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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姻缘


寒潭映白月,秋雨上青苔。

        庐阳城中的一处宅院中,肖淮撑着脑袋、趴在案几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赵佑把手中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子护啊,你天天这样算来算去,不觉得无趣吗?”

        “肖大公子,养兵可不比我们平时里开销,若不精打细算,赚再多的钱也不够用的。”

        “是是是,谨遵赵大公子教诲,”肖淮漫无目的地扒拉着桌上的宣纸,突然抬头问道:“对了,我们的粮食可有给那些流民送去?”

        “你放心,我昨日亲自去了趟城郊,将粮食送到了流民手中,”赵佑叹了口气,不无哀恸地道:“之前听你说起十里铺的事情,虽然心中备受震撼,但却也无缘得见。直到我亲眼看见那些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的百姓,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人毫无尊严地活着。”

        肖淮目光一黯,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了与纪云生在十里铺的件件往事,心头不由泛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说道:“子护,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尊严地活着。”

        赵佑点了点头,重新敲起了手中的算盘,蹙眉说道:“海楼,我这几天出门的时候,总看见有个人在宅子附近转悠,会不会是冲你来的?”

        “这里是庐阳城,除了郡守他老人家和身边的几个幕僚外,谁会认得我?”肖淮坐直身子,瞪大眼睛说道:“赵子护,你是不想让我出门,所以拿这个理由来诓骗我吧?”

        “海楼,虽说我们和郡守相熟,但你毕竟背了郑铭的案子,是戴罪之身,还是谨慎点好。”

        “知道了知道了,”肖淮叹了口气,伸开四肢,往地上一躺:“我天天关在这宅子里,都快无聊死了。”

        言罢,他翻来覆去地在地上滚了几圈,突然灵机一动,坐起身道:“子护子护,你有没有听说过庐阳城外的隐泉寺,大家都说那里求签可灵了!”

        “怎么?你想去?”赵佑看了看肖淮渴望的眼神,一勾唇角,满脸促狭地问道:“你是要去求姻缘?”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肖淮厚如城墙的脸皮上难得泛起了一丝红晕,义正严词地说道:“我就是闲来无事,想去替家里人求个平安。我一腔拳拳之心,你可不许阻我。”

        “罢了,”赵佑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反正我这功夫也关不住你,你就去吧,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好嘞,”肖淮一下子来了劲,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子护果然通情达理。到了隐泉寺之后,我定会帮你多求几个美人的。”

        “肖海楼!你要去就快去,别在这打扰我算账!”赵佑没好气地抬起头,抄起桌上的一本书册就扔了过去。

        “赵大公子您忙,我马上就走。”肖淮嬉皮笑脸地避开书册,兴高采烈地往门外走去。

        秀峰环绕,寒泉东流。

        肖淮一边欣赏着山中的美景,一边拾级而上,兴致勃勃地穿过了隐泉寺飞檐斗拱的大门。

        只见,种满桂花树的寺庙前院之中,一条极长的队伍正从主殿之中蜿蜒出来。

        “这位姑娘,”肖淮上前几步,向排在队尾的一名少女问道:“请问这隐泉寺中,算什么最灵?”

        少女回过头,眸子中闪过一道惊艳之色,立刻热情无比地回答道:“都挺灵的,尤其是姻缘。不知公子想来算什么?”

        肖淮眉峰轻挑,唇边浮上了一层极淡的浅笑:“我……便算算姻缘吧。”

        “算姻缘?”少女目光一亮,不屈不挠地问道:“公子可有心上人?”

        肖淮微微一顿,目光中氤氲起几分温柔光泽:“有,只是许久都未曾相见了。”

        听到他的话,少女眼中顿时划过一道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她便扬起笑颜道:“那便祝公子求个好签,能够早些与你的心上人重逢。”

        “多谢姑娘吉言。”

        时光倏忽,似水无痕。

        不知过了多久,盘旋迂回的队伍终于排到了尽头。

        肖淮理了理衣冠,虔诚无比地踏入大殿,拂袍下拜、燃香诉愿。

        末了,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侧面的案几之前,朝着一名身穿素色衣袍的僧人合十行礼。

        只见,这位僧人的面容清瘦睿智,眉间尽是拈花一笑的通达,颇有些超然出尘的意味。

        “施主想要求签,还是断字?”

        “敢问大师,这两者有何区别?”

        “求签问命,断字问心。”

        “那……我选断字。”

        “施主,请。”那名僧人从桌上拿过纸笔,低垂着眼睑淡淡说道。

        肖淮双手接过毛笔,思忖了一瞬,在纸上落下了一个遒劲郁勃的“云”字。

        “大师,请。”

        僧人点点头,接过肖淮手中的宣纸。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直直看向男人的面容。

        肖淮见他如此,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师,这字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僧人眉目一落,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沉静如水地说道:“施主想问什么?”

        “想问姻缘。”

        听到他的话,僧人显是一愣:“我以为施主要问的……是别的东西。”

        “那大师以为我要问什么?”

        “问天下,问前程。”

        肖淮闻言,不由洒然一笑,摇摇头道:“在我看来,天下不是问出来的,而是靠志向和血火熔炼而成。相信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之上,会迎来我想要的那个天下。”

        “施主好气魄,”僧人眼眸含笑,缓缓说道:“今日贫僧与你有缘,便送你一个答案。”

        “那在下这趟算是来值了,这队没有白排,”肖淮凝目展眉,揖礼说道:“请大师赐教。”

        “若是问天下,这个‘云’字便解作——鸿名惊天下,扶摇上青云。”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僧人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肖淮,一字一句地说道:“施主乃是,帝王之相。”

        一语落下,满室皆惊。

        肖淮愣了片刻,摇摇头道:“大师定是看错了,我和这两个字根本挨不到一块去。”

        僧人弯唇浅笑,不置可否地说道:“若是施主想问姻缘,这个‘云’字便解作——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肖淮喃喃重复了一遍,疑惑不解地问道:“大师,这句诗……”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僧人便截口道:“其中真意,需要施主自己去探寻。”

        肖淮见他不肯再说,只好合十行礼,往门外退去。

        然而,还未等他走出大殿,那名僧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对了施主,我们后殿有一颗桂树,施主若是想求姻缘,不妨去那里看看。”

        “多谢大师。”肖淮脚步微微一顿,曲身再拜,随即快步向大殿外走去。

        待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后,僧人从身前的案几上抽出了一张薄薄的宣纸,放在了肖淮的题字旁边。

        只见,那张纸上的字迹笔法浑厚,与肖淮的“云”字几乎如出一辙,不细细去看的话,几乎会以为是同一人所书。

        而那张薄纸的中央,墨迹未干的地方,正不偏不倚地写着一个“淮”字。

        清泉扣响、桂花飘香。

        隐泉寺的后殿之外,肖淮站在纷飞的落英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僧人的话有什么玄机,才眼巴巴地跑了过来,结果目之所见的,就只有一棵挂满姻缘签的桂花树。

        这些小儿女喜欢的东西,又岂会是他肖淮求之不得的姻缘。

        也是,那名僧人连“帝王之相”这般离谱的话都说了出来,又怎会算得准他的姻缘?

        看来,自己也是心有妄念,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肖淮自嘲一笑,顺手拂开了头顶上的几根姻缘签,刚想往山下走去,却突然被眼前的飘动的布幡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那根彩幡之上赫然写着八个小字——

        “南风未起,念你成疾。”

        这分明是自己当年模仿纪云生笔迹赚钱时,抄过的小诗。

        虽然这句话不算新鲜,出现在这求姻缘的布幡上也不算稀奇,但这落笔的字迹却与他平日所书一模一样。

        这是……纪云生的笔迹。

        肖淮沉寂许久的心在一刹那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是立刻抬目向四周望去,却丝毫寻不到那个在睡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

        正当他六神无主之际,脑海中却突然蹦出了僧人说过的那句话——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对、对,只在此山中,只在此山中……

        那他就一定还在这里。

        肖淮一把扯下了树上的布幡,像疯了一般地往前跑去,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寻找起来。

        然而,从晌午到日落,他依旧是一无所获。

        夜风袭袭,吹动少年的鬓发。

        肖淮抱膝坐在隐泉寺的大门口,两眼无神地攥着手中的布幡。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从山路上响起。

        肖淮抬头看去,就见赵佑正骑着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肖海楼!”赵佑翻身下马,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喝道:“我看你一直没有回去,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结果你倒好,就在这里闲坐着!”

        肖淮的嘴角泛起一个极其艰涩的苦笑,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布幡递了过去。

        赵佑瞟了眼上面的字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写这个劳什子玩意写到现在?你看看,这寺庙里面还有人吗?!”

        “子护,这个布幡不是我写的。”

        “这字不就是你写的吗?!”赵佑本要继续出言斥责,却在突然间反应过来,偃旗息鼓地问道:“你是说,这……是云生写的?”

        “我今日去寺庙后殿的时候,在许愿树上看见了这张布幡,”肖淮目光晦暗,面色惨淡地说道:“可是,我在这里找了许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我想着,也许只有坐在这寺庙门口,才能看清这来来往往的全部香客。因为我怕一旦离开,就会再次与他错过。”

        赵佑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撩开衣角,坐在了肖淮的身边:“海楼,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字迹相似之人也并非只有你们两个。云生他刚刚在兖州打了胜仗,如今应该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而兖州到郢都的路途,并不会经过庐阳。”

        “你记得不得曹大哥走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总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赵佑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声音温和而清缓:“如今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你和云生总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的。”

        肖淮垂眸不语,片刻后释然一笑:“子护,你说得对,倒是我……一叶障目了。”

        说罢,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神色间又回复了平日里潇洒恣意的模样:“走了子护,我们回家!”

        布幡飞动,从肖淮指缝中露出极短的一截。徜徜徉徉间,像极了落地成泥的少年心事与触之即逝的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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