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百花宴
四人坐在大殿里又商量了一会儿以什么名义举办宴会，千机拖着他矮墩墩的身子挪了过来。
“呼~”千机长出一口气，咕咚咕咚大口灌了几口水，“皇后终于睡了，季哥，好久不见啊！”
季谨揉了揉‘容嬷嬷’的发髻，不说话，对着这个老嬷嬷，他心里实在是起不了什么感想。反倒千机看着季谨现在七彩斑斓的外形兴致勃勃。
“哥，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们找你可费了一番功夫呢！可以说满京城府邸的后院都翻遍了，说什么都找不到。可想死我了，你现在好美哦。”千机说着就摸上了季谨七彩的蝶翼，眼露惊叹之意。
季谨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身子，没让千机的狗爪搭上金晚婳的翅膀。
“最近呐。”千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发现这个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此话怎讲？”宋瑶也压着声音问。
千机解释起来：“宸贵妃毒打了一顿小安公公，小安公公那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呐，皇上一气之下就来找皇后娘娘商议如何处置，这一回两回地，帝后关系就好了起来。”
“可是宸贵妃不好相与呐？十，十二，十三皇子都是她所出，独宠了那么些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安公公就失宠？”商友容不明就里。
“这你就不懂了吧？”千机极为有深意地看了众人一眼，方说出他所知道的那个惊天大秘密，“你们没有见过这个小安子，长得那叫一个风花雪月冰肌玉骨呐，啧啧，皇上身边自从跟了他，宸贵妃那儿都不再去过了。
当然了，没有季大哥你好看。”千机狗腿地拍了拍季谨，笑嘻嘻道。
季谨无语，苏魄的眼神飘了过来，在千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移开。
宋瑶和商友容沉浸于宫斗无法自拔，两人听完以后埋着头戚戚促促地研究起来，似乎想从这个小安子入手做文章一般。
季谨觉得颇为无趣，“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千机立马起身：“我送你。”说罢他扶起季谨纤细的胳膊，带着他出去了。
……
百花宴当日，长公主府，大彦王朝遍寻上下集齐了一百多种当季鲜花，团团簇簇摆在了公主府的后花园正中间，一时间恍若四月天，可明明已是深冬，花簇周围树木萧索枝条枯燥，数十套案几围在寒风中，只有几道装装样子的屏风让场面看起来不那么凄凉。
季谨身为东柳少将军的夫人，高座长公主左手第二位。长公主左右分别是大彦王朝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当今皇帝厉害，生了十三个皇子和三个公主，男女比例极其不平衡，季谨一度怀疑是不是有公主换王子的掉包计。
公主们的座位往下才是京城几个大豪门的千金们。论资排辈季谨坐不到这个位置，但众所周知东柳家是七皇子最大的靠山，武将官职不过三品，但三品武将的权势却不低于任何官员，因此季谨在一众小姐里排座在左二倒也理所应当。
北风萧瑟，公主府内却莺莺燕燕聚齐，长公主彦毓淑面子很大，皇后有复宠之势，七皇子拥趸甚多，东柳少将军坐拥三万禁军，其父镇北将军更是三十万北伐大军统帅。值此风波诡谲之际，试问谁敢抚了长公主的面子？
季谨看着金家本家的一众闺秀们，扶额，竟然还真有不懂事的。金晚琴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坐在插了满头珠翠穿红戴绿的金家几个小姐中间，京城金家的几个小姐正在毫不避讳地吐槽着百花宴。
“太冷了，长公主自己坐在有暖炉的亭子里，让我们坐在外头。”金二姐捧着热茶不满道。
“唉，人家是公主嘛。”金大瞟了眼首座，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搞笑，哪有大冬天请人赏景的。”金三道。
……
“金家本家拥护的是四皇子，正是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彦毓煜。”苏魄不知何时走到了季谨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因此她们几个对我不敬也正常，只是没想到她们还挺团结。”
季谨恍然回头，见长公主高挑的身影鹤立鸡群地站在自己身后，满座小姐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苏魄拍了两下手，一时间满园寂然。
苏魄一只手搭在季谨的肩上，开口道：“今日请众位姊妹来同赏春色，却未考虑到姊妹们天冷不愿拨冗前来，是我的不是。”
“姐姐客气了。”二公主起身回话道，“姐姐这园子精妙绝伦，冬暖夏凉，等闲也进不得，如今姐姐举办百花宴延请众人，是我等的荣幸。”
三公主也附和：“二姐姐说的是，我早就听说这公主府的花园比之御花园也不逊色了，今日得以前来，甚为欣喜。”
季谨看了眼苏魄：……这明褒暗贬的，是亲妹妹？
苏魄：……
“妹妹们客气了，这都是父皇母后所赐。”苏魄不动声色地回怼了过去，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吩咐丫鬟们道：“给众位小姐们添些碳。天凉在屋内生这许多碳炉不安全，只能将宴席摆到户外了，还请众位小姐理解。”苏魄是考虑到室内烧炭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可是这群落后的蝶翼族人不明就里，她们理所当然十分阴谋论地认为是长公主为了折腾大家才故意在室外赏花。
“那是自然。”有个坐在较上手位的圆脸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看向公主们，“淑表姐向来考虑周全，在座的姊妹们也都是家境殷实身康体健的人，只有那小门小户出来的才受不住风吹日晒。”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季谨正吸气间，一口凉气侵入肺腑……
“咳咳咳……”
……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来，季谨咳得泪眼红腮，苏魄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风替他披上，温言道：“东柳少夫人素来体弱，熬不住便先去休息会儿？”
那圆脸的小姑娘满脸尴尬，她是皇后的表侄女，父亲林首辅也是七皇子的拥趸之一，她本想替长公主说两句，没成想这番言辞竟把个柔弱的东柳夫人给套上了，林若依一时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转圜。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姑娘打圆场道：“若依说得有理，不过，我听闻东柳夫人是刚从汴洲城而来，南方人不适应咱们北方的冬天也是有的，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正在大惊小怪，怪腔怪调的金家众小姐：……
金晚琴瞟了一眼身边的表亲们，垂下头不说话只希望存在感能更低一些，可是她没能如愿，金二姐扯着她的胳膊喊道：“晚琴妹妹，你是东柳夫人的姐姐，同东柳夫人一道入的京，怎么你没事？”
季谨此时终于缓过劲，他用不响却能让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劳众位挂心，我只是喝水呛了一下。公主殿下，闲话再叙，开席吧？”
苏魄披上小丫头们又拿来的新披风，众目睽睽之下摸了摸季谨的肩，十分宠溺地道：“依你。”
季谨：好冷，救命……顶头上司他老演我。
百花宴终于开席，俊俏的小丫鬟们端上一道道精致佳肴，每上一道菜间隙，还会有个小游戏，婢女们呈上笔墨，要求每人就宣纸上的问题作简略回答。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金大拿着宣纸念道，“丫鬟甲总能指出我的不足，丫鬟乙却处处对我恭敬有加，我愿意选哪个丫鬟作陪嫁？
我选长得丑的。”金大正要拿起笔往上写，伺候她笔墨的丫鬟忙拦下，道：“公主规定了，只能写甲或乙。”
金大翻了个白眼，写了乙。
金晚琴拿着笔，往甲上一勾，懒洋洋地把宣纸递给了站在面前看她答题的丫头。
佳肴上了一轮又一轮，宣纸上的问题也换了许多个，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呈上来，此时百花宴竟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季谨已经不行了，腰椎酸软无力，他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腰，忽然，一只手覆了上来，替他捏起了腰间的经络。
“公主……我说苏魄。”季谨咬牙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您就别再来我这儿了吧？这一会儿都来了十几趟了，叫人注意到不好吧？”
苏魄蹲下身，一手替他揉着腰，一手揽着他的肩道，“底下都是人精，早注意到了。你还能坚持吗？一会儿还要游园呢，我让人扶你下去休息吧？”
季谨咬牙：“我是东柳夫人，你是长公主，我们这样很不对劲！”
“不打紧。”苏魄淡淡地道，“你在京城需要后台，东柳燕青一个不够。”
“……行吧。”季谨无奈接受了这个理由。
金二捧着最后一道题，无语了片刻，只见那宣纸上写着：“今日答题我撒谎了。”
金二看着题目心想：这也没说是哪题撒谎了呀，那就给个实在答案吧。想到这，她写了个：是。
金晚琴曳着眼，眼中波光暗动，她抬手写道：未曾。这是她今天答题写的字最多的一道题。
答题结束，筵席的最后一道甜汤端了上来，那是一道火候到了的红豆白玉汤，红豆沙软年糕香糯，生姜粉磨得细细的渗透其中，热气腾腾地一小碗在冬日里带来慰足。
姑娘们嬉笑言谈间端起暖烘烘的青瓷小碗，一勺一勺地慢慢吃着。
林若依三两口就吃完了红豆汤，转头看向正揽着金三小姐的公主殿下，问道，“淑表姐，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苏魄抬了下头，回了两个字：“可以。”
说完他又低头去看季谨。
“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吧，你身上有点烫了。”苏魄关切地道。
季谨今天确实吹了很久的风，此时浑身使不上力气，也不再逞强，微微点了点头。
“东柳夫人不胜酒力。”苏魄扭头看向一个可信的嬷嬷，“将东柳夫人扶到我房中休息。”
那五大三粗的嬷嬷听令上前，捞起季谨稳健地离席远去。
苏魄目送季谨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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