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变

【十六】

        我越发闭门不出，成日待在宫殿里无所事事。

        事实上，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已能下床出门，只是我不愿，外头便一直以为我还病着。

        某天清晨，我靠坐在软榻上，听侍女给我讲话本上的故事。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外头太监说，蔡贵妃拜访。

        我猛地睁开眼，让人将其请进来。

        同时急急撩开被子下地穿鞋，让侍女给我找件厚实些的斗篷来。

        侍女未回，蔡贵妃已经先一步进来了。

        瞧了我，远远地便是一笑，“我瞧妹妹今儿精神气不错，要不了多时便能痊愈了罢。”

        我僵硬地福了福身，“贵妃娘娘说笑了，我今儿头回下地，这会儿还乏着呢。”

        蔡贵妃一顿，眉间凝起点歉疚，“那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我一惊，忙忙道：“怎会！贵妃娘娘误会了，我见了娘娘心下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才有了点精神下地，若是往常，哪能有这精力！”

        蔡贵妃闻言，眉间忧愁一消，似有些不好意思，抿唇一笑，“妹妹真是会哄人。”

        我神思一晃，怪不得能让东吴帝宠了十八年，这般的好颜色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蔡贵妃如今也有三十好几了罢？竟然还似闺中少女一般。

        我们二人并排坐下。

        蔡贵妃问我来了东吴可有甚不习惯，气候还习惯吗，语言可还听得懂，吃食有没有甚不合心意的……如此种种，像个亲和的长辈。

        我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心底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意，倒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似的，忍不住双眼一红，慢声同她细说起来。

        蔡贵妃看见，无奈一笑，拍了拍我的手，“怎么像是个孩子似的，这般小孩子气。倒衬得我们不似姐妹，像是母女了。”

        我被戳中想法，目光不自在地躲了躲。

        蔡贵妃愣了愣，颇为无奈，“生气了不成？我只是说笑的，你我姐妹，自然不是甚母女。”

        我忙忙辩解：“没，没生气，就是感恩娘娘关怀。我、我自离了家，好久没……”

        蔡贵妃神色一柔，“可是想家了？”

        我点点头。

        “若是妹妹不嫌弃，往后想家了，自管来嘉德宫找我，我虽无甚大用，陪你说说话还是能的。”

        我心下一暖，破涕而笑。

        蔡贵妃见了打趣道：“是不是孩子都同妹妹一般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会闹人。”

        我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温柔，目光不经意般下垂，似乎在注视着自己的小腹。

        我愣了愣，问道：“娘娘可是？”

        蔡贵妃偏了偏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被妹妹看出来了？我今儿早刚诊出来的喜脉。”

        我想起孩子的父亲东吴帝，顿了顿，莫名对眼前温柔可人的蔡贵妃升起了点同情。

        “恭喜娘娘。可禀明了陛下？”

        “还没呢，我想亲自同陛下说。”

        我恍然，所以蔡贵妃才会突然来拜访我吧，要想从对方的嘉德宫到东吴帝寝殿去，我的律珠宫的确是其必经之路。

        蔡贵妃将我的手拉到她的小腹上，神色中带着一丝期待，“妹妹可要摸摸？”

        摸什么？

        我看了看她的神色，明白对方孩子气一般的行为，是终于为人母的喜悦使然。我听说蔡贵妃无子嗣，想来如今终于有喜，心里也很是激动。遂不拒绝，顺从地将手放了上去。

        下一刻，我感受到手腕一疼，眼前的女人春花秋月一般的容颜上骤然浮上惊恐，整个人如危墙一般向后倒了下去。

        砰——

        “天啊！快来人，贵妃娘娘小产了！”

        我看着眼前神色痛苦的女人，看着手上慢慢消去的红痕，看着眨眼间便来到女人身旁侍候的侍女，看着迅速跑出去不断地大声叫喊着贵妃小产的太监，看着像是热油溅了水一般骤然沸腾的宫殿，突然感到全身冰冷。

        我究竟卷入了一个什么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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