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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左右


周达则梦到了赵婴齐。他的卧室门开了,赵婴齐出现在门口,白色的无袖睡衣,头发散开,耳鬓别了一朵正红色的绒布花,羞羞怯怯地轻声喊他的名字。他朝她招手让她过来。赵婴齐的笑霎时凝固在脸上。他想站起来,却动不了。赵婴齐的嘴角慢慢流出血来,周达则吓醒了,想这一定是做梦。可这时赵婴齐缓缓走过来,跌倒在他床边。周达则这时才看清她的背上露出一截刀柄。唐立岩依着门呵呵笑:“达则,妻离子散的味道,你也尝尝。”

        周达则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开灯下床,地上踩踩,门边摸摸。好一会儿,他抹抹脸上的汗,是梦是梦。

        他看看时间,踌躇片刻下楼出门。

        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零星车辆畅行在宽阔的街道。周达则的思绪如车速回到多年前。

        也是在这条路上,那时候路边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和红绿灯,也没有这么多的监控探头。老唐酒后带着他回家。老唐几乎做什么都带着他,经验技巧手把手地传授。他喊老唐师傅,其实两人差不多大小。老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脾气暴躁,给嫌疑人录口供的时候有点急躁。别的兄弟给他搭过班后,都找借口推换了。只有周达则随叫随到。他也不是多赞成老唐,他是崇拜。

        老唐身上的个人英雄主义浓厚,生死面前的大义凛然,都让刚入队的周达则仰慕不已。在周达则心里,老唐是前辈是模范,是英雄,是父亲和兄弟。

        在那一年,如果没有那件事,老唐或许在当年晋升为唐队,现在也该升任为处级领导,而不是现在刚从监狱出来,并让人带话给他:兄弟,我出来了。该见一见面,算一算账了。

        事情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发生的猝不及防,在发生的当时谁也不会想到会改变那么多人的人生走向。

        他和老唐开车经过这条刚通行的双向六车道主干道。非机动车道上,一辆摩托车疾速驶过,在他们两人面前,抢过一个步行的女士肩上的包扬长而去。后座的男人,动作轻巧流畅,一看就是个行家里手。老唐骂了一句,加快油门追去。周达则也磨拳霍霍:“光天化日,还当我们的面。”

        抢劫的很狡猾,见后面有人追,拐向了小路。两人弃车去追,在一处工地的围墙外发现了丢弃的摩托车。两人翻过铁栅栏,那两个劫匪像没头的苍蝇,各自爬上一幢烂尾楼。老唐笑了,对周达则说:“你南楼,我北楼。谁先得手谁下次请酒喝。”

        南楼的烂尾楼有两个楼梯口,周达则从其中一个上去,匪徒已经从另一个下楼了。周达则在楼上看到匪徒跑去的方向是一个死胡同,等他发现不通时,还会拐回来的。周达则躲在柱子后,趁他回转时,迎头追赶,歹徒看到他愣了几秒,就在这个功夫,周达则飞速上前制服了他。他押着匪徒去看老唐这边的情况。

        老唐头上出血了,血从耳朵前流到下颌骨。这座楼楼梯只有一个,匪徒上楼后又用建筑材料堵住了,如果硬要上,等于完全暴露在匪徒的水泥砖头下,从老唐受伤的情况看,他不止一次做了强攻。匪徒占据有利地形,老唐根本进不了前。匪徒脚边废弃的砖头有一大堆。他正站在旁边手里扬起一块对老唐叫嚣:“你上来,上来我就砸你。”

        “叫支援吗?”周达则问。

        老唐已经被激怒了:“这个小毛贼,配吗?我一个人就解决了。”

        周达则喊话:“兄弟,我们是警察。你下来,算你自首,好吗?”

        “没用,我的证件在上面呢。这小子,猖狂得很。你佯攻,我趁机上去。”

        匪徒一手一块砖,惊慌失措地对着周达则和老唐扬扬。周达则上前两步,匪徒朝他投一块,周达则躲开了,老唐趁机跑到楼梯口,踩着杂乱的钢管上去,匪徒的一块砖落在了他的背上,好在几秒后,他避开了匪徒的攻击视线。就在这时,被周达则抓住的人跑了。周达则把他双手背后铐在了一根木桩上,不曾想那小子踹倒木桩,用脚把木桩抽了出去,他看到的时候,那小子正摇摇晃晃站起来不要命地逃跑。这次他倒认清了方向,朝一个铁皮围墙的豁口跑去。周达则几步追上他,笑:“小子,有这个心思做点什么不好?”那小子突然说:“他会把他打死的。”周达则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匪徒已经倒在了地上,老唐正在用脚猛踢他的腹部,在只有框架结构的楼上,周达则和匪徒又在一堆建筑废料上望去,楼里的那两个人,如黑色的剪影一样清晰。

        “老唐!住手!”

        周达则押着匪徒和老唐汇合。“老唐,什么情况?”

        老唐没有回答,木呆呆地站着。周达则心里一沉:“我叫支援啦。”

        匪徒死了。最终的调查结果是死于因外力作用而引起的胰脏破裂。

        想起那一段暗无天日的调查问询,周达则咒骂一句。停车等红灯。十字路口空无一人,他可以拐向任何方向,也可以无视指示灯硬闯过去。

        他在警校培训学习的时候,老教授说,你们是身在危险中,但也是最危险的人。你们站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你们挡住黑暗,世界就光明了,你们深陷黑暗,世界就黑暗了。因为法律是这个世界最低的道德底线。执掌法律神器而犯法的人,会让这个社会失去希望。送你们两个字,慎独。做到了这个,底线就会守住。

        此时此刻,恰如当年,出庭作证时,被告律师咄咄逼人,一遍又一遍问他:你当时在做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说了什么?你当时有没有看到唐立岩踢打已经倒下的被告人也就是死者李传武?

        审判庭在那一刻,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他太阳穴那里的血液汩汩有声,他的眼前红濛濛的,一边是乌泱的人群,摄像机,一边是威严的国徽和庭上,他面前是即将坠下的斜阳,余光映照着国徽金色的麦穗。他虽目不聚光,也能感受到唐立岩灼灼目光。

        绿灯亮了,他在直行道上。周达则继续朝前开。唐立岩判决的那天,他一直等在法院门口,他想趁移交时给他说句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即使有话也说不出口。唐立岩目光遇见他,如陌生人一般越了过去。

        五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在这五年里,唐立岩妻子和他离了婚,带着孩子改嫁了。他在狱中,不免会遇到以前他抓进来的人。周达则每次去看他,他都避而不见,托人送进去的东西,他都退了回来。私下打探着,他在狱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五年,周达则也和在狱中差不多。表面上,他立功受表彰,升了队长,众人也都说唐立岩常在岸边走湿鞋是早晚的,跟他没有关系。但他知道,他现在的一切一直是唐立岩追求目标。

        周达则停下车,他想倒回去,想在那个路口重新选个方向。他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茫目地开了半天,他发现他离赵婴齐家不远,都能看到她家的楼顶了。他想,再离近一些,看看她的窗户吧。

        整幢楼都黑漆漆,偶尔有个房间灯亮了一会儿不久也熄灭了。周达则开车窗点烟,想这根烟燃尽就走。他一口也舍不得吸,手搭在窗外,眼睛盯着那一扇窗。

        突然他的车前恍过一个白色的身影,赵婴齐如他梦中所见那样,一袭白衣,穿着拖鞋,轻盈地缓步过来,她错愕地,不敢置信地慢慢靠近,看清真的是周达则后,在路灯下,她脸上蜿蜒的水光闪亮。

        周达则哆嗦一下,下车一把揽过她,在她的后背不停摸索。

        “这不是梦。”赵婴齐说。

        “是个梦,真是个梦。”周达则说。

        周达则缓过神来,推她上车,关掉所有灯,四下看看。赵婴齐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甩都甩不掉。她想如果不是刚才那么冲动,这会也不会那么丢脸了。和她在一起就那么怕人发现吗?

        “没睡觉一直在哭吗?”周达则捧着她的脸借着路灯察看。

        “哭一会儿停一会儿。还能承受住。”赵婴齐推开他,拍拍脸,想两人走不到一起的,也没有必要成为仇人,像对着朋友一样调侃着自己,“是有些不习惯。慢慢会好的。你呢?”

        “我梦到了你,所以就来了。”

        两人呵呵笑。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彼此都贪婪地注视着对方。

        赵婴齐说:“我好像还在梦中呢。”周达则一把揽过她,摁在胸口,低头急急吻她。良久,周达则待她喘息如常后,打开车门说:“照顾好自己。”

        周达则就这样走了,赵婴齐站在秋风萧瑟的街头,望向周达则离去的方向。她感慨:还不错呢,和他一块经历了春天夏天和秋天。

        赵婴齐生病了。反复低热咳嗽,漓漓拉拉缠了半个多月。这也不像呆在图书室清闲,生病了有事了可以请假。她的课就是她的课,别人替她上了,她也得上回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一个齿轮都不行。她带病上班,一下课就病歪歪地伏在桌子上。下了班就回家躺着。父母看她那样,关于周达则的话题一字未提,连阳阳说起来,也悄悄制止。

        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她自己都有点看轻自己了。在她稍稍好一些后,就约着小艾购物吃喝商量去哪里游玩了。

        她提议去滨海,康政和那个度假村确实不错。小艾不同意,那里天冷了,海边没玩的。不如去南方,她老弟那,都求着她去几回了,一直没去。现在那里还是短袖,要去的话,老弟这几天正好有时间招待。

        小艾见赵婴齐呆呆的,突然说,我昨天在电视上看到周达则了。在市里的重点酒吧ktv进行什么清扫活动,他在现场指挥。动别人的奶酪,他会被……你们分了也好,省得担惊受怕的。

        赵婴齐惊讶道:“你是说有人敢袭警呀?”

        小艾看看她,悲叹道:“我忘了你和我生活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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