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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起波澜


中都盛世太平,年节独有的喜庆味道正浓,华灯满街,君临门的礼炮响过后,整条长街都热闹了起来。

        雁关的冬雪下了四个月,冻死了数万头牛羊。中原大军同北狄铁骑僵持在玉水河两岸,每日都有老弱兵士冻毙。

        我没有食言,鸿川堂的情报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皇宫某个秘楼里。

        于此同时,皇帝任命陈长渡为右军司谏,鸿川堂同朝廷的合作在朝堂上一经公开,出兵狼庭之事就算箭在弦上了。

        我拿到了皇帝手书的雁关部署,将皇帝调离兵力的时间和路线以及所有关卡的暗号都用剑阁独有的暗文重写了一遍,虽然颇费了一番心力,但好在还是将消息传了出去。

        如果一切顺利,皇帝攻下狼庭的时候,雁关的北狄大军也会落入左蓝桥准备好的圈套里。

        正月初七,皇帝御驾亲征,派鸿川堂主陈海随行,留丞相赵崇和平山公左嵩镇守中都,新任的右军司谏协理内外诸事。我则被扣在了宫里。

        我对这种处境并不意外,毕竟自古叛徒的下场都不会太好,更何况我这种扯开旗子背叛师门的人。

        我被陈长渡困在皇宫西北角的望舒楼里,写给我娘的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我在这处华丽而荒凉的楼里数着日出日落,心里只希望我爹娘在北境一切安好,还有那个不辞而别的左蓝桥。

        可天不遂人愿,剑阁传来的密报和我娘迟迟未到的家书还是将我最后一点希望吞噬地一干二净。

        我爹在玉水关中了一箭,如今重伤昏迷,命悬一线。虽然后来我娘在家书里说我爹虽是昏迷,却已无性命之忧,可我还是愈发地焦灼。

        正月十八,厉武帝萧桉击破守卫空虚的北狄狼庭,生擒狼庭王,却在庆功宴上突发恶疾,重病不起。同日,雁关战局迎来了峰回路转之势,镇北将军忽然出现,雁关军队在赤武锋一夜之间集结了数十万人,宛若天兵出世,北狄军一路溃败,一直退到了暮猿关。

        最后一战,一触即发。

        我身上的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一日黄昏时分,我在阁楼打坐,用力压制着又一次的毒发,等胸腹中灼烧感褪去,我已经力竭,昏死了过去。

        恍惚间我被人一把抱起,我感到浑身轻飘飘的。

        那人身上的瑞脑香很浓,是陈长渡。

        我的外衫不知何时已经脱落,身上只剩了单薄的里衣,冰凉的银针刺在我各处的穴道上,痛的我清醒了些,凉风习习,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

        兴许是扎针起了效果,我恢复了些力气,缓了良久,说道:“放了我。”

        他的声音很冷:“现在不行。”

        “我活不久了,你现在放了我,皇帝和你们鸿川堂的大计还是会顺利进行。皇帝多疑,早早甩掉我这个知情人不是更方便吗?”

        陈长渡没有回答我,只是快速拔了已经乌黑的银针,用厚实柔软的锦羽披风包住我。

        “你不会死。”他低声道。

        我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这毒是竹霜天,无解,下毒的时候,你就没想过留我性命。”

        “我说了,你不会死。”

        陈长渡眼神明灭,忽然欺过身来,将我死死压在身下。他的鼻子碰在我的眉间,呼吸近在咫尺。

        “云英,嫁给我好吗?…那怕一天。”

        我用尽所有力气推开他,心中翻涌起一阵恐惧,厌恶,还有一丝说不明的痛苦。

        “不可能。”

        胸腔里烧的厉害,我单手支住了床沿,陈长渡把我抱在怀里,我吐出的黑血把他的白衣染的很难看。

        “别碰我…”

        我刚想动内力,陈长渡便眼疾手快的点了我的穴道,在我身后垫好了枕头。

        陈长渡一言不发的出了望舒楼,朱红的宫墙上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我忽然想到了鸿川堂的那片竹海,从前他教我刀法时,总是喜欢在那片竹海,我们常常练到暮色四合,澄澈的金黄色阳光会把他的身影照在一随风起伏的竹林上,也是像在宫墙上这般,在一片灿烂的光影中铺上一笔浅淡的墨色。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道身影了,这身影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山穷水尽,我同陈长渡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六天,我能感觉到周身的内力正在逐渐流失,昏迷的时间也由一两个时辰延长到了三五个时辰。左蓝桥的落归剑被我带进了望舒楼,起初我夜里睡不着时还会拿着他这把据说是从不示人的冷刃练几套剑法,可这几天我发现自己连拔剑出鞘都费力。我开始有些怕,这种感觉逐渐在我心里弥漫,我怕我等不到雁关大捷,等不到阿爹回来给我做酱肉,我更怕的是,我等不到左蓝桥回来了。

        一夜我正熬过一阵毒发,倚在望舒楼的窗边,无意中听到新来的几个洒扫宫女说,离中都不远的邯州城外,西域的商贩忽然多了许多,西域的商货这几日便宜的很。那几人叽叽喳喳的盘算着收买宫里管事的内官,想从宫外弄点便宜的稀罕玩意儿。

        那些人,怕不全是商贩,若是西域诸部趁机起兵,那我们所做一切就都是徒劳。可中都的兵力大半被皇帝调去了狼庭,左蓝桥又被牵制在雁关,朝中实在是没有多少兵将可用。

        想到这里,我取了披风,推开窗,打了一个哨子,这是陈长渡之前教我的。哨声一声一声接连不断,清脆响亮,传出很远的距离。冷风扑面,霎时将我方才出的汗吹凉,我拥着披风坐着,直到视线里出现陈长渡的身影。

        我同他在楼中坐定,茶台上的茶已经凉透,唯有一炉瑞脑在安静的燃烧。陈长渡看着我,眼神里有些疑惑,他的眼下晕了一层黛色,想来近日诸事处理起来也不怎么容易。

        “陈大人,不知朝中可否留意西境异动?”

        我强撑着力气,只勉强问出这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一句话。

        陈长渡怔怔地盯着我的眼,他的眼里闪过一阵愕然,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问他这个。

        他的手忽然抽动了一下,接着轻咳了起来,急促的呼吸和咳嗽声将本就稀薄的夜色扯的四分五裂。良久,四下的夜色和烛光被恢复的安静重新聚拢,我替他倒了一杯新茶,氤氲的热气阻隔了我们之间的视线,模糊了他那双已经泛红的眸子。

        “西境在京郊的兵力暂时不会对中都构成威胁。”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的确…不该如此的。雁关,中都,狼庭,现在下成了一盘死棋。若皇帝和我父亲不能及时赶回,以如今的兵力,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保住中都。”

        凉风入浪般一波波灌进窗来,吹散了模糊的水汽。陈长渡看着窗外,手指在茶盏边缘一圈圈摩挲。

        “云英,对不起,让你陷的这么深。”陈长渡畅谈一口气,他的眼神再次在我眼前聚拢。

        我一时怔住,本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看到他如今这样,我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思忖良久,我轻声道:“事情已经如此,多说也无益。不过如今也并非全无办法…”忽然心头一悸,我知道是那竹霜青又发作了。忙用手撑住桌沿,腥咸的血涌在喉口,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成了血红色。陈长渡一把搀住我,我摆手示意他无碍,可自己已经脱力,只能半倚着他运气。

        “只要能赶在西境集结兵力之前拿下雁关,就能切断各部入中都的道路。”我渐渐缓了过来,立刻向一旁挪了挪。

        陈长渡并没有动,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吐出一个字“嗯。”

        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我爹的兵器图落在了北狄人手里。”

        “我知道…云英,再等三日,三日后,你想走,我不拦你。”

        为什么要再等三日?我看着僵坐着一动不动的陈长渡,捕捉到他眼中一阵彻骨的冰凉。不知为何,我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决绝,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或许等三日,我便走不得了。

        想到此处,我故作镇定道:“我相信陈…师兄能守住中都的,我就在这里等着师兄的好消息。”

        陈长渡忽然苦笑了一声,他的眸子里泛起一层薄雾,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好似在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好,你等着我。”

        陈长渡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望舒楼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背影被月光染上了一层霜色。

        “你一定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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