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刘嫔，不可殿前失仪。”皇后朝刘嫔递了一道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刘嫔冷冷地抽起嘴角，似乎是本能地呛她：“臣妾只是感慨自己年老色衰。”
果然，皇后顿时就冷下脸。
她比刘嫔长一岁，刘嫔年老色衰，那她得老成什么样了？
沈音默默观察着这宫闱之中的暗流涌动，不过更多的，她的视线还是停留在刚才万众瞩目的敏妃身上。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大约看出，敏妃的身量是比一般女子要高的，举手投足间，既有北燕女子的大胆，又有身为年轻女子的娇媚活泼。
难怪会成为宠妃。
赵天月道：“敏妃娘娘最厉害的不是马术，而是马球，等到马球赛那天，我们可有眼福了。”
沈音怔了怔：“这还不是她最厉害的？真不愧是北燕女子。”
五公主一笑：“嗯。”
赵天月也看向父皇怀里的敏妃。
其实敏妃最厉害的，就是能以这些独特的本事，去不声不响地争宠。
真论马上运动，大晋真的没有厉害的女人能赢北燕女吗？
这可未必。
比赛结束，赛场就变成了一场简单的宫宴。
沈音坐在这里身份尴尬，想起身离开，便与太后知会。
太后却意味深长地道：“林夫人，比赛中夺得彩头的人，皇帝还会另行奖赏，做好准备吧。”
太后面带微笑，沈音却不明所以。
赵天月耐心解释道：“祖母的意思是，父皇可能会封你为诰命，到时候你就可以享俸禄啦！”
沈音刚刚还很纳闷，看着五公主高兴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
林泽的爵位已经不低，平常职位虽只是太子属臣之一，可一旦有战事，他的职位必然会大升。皇帝除了赏他一些东西，其他方面实在不好封赏，封他实权高官，就是太过扶持太子一党，封他虚衔，又显不出封赏的意义。
既然他本人不好封，那就很可能封他的家眷。
朱氏已不在世，能受封诰命的就只有沈音。
沈音远远看向林泽，突然心潮澎湃地想：这一切不会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吧？
林泽的封赏大概会落在沈音身上，敏妃的封赏，那就很明显了。
她一个北燕人，能受封的也只有她自己。
皇后身边的一位妃嫔年轻貌美，大概觉得自己还有争宠的希望，便在皇后耳边撺掇：“皇上会不会晋敏妃为贵妃啊，她进宫才一年不到……她不过是个和亲的北燕假公主，而且她也太嚣张了，一点也把姐姐您放在眼里，姐姐……”
“住口！”皇后喝止她，并以冰冷的目光扫她一眼。
随即，皇后自嘲一笑：“皇上要宠幸谁晋升谁，岂是本宫能干涉的？”
她又不是刘嫔。
她早就不拘泥于夺得夫君的恩宠。
她只想本本分分做好一个皇后，然后在这冰冷宫墙之内慢慢老去，待下一世，嫁得寻常百姓家。
不过，任何封赏都要在所有比赛结束之后。
敏妃还没那么快能成为贵妃。
过了两日，又是马球比赛。
皇宫里仅一个马球场，同时也是大晋的唯一一个。
因此，宫外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马球。
北燕参加马球比赛的，是健壮的将士，而大晋这边，却只是宫中侍卫。
虽然双方都会武功，但久经沙场的人和只负责保护贵人的侍卫，终究是有着天壤之别。
光是战术上，大晋就输了个彻底。
比赛不精彩，沈音也没心情仔细看，左顾右盼，发现平常该坐在五公主身边的太后娘娘，今天没来，“公主，太后今天没来，是怎么了？”
因为五公主的原因，她对太后的印象还不错，她和五公主叽叽喳喳说话，太后也从没嫌她俩吵。
赵天月委婉地道：“祖母她最喜欢看马球，若是看到马球赛输了，她心里会难受的。”
沈音恍然大悟，继续看场上比赛。
女子马球她不清楚，但至少男子马球赛，真没什么赢得可能。
一柱香时间过去，这场比赛果然输了。
“那平常的马球赛也是如此？”沈音好奇地问赵天月。
赵天月顿了顿，道：“其实是输在战术，但凡队里有一个不错的指挥，也能与北燕的马球队有一战之力。”
沈音没打过马球，也不懂怎样的战术才能赢，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直到敏妃出场，她才明白五公主说的战术。
她听不清敏妃在喊什么，只见这身形高大的女子举棒一挥，场上其他宫妃顿时心领神会，如排兵布阵一般动起来。
有两名宫妃站在球门前，俩人球棒一上一下，其中在上的那个击中了马球。
敏妃球棒一拦，那马球仿佛粘在上面似的，她调转马头，居然能连马球一起转过来。
她举起球棒，驾马冲进对手的阵中，如蛇吐信，一路把球带入对手球门中，根本没人能拦住她。
观众席响起一片喝彩。
就连有一部分宫妃，看到敏妃惊人的表现，居然也忍不住高兴，觉得同为大晋后妃，与有荣焉。
沈音看了看不远处北燕使团们的脸色，像经历国丧一样，一个赛一个难看。
也是，她要是北燕使团的人，看到本国的女子为他国赢得比赛，那她也会这样。
马球赛和马术不同，马球赛是有中场休息的。
上半场结束时，大晋女队进了一球，领先于北燕。
“杨嫔妹妹，你听说了吗，皇上早就为敏妃拟好晋升为贵妃的圣旨了！她还要移居养心殿！”
“听说了。”杨嫔扶了扶鬓角，目光凝着冷意。
她与敏妃无冤无仇，可敏妃进宫不到一年，就把她之前获得的圣宠全夺走了。
杨嫔忽然站起来，双手攥了攥衣角，对皇后福身道：“皇后娘娘，臣妾身子有些不适，能否先行离开？”
她低着头，不自然地加快呼吸。
对不住了敏妃，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她别无他法。
皇后蹙眉扫她一眼，心道鄙夷这贱婢出身的果然不识大体，随她去吧，便点头允了。
杨嫔提着裙摆，匆匆离场。
中场休息时，宫人们也为观众席的人们递上点心和茶水。
沈音看见有一抹明显不是宫女的身影走出观众席，不禁纳闷道：“敢问姑娘，可知那位娘娘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她娘身边以前有个大丫鬟，叫杨儿，走起路来也是这副步态。
杨儿长沈音数岁，和沈梨不同，杨儿小时候是在许家待过的，书香世家教出来的丫鬟，懂规矩又体贴。
沈音印象中，杨儿性格温和，做事稳重，嬷嬷去世之后无人打理内宅，多亏有她站出来。
后来沈家遭难，沈家有官职在身的都被夺去官职发配边疆，沈音和一众家仆，就全要去掖庭。
当时沈音还不知道许家舅舅会救她，和包括沈梨在内的几个丫鬟一起哭，哭得整夜都睡不着。
良家女子明天就要进宫当苦役，怎能不哭？
沈音仍记得，杨儿抱着她安慰道：“姑娘别怕，奴在，到了掖庭，奴一定护着姑娘和众姐妹。”
明明杨儿自己都没有去过掖庭，自己都不停掉眼泪，还安慰她。
不过，沈音一直是信杨儿的。
若她当初没被舅舅救走，不幸进了掖庭，她也相信杨儿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回夫人，那是杨嫔。”宫人恭敬回道。
沈音一怔。
杨嫔……难道是杨儿吗？
沈音的眼眶不知不觉模糊，再想看一眼那道背影，却已经找不见了。
沈音的身后不知是哪个妃子，语气颇高傲：“林夫人在意她作甚呢，不过是个贱婢出身的玩意，之前是在皇后宫里刷茅房的。”
沈音顿了顿，回眸流盼，轻声道：“娘娘小心说话，这里好多贱婢在呢。”
对方一脸听不懂的困惑。
沈音勾了勾唇角，不禁腹诽——
按照这位娘娘的说法，服侍人的就是贱婢，那宫妃岂不也是贱婢？
沈音跟这种人聊不来，还是更愿意和五公主聊。
“公主，掖庭在皇宫的何处？”
沈音刚才虽怀疑杨嫔就是杨儿，可她也知道，掖庭宫人的地位比寻常宫人还低，是宫里地位最底层的奴，怎么可能去皇后宫里侍奉，更别提当上娘娘。
大抵是她眼花了吧。
“你想去走走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赵天月笑了笑，把一张令牌递给随身宫女，“春茵，带林夫人去宫里其他地方走走。”
“我还有事，就不做陪了。”赵天月的笑容忽然淡下来。
有她的这张令牌，沈音想去哪个宫殿，几乎都可以去。
北燕使团带来了多位舞姬，此刻正上场献舞，估计要跳上一段时间。
沈音对五公主感激不尽，连忙道谢。
“春茵姑娘，我其实真想去掖庭。”她离开观众席一段距离后，认真地说道。
春茵纳闷：“夫人为何想去掖庭，掖庭那地方都是做苦役的宫人。”
沈音想了想，她如果坚持要去掖庭。那显得太古怪，于是道：“就是好奇罢了。”
“那我带夫人去御花园走走？”
“也好。”
有些重逢或许是命中注定的，沈音刚刚步入御花园，就见一位年轻的娘娘跌跌撞撞地，撞到了沈音。
沈音一个趔趄，被身后的春茵姑娘扶住才稳住身形。
沈音一回眸，看清对方的脸之后，手中秀帕无声落地，满脸写着错愕。
只见来人一张清秀的脸煞白如雪，双肩在不停地战栗。
她抬眸扫沈音一眼，差点惊呼出声，下一刻却立即收回视线，抬脚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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