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毒（一）

简陋的厨房中烟雾腾腾，一个身影在灶台前忙活了半晌，终于整出了一锅米饭和几个尚能入口的小菜，除了“色”，“香”和“味”倒是勉强够得上。

        百里璟咽了咽口水，把饭菜端到厅堂破桌子上，许是香味着实诱人，把昏睡了一日一夜的西山老怪勾了起来。

        “大叔，你醒啦！”百里璟看他眼睛并无血色，应该不是疯癫状态，放心得招呼了一声，将自己那碗饭放在西山老怪面前，又伸手将洗涮干净的筷子递了过去，见他接了才又转回厨房给自己盛饭。

        回到堂屋却见老怪并没有动筷，百里璟笑了笑坐下，自顾自扒了一口饭，又把面前的三盘菜都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大叔快吃，不然我可都吃了！”

        老怪许是很久没正经吃顿饭了，这米饭甫一入口，眼睛冒出精光，狼吞虎咽起来。

        “好吃吗？我亲自做的，虽说没什么卖相，但味道还行，挺能下饭！”百里璟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喋喋不休。

        表明装作一番云淡风轻模样，内心却是无数个小爪爪在挠着，可是好奇归好奇，咱也不敢问啊，若是哪个字戳了人家肺管子，自己的肺管子就说不准捏在人家手掌心了。

        百里璟想了想那血淋淋的场景打了个冷颤，笑嘻嘻得给西山老怪碗里夹了一块肥腻腻的肉，“大叔多吃点！”

        对面西山老怪埋头扒饭理也不理百里璟，待一碗饭吃完，似是意犹未尽，百里璟十分精神里八分放在对面，立即起身拿过空碗，“我去给大叔再添一碗！”

        西山老怪连添了三四碗才终于放下筷子，百里璟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多烧点饭总没错，若是没吃完，明早饭泡粥也是可以的，这不，这一锅饭，吃得那叫一个干净，连锅巴都刮拉下来嚼了吃了。

        西山老怪用雪白的衣袖抹了抹嘴，不顾百里璟心疼的眼神开口道：“怎么回来的？”

        “哦，是这样，”百里璟倒了一杯水放在西山老怪面前回道：“那日大叔你晕过去了，我就花钱雇了辆驴车，先去镇上找了个大夫，给您看了看，配了点药就把您拉回来了！”说完见西山老怪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又继续道：“我还在镇上买了点米油，买了点菜和肉，您这衣服也破了，我也给您买了身衣裳，里衣外衣都有，回来我就给您换了，”说完又沉痛得扫了一眼沾上油腻的雪白的衣袖，“不过都是小生的银子！”这一下可用了不少，没想到如今这物价还挺贵。

        老怪点了点头喝了口水。

        百里璟从怀中掏出药瓶，“大夫说大叔你内伤严重，这药我俩一起吃呗！”

        “不必，我自可调息疗伤，你留着吃吧！”说完起身拍拍屁股回了东边屋子，百里璟期待的眼神黯了黯，嘴边的话终是又咽了下去。

        没问出口的岂止是那点八卦。

        那日百里璟把人拖到药铺，坐堂的大夫把了脉说是极严重的内伤，百里璟顿时想起了怀里揣着的药瓶，拿出就准备给昏迷不醒的西山老怪服下，可是药丸难咽，就向药铺借了个碗倒了水化开。

        没成想那大夫看到这药后大惊失色，连连质问百里璟为何给人服毒药，倒是把百里璟手中的碗直接唬得掉在了地上，化开的药水澄净分明，既没有“嘶嘶”得冒着烟，也没有任何色泽的变化。

        药水无色，但却有一股极淡的辛味，大夫仔细辨了辨，捋着山羊胡子说道：“此药丸甚是稀罕，虽说有蛇百子、三七、金爪儿等活血化瘀的草药，更加了一味琥珀，这东西可金贵，主安五脏，定魂魄，消瘀血，通五淋，还能止血生肌——”

        眼看着大夫滔滔不绝，就差将《药典》都背下来了，百里璟赶紧打断道：“这毒怎么说？”

        话被打断，大夫白了一眼不懂事的小少年，看在对方年纪小的份上还是回道：“老夫没认错的话，当是加了南星草，这草本也能入药，燥湿化痰、散结消淤，还能用于外治蛇虫咬伤，”大夫看了看百里璟渐渐不耐的脸色，生生止了要把这味药生长、采集、炮制这一系列过程好好说道的心思，“虽说功效不少，可就是有毒，这药量分明是过了，长期服用必死无疑哦！”

        百里璟心抖了一抖，颤巍巍伸出手对大夫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生这两日受了寒，劳烦先生也给小生看看？”

        大夫一副心知肚明又带着怜惜的目光搭上百里璟手腕，另一只手捋着半长不长的白胡子，一搭上就皱紧了眉头，良久说道：“另一只。”

        百里璟听话得换了另一只手，又按照大夫的示意张嘴伸舌头，还扒开眼皮看了看，本就颤抖的小心脏即将承受不住之时，大夫才慢悠悠开了口，“这药你服了不过两三日罢，还未深入脏腑，倒是无碍——”

        “那就好！”百里景吐出一口浊气。

        “但是——”大夫沉痛得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郎，这明明花一般的年纪，看这穿着，通身的气派，啧啧，大户人家水深哦，不知是因为家产还是权势，怎么小的儿郎也下得去手，还是咱小老百姓好啊，吃饱穿暖，万事不愁，只可惜如今朝廷势弱，北方听说又要打仗了，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呐！

        想远了，大夫回过神继续说道：“你体内还有一味毒，这毒老夫也辨不出是个什么，在你体内良久，随时可要你性命啊！”

        百里璟当即愣怔，这原身这么惨的吗？不止有杀手追杀，居然体内早已中下剧毒，且是已久，时也命也，真不知自己穿到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看发展明明是主角的命，如今看来，却是来当炮灰的！

        百里璟起身朝大夫拱了拱手，在药铺抓了治疗内伤的草药，付了银子出了门，仍能感觉背后那道惋惜至极的灼人目光。

        而后浑浑噩噩得买了衣裳买了米粮肉菜，只要一日没死成，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百里璟很想问老怪关于这药的来历，其中的毒，他是知还是不知！

        药丸是不能吃了，索性吃得少，可是这里，也不能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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