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此之间的故事
沈璃玥的钢琴比赛到此结束了，从她看到打分牌上的分数时，她就知道了。
回到淮阳市后，她待在家中，安静舒适地享受着剩下的假期时间。
和严宸桉没有交集的时候，沈璃玥都觉得时间过得极慢。
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她成绩越来越好，逐渐和他的成绩平行，但却没如她预想的那样能离他越来越近。
一月又一月地过去，沈璃玥慢慢升入高二，而严宸桉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离开了。
在此之间，他们如平常。
寥寥无几的星星散落于铺天黑暗之中，他们循着微光找寻着光亮。
那是常态，几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
2013年2月的最后一天。
沈璃玥穿着白色长裙来到学校报到，时隔一个多月，她再次见到了严宸桉。
到达教室几个小时后，高一学生很快就陆续走出了校门。
沈璃玥走出教学楼时，在操场上看到了一群男生。
他们也正往校门方向走着。
在校门口，他们看见了对方。
严宸桉他们从校门左边走过来，他看见了离自己几步远的沈璃玥。
他们离得很近，严宸桉在她旁边问：“报道结束了？”
“嗯。”
“你们去吃饭？”
“嗯，你们也是吗？”
“嗯。”
他们走出了校门。
严宸桉笑着：“那我们先走了。”
沈璃玥挥了挥手：“再见。”
2013年3月2日，星期六。
那天是淮青高中和中海高中的校园篮球杯的决赛。
沈璃玥准时到达了那个场馆，那是淮阳市第二大的篮球场馆，能容纳下几百号人。
那天，虽然空着的座位很多，但气氛却丝毫不减。
中海高中篮球队蝉联了三年校园篮球杯的冠军，而且每次都是以很大的优势获胜的。
所以，淮青高中篮球队的每一个人压力都极大，比赛前的那几周，他们训练的时间只增不减。
那场比赛每个人都尽力了，他们的汗水挥洒着，心中的火不断燃烧着。
严宸桉几乎没怎么下场休息过，他和他的队友们一直奋力追赶着相差很远的比分。
沈璃玥坐在台上，心里为他喊着加油，不曾间断。
时间不留情，一秒秒地倒数，分数牌示意着淮青高中篮球队止步于此，与冠军擦身而过。
在比赛结束后，沈璃玥就离开了场馆，回家的路上，她给严宸桉发了个信息：【已经很好了，下次加油。】
过了几分钟后，沈璃玥收到了严宸桉的信息：【嗯，你到家了吗？】
那时，沈璃玥前脚刚迈进家门，她手上攥着手机，看到信息后很快回：【刚到。】
【好。】
2013年3月底。
在那的某一天，高一三班的吴老师回来了。
在那节时隔很久的数学课下课铃响起后，许多学生快步上前把她围住。
”老师，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给我们看看照片嘛。“
吴老师看着这一群学生，也笑了，她拿起手机翻出了最近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小孩，白白嫩嫩的，笑起来一副惹人爱的小模样。
“是个小女孩。”吴老师转着手机给周围的学生看。
“真可爱呀。”
“小小的。”
“好想捏捏她的脸啊，看上去就软软的，很好捏的样子。”
沈璃玥也站在旁边，看着照片中的小孩，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果然，小孩子都是可爱的。
一个男人从教室走进来：“哎呀，半天没找到你，原来在这呢。”
他是高二教英语的老师，也是吴老师的丈夫。
“给他们看小宁呢。”吴老师声音温柔，笑着看着那男人。
男人也笑着走近：“你忘了，今天要去给小宁买新衣服呢，再不走，那家店都关门了。”
吴老师这才想起来买衣服的事，她收起手机自言自语道：”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男人走近她身边，然后和她并肩一起走出了教室。
吃了一嘴狗粮的学生们都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高一三班的学生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吴老师果然对着张老师的时候才温柔。“
这是很多人都看出来的事实。
沈璃玥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他们笑得那样幸福，她也没忍住微微笑了。
2013年4月5日，那天是严宸桉的生日。
沈璃玥在一个月前，就选好了给严宸桉的礼物。
一月前的一个周末，她自己逛了一天也没有看到心仪的礼物，在她落寞走路回家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家卖球鞋的店。
那家店的门正大开着，她看见了展示柜那的一双熟悉的球鞋，然后没犹豫地走了进去。
等过了十几分钟后，沈璃玥手上就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那双鞋。
沈璃玥知道严宸桉穿多大码的鞋。关于他的很多事情，沈璃玥都深记在心。
在那天晚上，放学铃响了之后，沈璃玥早早地出了教室。
她沿着那条路走近男生宿舍，那时，一个人正坐在门口。
沈璃玥走向她，“纪阿姨，你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严宸桉吗？”沈璃玥把装着球鞋的袋子递给了那个看管男生宿舍的阿姨。
沈璃玥还是没办法当面把礼物给严宸桉。
纪阿姨笑着看沈璃玥，像是看透了她：“好，等他回来我就给他。”
”谢谢阿姨。“沈璃玥笑着道谢后就快步往回走。
周围的人很多，也有许多人打量着她。
她低着头，走得很快。
回家路上，沈璃玥才给严宸桉发了信息。
【生日快乐。我把礼物给纪阿姨了，你回去时记得拿。】
不过和往常不一样，过了挺久之后，沈璃玥才收到他的回复。她不意外，因为她知道他应该是和他朋友出去庆祝了。
严宸桉和他们一行人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了，他从纪阿姨那里拿到了沈璃玥给的礼物，因此，还被章泽阳和张煜调侃了一番。
严宸桉打开就看见了那双球鞋，他有点惊喜，因为那个球鞋是他初中时很喜欢的也是经常穿的，后来，他的那双鞋坏了，就丢掉了。其实他一直想再买一双，可一直没找到和那双一样的。
他收到这双鞋子只觉得它是个巧合。
严宸桉没办法安然接受这双鞋子，因为他记得这双鞋不便宜。
所以他给沈璃玥发了信息，说自己不能收这样贵的东西。
【是打折的，没有很贵，你收着吧。】
那是沈璃玥的答复。
信息来回几次之后，那双鞋子最后还是被严宸桉好好地收了起来。
他不知道，那双鞋子是沈璃玥用了她这么多年比赛赢得的钱买的。
是她存了好久的钱。
2013年6月初。
蝉声顺着窗沿传到教室里，闷热的天气让人心中燥热，他们闻着属于它的气息，享受着当下的青春。
因为一次窜课的缘故，高一三班和高二四班一同上了一节体育课。
那节课沈璃玥坐在球场边的座位上，和许多人一起。
严宸桉他们在打篮球，那样热的天气，他们却也能打得起劲。
在一众欢呼喝彩声中，沈璃玥是那样安静，她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也会随着他的投篮动作而为他心里喊着加油。
中场休息时，看着一个个女生为他递水，她也只是坐着。
她看着他笑着拒绝递上前的每一瓶水，每一份心意。
夏风会带来属于它的味道，它在围绕，在盘旋，在不舍飘散。
沈璃玥看着严宸桉突然意识到，只剩一年了。
还有一年，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切的美好在逐渐远去，即将离开。
2013年放暑假之前。
高一进行了文理分科的选择。
沈璃玥拿着文理分科表回到家后，就坐在桌前，迟迟未动笔填下去。
她那时的成绩已经稳居年级前三十了。
“你想选什么都行，看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那是沈璃玥的妈妈告诉沈璃玥的。
沈璃玥还在犹豫，其实，她心里是想选理科的，因为她总觉得背诵那些定律很枯燥。但她看着自己的理科成绩又不得不犹豫。
【你们今天是不是文理选科？】
在她正要下笔的时候，收到了时隔很久的严宸桉传来的信息。
【嗯。】
【那你选好了吗？】
【正在想，我不是很确定要选什么。】
过了几分钟后，沈璃玥收到了信息，看到后，她很快落了笔。
严宸桉的一句话，似乎能给她一切的力量。
信息不长，上面写着：【喜欢什么就选什么，还有两年，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2013年暑假结束后。
沈璃玥去到了新的班级，很巧，是严宸桉呆过一年的高二四班。
她跟随自己的心选了理科。
即使在无数次被折磨得百思不得其解时，她也不会后悔自己那时做出的选择，一天天过去，她也变得会经常被别人问题，在成绩榜上的排名也越来越往上。
在高二那一年中，发生了两件对于沈璃玥来说有影响的事。
第一件事，是沈璃玥在周心怡口中听说的。
是她哭着对沈璃玥说的。
“霍彤，她死了。”
霍彤在高一开学不久后就转走了，在她转走后，沈璃玥也没再和她有过联系。再听到这个名字时，沈璃玥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听说，她在淮阳市很高的一座桥上跳了下去，跳进深不见底的地方。找到她时，已经是两天后。
她得到释放，去到了一个她想象中没有伤痛，完全美好的世界。
看着周心怡和霍彤越来越少的聊天记录，沈璃玥为霍彤遭受的一切感到心疼。
虽然沈璃玥和她只有相当短暂的接触，可大好的青春这样消逝，谁又能不为之惋惜。
她转学不是自愿的，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是自愿的，被差别对待也不是自愿的，被各种无下限的辱骂和欺凌更不是自愿的。
她的一生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自愿的，唯独死，她是自愿的。
她终于有权利为她自己做主了一次。
第二件事，是林亦涵不念了。
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林亦涵决定不再在学校耗费时间下去，她没有告诉苏盈和沈璃玥真正的原因，只说自己不想念了，要去另一个城市打工挣钱。
沈璃玥和苏盈去送她离开时，林亦涵拥抱了她们。
“不管在哪，我们都是好朋友，你们可不能把我忘了啊。”
林亦涵是笑着离开的。
沈璃玥和苏盈也笑着挥手，她们坚信，不管在哪，她们永远不会变。
林亦涵去向了更广阔的世界，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2014年5月27号，那天是沈璃玥的生日。
“小玥，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去吧，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和苏苏给你庆祝。”林亦涵在课间时间和沈璃玥说着话。
她那个时候还没离开学校。
她们两个人在早上上课前就把礼物送给了沈璃玥。苏盈送的是一个白色的小背包，很简约的款式，林亦涵送的是一个帽子和一副手套。
“嗯，你们想吃什么？”沈璃玥收了礼物本来也想请她们吃点什么的。
“听你的，今天你最大。”
“那我们放学一起去附近看看吧。”
“好。”
放学后，她们三个人迎着小雪走到了一家西餐店，那西餐店开了有时候了，但她们还是第一次去。
刚点完菜，苏盈就急急忙忙地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然后她就出去了。
她这趟厕所上了快十分钟，回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个蛋糕。
“生日快乐！”苏盈把蛋糕放在桌上，拆开。
沈璃玥看着眼前的蛋糕，是提拉米苏口味的。沈璃玥很喜欢吃甜的，蛋糕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眼前这个口味的。
沈璃玥笑着：“谢谢你们。”
“谢什么，来，快插上蜡烛许愿了。”林亦涵从一个小口袋里拿出蜡烛。
她们三个把蜡烛一根一根地插在蛋糕上，一共十七根五颜六色的蜡烛。
沈璃玥闭上眼睛，手指并在一起，虔诚地许了个愿望。
这家餐厅的食物总体来说都很符合她们的口味，东西她们也吃得很干净。
在期间，服务生还端来了一碗白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说是免费送给她们的。
林亦涵喝着汽水，和她们说着话：“你们跨年都打算怎么过啊？这回学校就放三天假。”
她们三个人已经吃完食物，在座位上喝着饮料吃着蛋糕，还没有想走的意思，而且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不方便出去。
苏盈说：“我应该就在家待着吧，也没什么要过的。”
“嗯，我应该也是。”沈璃玥和苏盈想法一样，以前的跨年和元旦她也是在家度过的，没什么特别的。
“确实也没什么要过的，每年都那样。”林亦涵看着店外的雪，“今年的雪好像格外大，以前几年都没这样子过，这都连着下了三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等雪小一点我们再回家吧。”
沈璃玥和苏盈也同意，所以她们三个就在聊着天等着雪小下来。
这一坐就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可是雪还是却没有要小下来的意思。
等待无果的她们就在雪中走回了各自的家。
回到家后，沈璃玥的外套上落下了薄薄的一层雪。林亦涵送的生日礼物帮了她好大的忙，出了店门，她就把帽子和手套都带上了，所以到家时她的头顶还是干的，没有让雪融化在那，手也还是温热的。
“回来了啊，怎么样，和她们玩得开心吗？”女人的声音传来。
“嗯，开心。”
“这帽子是谁给的吗？”
“是亦涵今天送我的礼物，还有手套一起的。”沈璃玥把手抬起来，展示给她。
“真好，挺适合你的。”女人接着去一旁拿出了个袋子，递到沈璃玥面前，微笑着说，“有点巧了，想着你冬天总是怕冷，就给你买了帽子，你看看喜欢吗？”
沈璃玥从袋子里拿出来那个帽子，它摸起来手感很好，是白色的帽子，没有多余的图案，简单极了，正是她喜欢的那种。她拿起来试戴了一下，走到镜子前看了看然后说道：“嗯，喜欢，我可以换着戴了。”
“喜欢就好，去换了衣服然后吃蛋糕吧，就咱们两个人所以我就买了个小蛋糕，够吃就好了。”
沈璃玥没有说自己已经吃过蛋糕了，笑着答应然后就去房间里换了衣服。
“过了今天，你可就十八岁了，是大人了。”女人把蛋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插上了蜡烛，“许愿吧。”
灯被关上，只留下聚在一起的蜡烛发出的光，微弱但也能照亮一切。
一天许了两次愿望，沈璃玥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不久前，我曾许愿希望自己爱的人都能够平安快乐，万事顺遂，一生有期盼无忧愁。
那第二个愿望我想自私一点。
我愿他今后不畏惧黑暗，也愿他此生得以所愿。若是可以，拜托不要让我离他太远。
沈璃玥睁眼，吹灭了眼前的火苗，希望残留的白烟能代她把心里的愿望传知给掌握着未来的那个人。
吃完蛋糕后，沈璃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吗？】
沈璃玥看到了发讯息的人，连忙摘下了耳机，回复着：【嗯。】
很快，对面又发来一条讯息。
【生日快乐。】
看着他的祝福，沈璃玥心怦怦地跳着，然后打下了两个字：【谢谢。】
沈璃玥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几秒后，等手机再响起时，她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
【你现在能出来吗？我有东西想给你。】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沈璃玥不知所措。
他的一句话足以控制她的所有情绪和行动。
【去哪？】
【就那家便利店吧。我在那等你。】
【好。】
沈璃玥没时间再想别的，发送了信息后连忙就去换衣服了。
“妈，我同学有事找我，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女人看着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知道不寻常但也没阻拦：“嗯，去吧，注意看路。”
“好。”
她跑着去了他们约定的地点，雪还没停，但已经小了许多。由于匆忙，她的帽子手套都没带，只是随意穿上了个外套就出门了。
她在雪地上奔跑，离他越来越近。
严宸桉在便利店门口的座位上坐着，他穿着黑色的长羽绒服，翻看着手机，等着她。
脚步声传来，他抬起了头，看见了女生和她红红的脸颊。
“你来了？”
“嗯。”沈璃玥拉开了椅子，坐在他对面。
头顶支起的伞替他们抵挡着风雪。
严宸桉把桌子上的袋子往她前面推：“本来想今天上学时给你的，结果早上我出门时忘记带了，就现在给你吧。”
沈璃玥的手缓慢抬起，拿过了那个粉色的包装袋，对他说：“谢谢你。”
“我能现在看吗？”她问。
严宸桉看着她点头。
沈璃玥拿出了袋子里的东西，打开那个用来包装的盒子。
里面装着的是一架小钢琴。
纯白的钢琴，逼真极了，真正的钢琴应该有的那上面都有，只是等比例缩小了而已。
沈璃玥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用手轻触了一下琴键，竟发出了声响。她没想到眼前的钢琴竟然每个琴键都能发出对应的响声。
她弹了几个琴键后，抬头看着严宸桉，微微笑着：“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钢琴，谢谢你。”
“喜欢就好。”他也嘴角提起，轻轻笑了。
自从沈璃玥初三时送给他生日礼物之后，往后每年的那两天，他们都没有忘记对方的生日。
回去时，是严宸桉送她回去的。
在雪中，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大街上，脚步跟随着前人走过的痕迹。
“再见。”
“再见。”
那是他们在那一天说的最后的话。
沈璃玥回到家后，把那架钢琴摆在了桌面上，手和脑袋搭在桌子上，直直盯着。
她很喜欢过生日的那天，因为在那天，她都可以和他见面。
-
高二的那段时间，对于沈璃玥来说仿佛回到了初三那时。
沈璃玥和严宸桉之间明明就差了一层楼的距离，可两人却很少见到面。
沈璃玥心里的那种思绪越来越深地影响着她，但她自己制造的躯壳让她就这么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按照自然的方式以平常的身份短暂地出现在严宸桉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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