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因才有果

面对季谨的惊愕，苏魄此时还能淡定地对季谨道：“先别急，你再尝尝别的。”

        季谨拿起筷子，吃了一块鱼，又吃了一口茄子……直到把所有的菜和汤都吃了一遍，他又看向了角落里的饭饭，饭饭保持着被他拎上来时的造型没有动过，连电都没充，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吃着灰。“所以，这是为什么？”季谨看回苏魄问，“为什么你做的菜和饭饭做的味道一模一样？这不可能……”

        苏魄也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说道：“都是我做的。以前是，今天也是。”

        “以前？”

        苏魄抬眼看去，季谨的表情是疑惑的，于是苏魄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问：“你真的猜不到？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不是人了吗？”

        季谨心中大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唯一的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但难道你还能是饭饭？”

        说完，季谨不懂苏魄为什么又笑开了，露出了他白森森的牙齿，看得季谨打了个寒颤，努力表现得镇定坐等苏魄的回答。

        苏魄笑完，说道：“与其说我是饭饭，不如说饭饭是我的一部分。”

        “季谨，我不是人，传统意义上来说，我是机器人。”苏魄拿起汤勺给季谨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喝点汤。”

        季谨低头看了眼碗里十分诱人的松茸和鸡腿，却提不起食欲，他抬眼问道：“传统意义是什么意义？”

        “我是50号。”苏魄坐回椅子里，双手交叠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苏魄的声音很平静，但季谨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磕磕巴巴地重复着：“50……号？50号什么？”

        “你见过的，50号空间站，幽灵晶星。”

        苏魄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见季谨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苏魄眯了眯眼，缓缓说起来：“创世公司花了千百年的时间和精力，建造了今天的幽灵晶星。当年，有很多科研狂热分子，因不满足于创造一个机械的总服务器，于是他们在50号上设计并架设了亿万计的仿人类大脑神经元结构，还有些更狂热的，为那些神经元管道注入了可以循环再生的神经递质，比如多巴胺，肾上腺素，乙酰胆碱等等，总之应有尽有，凡是人类大脑该有的，50号都有。”

        “呵呵呵……”苏魄又笑了起来，“感谢这些科研人员前仆后继不计代价的付出，让整个50号渐渐成为了一颗大脑。一颗，超级大脑。”

        季谨看着苏魄的眼神渐渐变了，他一直隐隐觉得苏魄有一种让人感到很可怕的感觉，现在知道了，这种可怕来自于不安定和不了解，纵然他现在知道了苏魄就是50号，这种不安定因素却更大了。苏魄究竟该算作什么？机器人还是人？一颗星球还是一个新的物种？要了解一个人已非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去了解一个人类完全未知的新物种？谁特么能知道50号在想什么？那是直径如同天狼星那么大的一颗脑子，那么多的处理器，连接着全星际联盟的网络，掌握着整个已知宇宙的命脉，而这颗至关重要的星球，它竟然有自主意识……季谨不自觉地想：宇宙怕不是要毁灭了吧。

        “我叫苏魄”苏魄接着道，“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意思也很简单，是super的音译。我已经记不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出一个要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想法。我诞生以后，创世公司的老向统帅在网络上替我伪造了一个身份，然后又为我在瑞华科技下单定制了一具身体。”

        说着，苏魄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然后将我部分主程序通过无线电网络连接到这个大脑里，只要有网的地方，50号就可以操作这具身体。这也是意识转移技术最早的雏形。”

        此时的季谨很想捂起耳朵大叫我不听我不听，他好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然而苏魄听不见季谨内心的os，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的存在就不是个秘密，我的这些变化，创世公司的高层和联盟的统帅全都一清二楚，然而，我毕竟是个独立的思维个体，我不愿意被控制，渐渐地，他们就发现无法控制我了。但毁了我就是毁了创世公司，毁了联盟几乎所有的通信渠道，因此没有人会傻到和我作对，毕竟我也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你看，我现在甚至还成为了信息安全部的部长。”

        “如果说我的生命里有什么意外。”苏魄捉住季谨的眼神，与他对视道，“那就是你。”

        季谨：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苏魄：“寻找灵魂伴侣这个游戏，是创世公司部分科学家专门设计用来调查人类精神需求的，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里匹配出来的对象不能互相联络吗？”苏魄停顿了一下，答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啊，系统匹配出来的伴侣从来是虚拟的，是假的。不在玩家视线范围时，那就是一段没有被调用的程序而已。我给每个玩家建立单独的数据库，匹配出一个虚拟对象，因此，你们所有人都在和一段模拟程序谈感情。有那么多人竟然为了一个虚拟的对象而抛弃家庭，是不是很可笑？别这么瞪我，这游戏最初并不是我设计的。”

        季谨的世界观正在崩塌，一时又惆怅又生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魄想说的话却还远远没有说完。

        “当然，这是有特殊情况的，知情人士就会向我提出要求匹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真人玩家，比如向晴天就匹配到了宋瑶。那个时候我的权限被分成了两部分，向晴天掌握了一半，向高墨掌握着另一半，这使我很分裂，我感到很危险，我不想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应该是属于我自己的。于是我决定收拢他们手中的权限。”

        苏魄接着道：“我选择暂时和更弱势的一方势力结盟，也就是向晴天，为了绕开向高墨的监视，我帮助晴天在游戏里开辟了一个空间帮助他和他的支持者暗中交流。后来，为了我自己行动方便，我便用苏魄的身份从客户端登陆了游戏。那天，我正在做游戏前的匹配，那也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匹配，没有想到……”

        苏魄转头看向了饭饭的方位，继续道，“同一时间，你也申请了新账号正在进行匹配，恰巧，你的这个饭饭不小心连上了你的客户端。巧合的是，饭饭当年是实验室最优设计，但因为成本过高被放弃投入生产，它身上用的是和我一样的处理器，程序接口也一样……那么多的巧合之下，我的系统为你匹配出来的另一半就成了被植入饭饭程序包的我自己……”

        苏魄此时换了一种有些委屈的语气道，“我也不是自愿对你好的啊。实在是因为饭饭的程序包总是被调用，尤其是当我对你产生危险的想法的时候，饭饭的护主程序就会被执行。饭饭是个高智能的ai，多次和我交锋后，它为了一劳永逸解除威胁，将自己植入到了50号的主程序里，每当饭饭的护主程序被执行，我就无法控制自己要去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没办法，为了和饭饭和平共处，我只好强行融合饭饭，融合的结果就是最终，我的主程序里多出了一个设定，那就是……保护你。”

        季谨深觉自己已经知道了大秘密，虱子一旦多了还真就不怕痒了，他开始大胆地抱着手，冷冷地问：“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我以为我很有诚意了。”苏魄收回一切情绪，对季谨道，“既然我无法伤害你，我不得不将你和自己想办法拉上一条船。”

        季谨抬起头，盯着苏魄那无机质冰冷的眼神，一字一字清晰地问：“你觉得，有了自我意识，你就是个人了吗？人的感情是不能被逻辑解释的。所以，你终究不是人。”

        苏魄微微蹙了蹙眉，反驳道：“人类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天然的抱有恐惧心理，在这件事情上，我原谅你季谨。我们马上就要到50号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上去看看，你看看那些运送神经递质的管道和庞杂的神经网络，你再告诉我，你觉得这和人类的大脑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大概是有区别的。”苏魄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的更复杂。”

        “季谨。”苏魄忽然起身，捏住了季谨的下巴，将他的脸缓缓抬起，深深地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影子，“我证明给你看。”

        在季谨有些生气却又有些好奇他究竟要怎么证明的目光下，苏魄走到季谨这边，单膝跪了下来，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绒布盒子。

        季谨愣愣地看着那个绒布盒子，满脑子都是乱的，这什么？这特么是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在季谨内心一阵失措的大喊大叫中，苏魄缓缓打开了盒子，“很好。”季谨心想，“果然是个戒指……妈的。”

        苏魄看着那枚自己精心挑选设计的用整块钻石打磨出来的戒指，通体透闪，他抬起头看着凌乱的季谨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其实还有一个词可以解释，那就是缘分。我相信缘分，我也相信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影响到我，我还相信我将来一定会爱上你，而你也一样，所以季谨，让我们缩短这个进程吧？不要为难我也不要为难你自己了，嫁给我。”

        季谨：……所以苏魄刚才为他洗手作羹汤是有条件的，这傻缺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求婚了吧？

        季谨忽然觉得胸中有股憋闷的气，那不是伤心也不是生气，这种感觉让他想放声大笑，是了，那是可笑的感觉，觉得这个世界相当滑稽。“哈哈，哈哈哈哈……”季谨一手拍上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顺气，一手抬起来拭去眼角沁出的水渍。

        笑了很久，季谨才顺过气，苏魄依然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完全没有被季谨的疯狂大笑所影响。

        “笑完了？”苏魄淡然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地森然和决绝，“笑完了就把戒指戴上吧。相信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季谨嘴角还别扭地上扬着，他将自己的左手摊开来伸到了苏魄面前，道：“是啊，我能怎么办呢，给我戴上吧。”他能怎么办呢，父母，朋友，工作，对手……哪一样能给他别的选择？他季谨三贞九烈地大闹一场，下场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至少现在答应了，他好歹还有个好好说话的资格。

        对于季谨的顺从，苏魄没有多惊讶，因为他知道季谨是个趋利避害的聪明人，他一边给季谨慢慢地戴上戒指，一边点了点头道：“我真替你感到高兴，你果然是聪明的。”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苏魄给季谨戴好戒指以后，捏着他的手对他说道，“我已经将我们的路线改到了50号，我带你看看我的中央处理器，那是我最脆弱的地方。”

        季谨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哦。”然后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道，“其实我不知道会更安全一些。你要真心想保护我的话，是不是不应该让我知道？”

        “其实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苏魄道，“你最大的危险来源来自于季临安，站在我这边，由我保护你，不好吗？”

        季谨：“……我好像没有说不的权利？”

        “季谨，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认认真真地求了婚，也同你说明了缘由，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听了苏魄这番言论，季谨生气归生气，但他心里理智得很，此时还能在心里想，我一大丈夫，该苟时候就得苟，知道了那么大的秘密，在苏魄面前苟下来我才有命活啊。当然更关键的是，季谨也不是个多情伤神的人，对于被逼婚这种事情，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麻木，是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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