第六章 俏小姐怒砸醉八仙

王医师走了，徐莹莹心中郁气难发，又朝着地上猛抽了几鞭。她尚还未吃午饭，虚惊一场顿时饥肠辘辘，对掌柜的喝道：“快整治饭菜端上来！”

掌柜的哪敢怠慢，也不敢问她要吃什么，赶紧吩咐厨房送最好的饭菜来。徐茂此时也完全晕过去了，哥哥及随众全部翻到，而姜家那一大一小两个神仙般的人物却全身离去，她心中好不郁闷。

她把掌柜的叫来，让他端了条凳子坐在对面，呵斥道：“掌柜的，我们就坐在这里等，到了戌时，我哥醒了便罢，若是我哥不醒，”她手上用力，将一双筷子拦腰折断，“你的下场就犹如此筷！”

掌柜的额上直冒冷汗，吓得差点从板凳上跌下去。

姜颉彦回来正巧碰到徐茂等人在醉八仙门口呕吐，掌柜的虽然急的直跳脚，却也不敢吱声，只想快些送走瘟神，免得又生事端。徐茂吐得头晕眼花，忽听见有人高声叫道：“徐兄！”

抬头一看，正是姜颉彦和白冉回来了。徐茂难受的紧无法回应，倒是那徐莹莹一见到姜颉彦，顿时将一腔怒气都化作了委屈。

她道：“姜家哥哥好生不仗义，丢下我兄妹在此受了老大的罪！”她自持貌美，身份又显赫，从前在本家及世交子弟中常常如此，每次她嗔怪的时候，对方总会温言安慰。

她说完这句，等着姜颉彦答话。谁知那姜颉彦半天没回应。原来这姜颉彦是个极其正直之人，虽然不是他下的药，但白冉早就发现了却不出声示警让他确实好生过意不去。这徐莹莹既有指责之意，他想还是承受下来不要解释的好。

徐莹莹见姜颉彦是这个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讪讪的扭过了头。

姜颉彦想走近些查看情况，白冉一把拉住他，“哥哥别过去，那些人又脏又臭！”

也不怪白冉嫌弃，徐茂有徐莹莹扶着，其余的人却只能互相扶持。他们胡乱呕吐，好些人甚至吐到了自己身上，当真是又脏又臭。

姜颉彦拿眼睛瞪他，白冉撇了撇嘴，松开了手。那边徐茂已经在妹妹的搀扶下走下了楼梯，借着门口醉八仙巨大的灯笼，姜颉彦见他的脸又青又白，甚是憔悴。

他伸手捏了徐茂的手腕，诊了诊脉，对台阶上的掌柜道：“掌柜的，麻烦请一位医师给徐兄几人开一些去余毒，固肝气的药吧！”

那掌柜的忙不迭答应下来，差了小二去请王铁嘴。徐茂几人还是呕吐不止，姜颉彦道：“我看还是先回店里坐着等，一会医师开了药也要借醉八仙的厨房熬一熬药。”

那几个徐家子弟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一听说可以进去坐着，也不用人说，自搀扶着进去了。眼看要送走的瘟神又回来了，掌柜的心中暗暗叫苦。

他愁眉苦脸对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道：“各位都散了吧，今天不营业了！不营业了！”说完折身进屋，就见那些徐家子弟中好几个已经扶着桌角吐起来。醉八仙一楼的地面是天星产的水磨石，当初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每天晚上酒店打烊了以后，掌柜的会亲自监督小二们一个个蹲在地上，将那地板擦的油光铮亮。如今被那些人呕了一地污秽之物，掌柜的心肝尖儿都疼了。

扭头看见几个小二靠着柜台直直站了一溜，个个都在看热闹，掌柜的气的要命，伸手在最近的小二头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蠢货，干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些木桶木盆来给这些客官接着，仔细又吐在衣裳上了。”

那些小二一哄而散，跑去后厨找了若干个木盆出来，挨个发给徐家子弟。徐茂也得了一个。他抱着木盆吐了一气，有心问问姜颉彦查看的情况，但嘴上腾不出功夫，只得作罢。

过了一会，差去请王铁嘴的小二跑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道：“掌柜的，各位客官，王医师不肯来……”

徐莹莹一听人不肯来，气的站起来从腰间抽出鞭子，“那死结巴好大的架子，我去会会他！”

那小二忙道：“人人人，人虽没来，但，开开开，开了一张药方让我给带回来。”说完立刻将怀里的一张药房递过来。

旁边看热闹的另几个小二个个憋着笑，心道以后可不能去找那个王铁嘴，原来结巴也会传染。

姜颉彦伸手接过药方，细细看了一遍。白冉也凑过来看，他点头道：“这医师还真不赖！”

徐莹莹哼了一声，“可惜就是个大结巴！”

白冉奇道：“哦，竟是个结巴么？”

姜颉彦看一眼脸色发青的掌柜，想他也挺倒霉的，不好再劳烦他，拱手问道：“掌柜的，附近可有药铺？”

那掌柜见他客气，忙道：“有的有的，就在前面巷口！”

姜颉彦道：“麻烦掌柜的准备一口干净的大锅，火烧的旺些，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起身朝外走。白冉自觉跟在他身后，姜颉彦对他道：“你也跑了一天了，去店里坐着等罢，我很快就回来！”

白冉摇头，“不要，我跟哥哥一起，那些人身上臭死了！”

徐莹莹看着那一双人出了店门，姜颉彦扶住白冉的肋下，轻轻一跃带着他避过了门口那一滩污秽之物。姜颉彦白衣飘飘，跃动的时候，如墨的黑发扬起来，在门口大红灯笼的烛光里，仿佛仙人一般灵动飘逸。

那白冉也是，紧紧靠在姜颉彦身上，姿势那般亲密。徐莹莹胸口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一个怪异的念头涌上来，她想，这个白冉真讨厌！

姜颉彦从药铺回来，掌柜的已经差了小二将门口冲洗干净。他把药递给掌柜的，又递过去一大锭银子，朗声道：“麻烦掌柜的煎了药来！再给我们整治一些清淡的饭菜。啊，不必太多，徐兄他们想必暂时还吃不下。就我和阿冉，还有二小姐的饭食即可。”

白冉不客气的道：“我不要跟她吃！”

徐莹莹气的眉毛倒竖，正要发作，手腕上一紧，低头一看是徐茂拉住了她。徐茂冲妹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发怒。徐莹莹甩开哥哥的手，她也想在姜颉彦面前留个好印象，竭力压制住对白冉不满的情绪。

那王铁嘴也真是了得，众人一喝下去汤药，几乎立竿见影，马上都停止了呕吐。姜颉彦自然不可能在一群大吐特吐的人跟前吃饭，二楼又被徐莹莹给完全砸毁了，掌柜的便请了他们去内堂自己的饭厅吃饭。徐莹莹因为白冉扬言不跟她吃饭，因而坚决不肯与他同桌。加之她心情烦闷，确实也吃不下，便就作罢了。

吃饭的时候姜颉彦对白冉道：“阿冉，别对二小姐那般不客气！”

白冉在一盘肥肉里头翻来翻去，扒拉出一块瘦的夹到姜颉彦碗中，自己则夹了一块肥肉塞入口内，大嚼特嚼。姜颉彦见他不理又道：“为人要谦和恭敬，如此才能结交朋友，少竖仇敌。你老是这么刚阿，也不是待人之道！”

白冉噘嘴道：“是她讨厌！不过她现在也讨厌我了，算是扯平了，互不亏欠！”

姜颉彦心道，这是什么歪理！他不屈不挠的继续道：“不是哥哥啰嗦，江湖复杂，人心险恶，说不定一句无心的话就将人得罪了。将来你始终要独自行走江湖的，哥哥也不能陪着你一辈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叫人放心！”

“那哥哥就陪着阿冉一辈子好啦！”白冉不假思索的道。

姜颉彦闻言一愣，许多纷繁的往事扑面而来，噎在喉头，只觉一桌可口饭菜都难以下咽了。白冉说出此句，见他没有回应，放下碗筷道：“哥哥不愿意吗？”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姜颉彦，似乎姜颉彦回答一个‘不’字，他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姜颉彦被这目光逼的无处躲藏，轻轻的道：“哥哥自然是愿意的！”

白冉得到满意的回答，展颜一笑。他笑容纯净，完全是无忧无虑的一副做派。

姜颉彦心中一动，“阿冉，你还跟从前一样！”待意识到自己竟将心中所想讲出来时，他悔的脸都青了。

果然，下一秒白冉问道：“哥哥，我从前是怎么样的？”

姜颉彦打着哈哈儿道：“就跟现在一样！”

“哥哥好没诚意！”

等姜颉彦和白冉吃完饭出来，徐茂等人虽然看起来还很虚弱，但都止住了呕吐。姜颉彦又替徐茂诊了诊脉，末了放心道：“好了，余毒已除，只消今天晚上休息一晚，明天便能恢复！”

徐茂勉强拱手行礼，“多谢姜兄！今天若不是姜兄在此，我兄弟几人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徐茂这边客气，忽听一个徐家子弟有气无力的喊道：“啊！娇娇，你怎么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最瘦弱的少年晕了过去，躺倒在桌边。姜颉彦抢过去，他将那少年扶起来，左手食指在他鼻端一探，呼吸尚有，放下心来。再抓了他手腕诊脉，众人看的分明，那少年郎原拢在衣袖里的手指白如玉葱，竟留了寸长的指甲，并涂了鲜红的丹寇。

徐莹莹怒容满面的喝道：“徐坊，你竟带了徐娇娇出来！”她伸手朝姜颉彦怀中少年面部抓去，姜颉彦怕她伤了人，眼疾手快在她腕间一挡。徐莹莹却也不避，整个人都扑了上来，倒在姜颉彦怀中。距离太近，姜颉彦反倒不好动手了，对方是个姑娘家，他要拉哪里将她拉开。

正为难之际，只听见两个女人惨叫之声，却见白冉双手抓住了徐莹莹的头发用力将她从姜颉彦怀中拽起。

徐莹莹口中呼痛，等她直起身子，众人见她手上也抓了一个物事，巍颤颤的，竟是块薄如蝉翼的皮质面具。而姜颉彦怀中的徐娇娇已然醒转过来，她双手捂脸，嗷嗷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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