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少年救母盗国库 大难不死有后福
宁古塔东西两城，遥相呼应，平原上双城相互支援，成犄角之势，是大清重要的军事基地。与邻国民族通商都要先经过这里，是以商队，使团不计其数。这一年又正好是顺治帝驾崩，眼看着这个宁古塔两座城市，更加热闹几分。
今天西城北门的守城的兵丁是混的比较好的阿哈。阿哈基本上都是汉人，地位比披甲人低，也属于半个奴隶，只是没被治过罪罢了。
兵丁看是毛归乡也没有拦着，毕竟最花柳病四溢，很多人都因为这个病死了，人心惶惶。唯独他们家黄氏活了下来，民间盛传他们家有保家仙儿帮忙，便再无人敢招惹。
说也奇怪，生这个病的都是阿哈与罪民，披甲人和旗人一个都没，披甲人成天寻花问柳却没得，让人不得不联想他们知道谁身上有病，那个病患睡过谁之后便再无人去了，实在可恨至极。但人在屋檐下，谁敢乱说话，便都闭嘴隐忍，祈祷那个有病的披甲人别来自己家睡觉。
毛归乡可不懂这些，只是想要进城来找个好心认识字的人看看这书。不成想这事儿也是难上加难，这宁古塔大部分是兵丁，大字不识。往来的商贾多为异族，也不识字。医馆的郎中忙得要死，没时间搭理这么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几经挫折，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一天没有吃饭的毛归乡饥肠辘辘，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被一个人叫住了。这个人穿着粗布道袍，头戴方巾，手持一个幢幡上书“神算”二字。
毛归乡从未见过道士，只是觉得竟然还能有人脑袋上不是辫子，感到十分惊奇。
“这位朋友我看你行色匆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毛归乡便将事情给这道士说了一遍，只是又累又饿说的乱七八糟的。
道士笑道：“这个事儿好办，字我是认得的，我来帮你看看。”
毛归乡大喜过望，立刻将黑皮书交给道士，这人倒也不讲究，当街就翻看起来。不多时：“恩，看来这确实是一本神书，不可多得，你能偶得实在是莫大机缘。这里面记载了如何治疗你娘亲的病。”
“那赶快告诉我啊。”
“呵呵，别急，要彻底治好这个病需要两味药材，丹砂与白澒。”
听这道士娓娓道来毛归乡全神贯注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等到道士讲完，便问：“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
“当真记住了？”
毛归乡见他不信，便又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果然一字不差。
道士感叹道：“你有如此天资，当真意想不到啊。”
还没等道士感叹完，毛归乡便道了一声谢，一溜烟的往家跑。
这道士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寻了个无人小巷，化作一团黑烟，不知所踪。
天黑之后，毛归乡才到家，悄悄的将今天生的事儿，见到的人告诉妈妈。
黄氏微笑倾听，神态慈祥，最后感叹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要是你能拜那道士为师，我也就放心了。”
“娘，我可能定要先医好你的病才肯拜师的。”
在别处，丹砂与白澒想要弄到实在是千难万难。不过这宁古塔东城有一仓库，专门储备外国进贡给皇室的物资，其中有一样又单独放置，正是专门用来安葬皇帝龙体的白澒。丹砂水银是稀有金属，更因为可以保证尸身不腐的奇效备受青睐，是以为皇帝收集水银一直是重中之重。
不过这白澒毒性深大，人接触久了便会脱掉牙，草木接触久了便会干枯死去，所以虽然这里有单独大量存放，但大部分时间无人守卫。想来也是，这宁古塔不是披甲人便是罪民奴隶，要这白澒何用？所以看守能偷懒便偷懒了。
也多亏了顺治皇帝驾崩，从这里取用了大量白澒，要不然谁也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个仓库。
毛归乡每旬前来盗取一次，每次分量极少，是以整整三年，竟然无人察觉。
三年之后，黄氏尽复，面色红润，眼有光华，气力也恢复到病之前。毛归乡也因为这三年的磨练愈精神，还经常去城中私塾偷偷学字，黑皮书中的字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了，是以年仅十岁的他却俨然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家三口中唯有黄光宗越活越不开心，被阉割的他刚开始还瞧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变化就越来越大，不光胡子汗毛都尽数掉光，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当真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公公，心理也越来越不正常。
即便如此，三口人仿佛重新回到了正规，每天干活，吃饭，睡觉，打人的打人，挨打的挨打。毛归乡有的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爹打不动自己了，是不是爹就是不行了。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救了娘，但扪心自问，让他这么救爹，恐怕做不到。
一个平凡的下午，天下着小雨，稀稀拉拉的让人烦躁不已。不幸终于再次生了，准备晚饭的黄氏突然口吐鲜血，浑身抽搐，高烧不退。
毛归乡正好因为下雨所以提早回家，见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好在之前也算有所准备，立刻找了抹布给娘咬住免得抽搐的时候咬断了舌头，又到处寻找看黄氏身上是否有溃烂之处细看之下才现头下面竟然生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空洞，密密麻麻简直如同蚂蚁啃食过一般。
这正是那本黑皮书上写的毒入脑髓的紧要关头。这毒或入心肺，或入骨骼，或入脑髓，都有对应的医治方法，若能挺过这一关，才算是完全治愈了。
他既害怕又兴奋，害怕的是母亲这头上所生的空洞恐怖至极，甚至可以看到脑子。兴奋的是如果能够按照书上所写施救，便终于能够让母亲痊愈了。
他在兴奋的颤栗中在墙的砖缝里找到了自己妥善藏匿的黑皮书，如果被爹看到，肯定会付之一炬的。
不想刚刚找到书，还没等打开看毛光宗便回来了。
他看到妻子在地上抽搐面有讶色，又看到儿子竟然手中拿着那本让自己记忆犹新的黑皮书，不由得勃然大怒，大踏步走上前去，一把按住儿子，一手抢过那本书，直接扔到烧的正旺的灶台里面。
“住手，不要烧我的书啊！不要啊！”
“你个不孝子，竟然还藏着这本书，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着书即将被炉火烧毁，再加上娘亲马上就要魂归天外，毛归乡抄起烧的滚烫的火钳子一把向毛光宗刺去。二人打斗的极其混乱，毛归乡本想吓退爹好救那黑皮书，没想到这一次势大力猛，年迈而且身为阉人的毛光宗哪里躲得过去，一下子被插中心口，当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毛归乡愣在当场，自己竟然失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形势刻不容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即从炉火中取回黑皮书，好在行动迅，黑皮书只烧了点卷边。
“你竟然敢杀我。”毛光宗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眼看着要活不成了。
亲手弑父的毛归乡根本不敢搭话，只是一心想着赶快救活娘亲这件事以逃避现实。
“你这个小王八蛋，那是本邪书，会害了你和你娘，我……我……”毛光宗终于在怨恨中撒手人寰。
随着黄氏气息渐渐微弱，黄归乡取来一应道具，其中有木剑、蜡烛、黄符、纸钱、丹砂、香灰、白酒等，这些都是这三年里他机缘巧合之下准备好的。
毛归乡按照书上所写，将点燃的蜡烛围着黄氏摆好，烧毁事先准备好的黄符，口中温润白酒，一口喷洒到木剑上。生涩的念叨出口诀：
“太上敕令，鬼众听命，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
不知何时，外面的小雨变成了瓢泼大雨，滚滚天雷由远及近，列缺雷鸣不绝于耳。大白天的却已经漆黑一片，滚滚天威之下小房子外面似乎站满了人。
这些人头稀疏，缺胳膊少腿，面容枯槁，身体瘦如骷髅，眼窝深陷形成空洞，大张着嘴从仅剩的几颗牙看进去便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喉咙。
这些人静悄悄的站在毛归乡家门外，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阴森恐怖。它们任由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浑然不觉，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毛归乡开始向空中抛洒纸钱，他每抛洒一把，外面便有几个人消失不见，仿佛是拿了钱财便予以方便。抛洒四十九次之后，大雨中便只剩一个身影。
此人身材窈窕，一袭白袍，及腰的稀疏黑由于大雨湿漉漉的紧贴着脸颊，雨水不断地从她身上汇聚，然后流下。仔细看面容，此人竟然与黄氏一般无二。
屋中毛归乡木剑指天，大吼一声：“急急如律令！”
立即有一股无形漩涡，将外面的女鬼生魂吸入屋内，被早已气绝的黄氏尸身所吸收。
瞬间，一股阴风拂过，所有蜡烛转瞬熄灭。
黄归乡扔掉木剑，赶快俯身查看母亲状态，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母亲已然气息全无，死不瞑目。
如同天塌下来一般，黄归乡猛然之间忘记悲伤、忘记悔恨，忘记愤怒，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环看四周，爹被自己插死，死不瞑目。娘死在冰冷的地上，死不瞑目。十岁的少年，三年期间用尽一切办法，付出多少辛苦，救治母亲，最后换来的竟然是如此结局。
年仅十岁的他，终于崩溃了。
千般辛苦无用处，一抹嫣红祭天雷。
白澒就是水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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