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英勇侯府
傅添被这鸡飞狗跳的情景，搞得手足无措。李少爷和乐德怀也惊呆了。
璎珞车夫好不容易控制住马，见到满地狼藉，不禁心慌意乱：“哎呀，公子，你的马怎么突然踢我们的车？不然我们也不会撞倒肉摊！”
肉摊的伙计们如噩梦方醒，拿着砍刀，冲上来围住李少爷等人，怒道：“公子，你们撞倒我们的摊子，得赔钱啊！”
“你们不能走，赶紧赔钱！！”
路人见亮了刀子，怕惹祸上身，胆小怕事的便撤了，只剩几个胆大的人还在缩在远处瞧热闹。
璎珞车夫是下人，不敢答言。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簇新藕色长裙的中年妇人理着鬓发，拉平衣襟，下车走到李少爷前面，道：“各位伙计们不需着恼，打坏东西我们赔，只是怎么赔得说清楚，毕竟也不是我们一家的错。”
李少爷知道自己下人的马也有错，便道：“这位夫人说的是，我们也有错，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各赔一半？”
妇人面色一缓，道：“这位公子很爽快，我们也不含糊，就这么办。”
乐德怀急了，道：“不是，摊子不是我们的马撞的，用不着一人一半……”他平时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实在是囊中羞涩。
一个头脑精明的老伙计突然插口，伸出油腻的大手，抢白道：“几位客官，我们摊子的生意一向很好，每日能卖十几两银钱的猪肉等，今日的生意做不成了，除了撞坏的东西，你们还需赔十两的生意损失。”
妇人和车夫同时惊呼：“啊？！十两？”
妇人蹲着翻看地上粘灰的猪肉、猪蹄等物，不满道：“店家，你真是狮子大口。平常百姓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就二两银子，我们凭什么赔十两？你瞧瞧，这些猪肉、猪肝、排骨和猪蹄都没摔烂，洗洗就能卖。你们的摊子也没坏，重新支撑起来就能做生意，也要赔钱吗？我们只赔猪血钱就行！”
老伙计说不过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那怎么行？！地上的猪肉这么脏，接着卖不影响我们的声誉吗？要不您二位买走吧？”
妇人立即掏出手帕，擦去满手油腻，扬起下巴道：“也行，反正我家厨房每天都要买猪肉和排骨，我们也不嫌脏。近日的猪肉应该是五文钱一斤吧？排骨十文钱一斤，猪蹄七文钱一斤，你称称一共多少斤，我们买一半，剩下的给那位公子。”
伙计们都惊呆了，嘴张得老大：“夫人，您真熟悉价格，的确是这个行情，一点没错。”
妇人抖抖精致的绸缎袖子，得意捂嘴笑道：“那当然，我买菜做饭几十年，没有一天身不沾油，手离案板的，怎么会不知道近日的肉价呢？”
乐德怀十分佩服妇人，却悄悄发愁，瞠目道：“难道我们也要买一半的猪肉？”君子远庖厨，他可不知道家里的厨房需不需要猪肉。最令他烦躁的是，不知道银子够不，地上的猪肉和猪蹄分量看上去可不少。
李少爷俊脸微红，愣愣地道：“不然怎么办？”
伙计们七手八脚称好猪肉等，竟有一百多斤，要赔五六两银子，还没有算猪血和木盆。
妇人又把老伙计拉到一边，笑道：“伙计，我看你们装猪血的木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市卖的粗糙家伙，估计就值三文钱吧？我们给你三两银子，把地上的肉买走一半，并赔你们的木盆可以吧？”
老伙计大惊失色，手抖得像筛糠，急道：“那怎么行？我们要亏本的！光猪肉排骨就值六两银子，猪血和木盆得另外赔十文钱。”
妇人挑高弯眉，风韵犹存的脸有不愉之色，道：“您这么说，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那你们去报官，官府怎么判，我们就怎么赔！”
伙计们纷纷低头，不安道：“我们知道夫人家非富则贵，我们是平民百姓，怎么敢跟您要强？我们去报官，万一官府说一分钱不赔，还要打小人一顿板子，小人有冤也无处诉，比不得您，随便一句话都举足轻重。我们都是伙计，一个月就几百文工钱，若您不赔，老板就会要我们赔今日的损失，我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求您行善积德吧。”
妇人不信伙计们的哭诉之词，还准备据理力争，突听璎珞车厢内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苏姐姐，你过来拿三两五文钱，赔给他们吧。柳铭贵，你把猪肉搬上车，我们该走了。”
苏姐姐和车夫柳铭贵立即恭敬应道：“是，二小姐。”
苏姐姐走过去掀开车帘一角，取了银子，交给老伙计。柳铭贵去搬猪肉。
老伙计找乐德怀要银子，乐德怀一脸尴尬：“伙计，我们出门匆忙，只带了二两碎银子，要不你派个人去我家取吧？”
傅添登时愣住，握紧手中的缰绳，指节惨白。没想到他在试炼中，也一贫如洗。
李少爷把乐德怀拉到一边，声如蚊呐的问：“乐德怀，贾生叔没有借我们银子？”说完便面红耳赤，他几时丢过这种脸？
乐德怀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没有借。”
傅添躲在两人身后，只恨不会隐身。
老伙计眉毛皱成“川”字，愈发显得愁苦可怜，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们可不敢去您家！”
一个小伙计冲上去，伸手拦住打算离开的璎珞车：“他们钱不够，你们也不能走！”
柳铭贵挥着马鞭，在地上抽得啪|啪响，怒道：“凭什么，我们已经按说好的银钱赔偿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伙计围住他们，怒叫不休：“你们说好赔六两十文钱，现下只赔五两五文钱。差一两五文钱怎么办？”
“这儿搞得乱糟糟的，让我们怎么跟老板交代？！”
“我们只是伙计，哪有钱赔？！”
乐德怀眼珠子飞转，马上想出一个主意，走到马车旁，作揖道：“苏姐姐，事出突然，我家公子手头不方便，要伙计去我家取银子，他们又不肯，哼！难道怕我家有老虎吃人？也罢，求您帮帮忙，多买几斤猪肉，我家公子择日再上门道谢。”
苏姐姐在璎珞车上，挑开车帘，车上一个穿着蓝色绣花衣服的窈窕女子立即转身，背后众人。苏姐姐见伙计们神色紧张，不会善罢甘休，只得又下车道：“我家小姐说，若你们没带够银子，我们多买些猪肉也无妨，上门道谢就不必了。伙计们，快点，再称一两五文钱的猪肉给我们，我们要走了。”
乐德怀锲而不舍问道：“苏姐姐，贵府是哪家？我们家也不是普通百姓家，一定要道谢还银子的。”
苏姐姐假装没听见，等伙计称好肉，付了钱就走：“我们就此告辞，道谢就不必了。”
李少爷觉得说不过去，骑马拦住璎珞车，客客气气的道：“你家小姐在马车上吗？我们不想欠您人情，悄悄跟到府上又于理不合……”
璎珞车上的蓝衣女子道：“我们是英勇侯柳家的。”声如黄鹂，甚是动听。
“啊？！”伙计们面面相觑，没想到竟惹到了这么有权势的人家！还好英勇侯家没有仗势欺人。
李少爷、乐德怀和傅添也吃了一惊。
柳铭贵赶着马车离去，李少爷带着乐德怀和傅添悄悄尾随。
本来他们没打算这么做，又怕蓝衣女子是唬人的，想确认一下。没想到马车一路向左，竟真的停在豪华的英勇侯府前。
柳铭贵取出脚凳，苏姐姐先下车，随后又有两个年轻俏丽的丫鬟走下车，一个撑开油纸伞，一人伸出手：“二小姐，请下车。”
一个身穿精致蓝色长裙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娜娜下车。女子身影被油纸伞挡去一半，又以扇遮面，李少爷仍看到了她清丽无双的脸，竟比画中仕女还要美。
英勇侯府的下人见到蓝衣女子及侍女，匆匆上来迎接，叫道：“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快开门！”
一群下人迎出来，簇拥着蓝衣女子回府，李少爷自然不好再跟。
做梦都没有想到，没见到胡人，却见到英勇侯府的二小姐，真是国色天香，声音也好听。
李少爷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他们家门上红漆斑驳，只有一个六旬老人看门，与豪华的英勇侯府有天壤之别。
李少爷若有所思走进书房，乐德怀吃了一惊，少爷一向不爱读书。倒是老爷时常在书房处理公文，少爷怕老爷问他的功课，一向避之不及，今日竟主动去书房。
乐德怀诧异道：“少爷，你要去书房？只怕老爷在呢。”
李少爷整整衣衫，点头道：“嗯，我有事要见老爷。”
乐德怀惊呆了，还以为他心不在焉，走错路了呢。傅添一语不发的跟着他们。
李少爷竟真跑去问书房门口的老爷随从李通，道：“通叔，老爷下朝了吗？”
李通从小就跟着老爷，见李少爷找他，也十分诧异:“少爷，老爷在书房呢。”
李少爷站在书房前，思绪如潮，默默决定了一件事:“通叔，帮我通报，我要见老爷。”
李通开门走进书房，向李老爷汇报。李老爷穿着从五品白鹇官服，正在书房查找旧年日志，焚香长案上放着一顶官帽。
李少爷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爹，您在忙？”
乐德怀和傅添低头垂手立于书房门口:“小人见过老爷。”
李老爷难得见到儿子主动来问候，笑道：“不忙，志伟，你打哪儿来的？”
李志伟怕说实话惹爹生气，便扯谎道：“爹，我一直在家读书。”
乐德怀连头都不敢抬，心道：我的天！少爷，您还真敢讲，您猜老爷信不？无故撒谎又得挨骂！
不等父亲质疑，李志伟走过去，用力拍着书案，神情肃然，道：“爹，孔子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我今年十七岁，也该有一番事业了！！！”
李老爷惊得书都掉了，诧异道：“你，你，你该有一番事业？！什么事业？”李志伟一向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突然跟父亲谈事业，父亲简直不知所云。
李志伟抬头挺胸，认真地问：“爹觉得我适合做什么？我一定努力去做。”
李老爷摸着胡子，思前想后，这确实他是第一次见儿子如此认真的样子，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不该质疑，应大力支持，便沉吟道：“志伟，爹昨日听张大人说起御书房典籍罗世聪身染疟疾，已经起不了床了，打算辞官回乡，现在想招募一人替代，你可愿意试试？我觉得你挺适合这个职位的。”
御书房典籍？那是干嘛的？虽然不甚了解，李少爷还是答应了：“爹，甚好，我很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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