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谈

在宫潜义成为暗子之前，他叫凌义，是凌国五王爷凌平的私生子。

        凌义的母亲去世很早，他本人又从未在王府出现过，身份隐秘，因此被凌开选中，成为了暗子之一。

        最初他做暗子，只是因为他父亲凌平希望他做，所以不管有多苦，他都默默地忍下了。

        后来，凌平和那位同样爱护他的大哥凌飞一同战死在了玉安城，他的目标就变成了给父亲和大哥报仇。

        父亲和大哥拿命守护的凌国，需要他来光复。

        他给自己取名宫潜义。

        宫，是因为大哥调笑他时，给他取的外号“小公子”。

        潜，代表着他的蛰伏。

        义，是父亲为他取的名。

        宫潜义此刻有些慌促：“不敢不敢，您是太子，怎可……”

        凌复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凌国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太子。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在凌复的坚持下，凌义才勉强答应称凌复为公子，喊皇弟他是绝对不肯的。

        还未等凌复开口，宫潜义便率先发问道：“公子，你修的是怎么功法，为何你的意如此强大，我们凌氏似乎没有这么强的功法吧？”

        凌复略一沉吟，道：“我所修的的确不是凌氏的功法。嗯…你就当是我天生就会的功法吧。”

        关于功法的事，他的确不能对宫潜义透漏。

        他所修的玄武不死奇功，从功法等级上来说，超越了天地玄黄四大等级，是传说中的神级功法，放在第九界域，也是被各方势力垂涎觊觎的盖世奇功。

        前世，他在四圣秘境里经历了重重考验，才终于得到了一件至宝，四圣楼。

        他的玄武不死奇功，就是在四圣楼内习得的。

        只可惜，前世他被人追杀得无路可走，不得不强渡冥河，闯进轮回隧道而重生，使得原本四层的四圣楼，如今只剩孤零零的一层了。

        好在四圣楼绑定神魂，这最后一层，总算没有遗失在轮回隧道里。

        见凌复不愿透漏，宫潜义换了个话题：“公子，你这些年都藏在哪儿？安全吗？过得怎么样啊？”

        凌复此刻微微一愣，然后缓缓放下来酒杯：“你知道玄黄血晶吗？”

        宫潜义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有种神石叫玄黄石，坚硬无比，是炼器的绝佳材料。”

        凌复微微点头：“玄黄血晶，就是用玄黄石炼制成的。当初因为我的事，引得三国联手伐凌。母后为了我能顺利长大，翻阅群书，才找到了玄黄血晶的炼制方法。”

        说到此处，凌复饮尽了杯中酒，默默地凝视着窗外霜白的月光，久久不语。

        良久，宫潜义实在忍不住了，出口问道：“然后呢？”

        凌复缓缓转过头来，眼神虽然平静，脸上却有两行清泪滑落：“然后母后吞下了玄黄石，以自己的血肉炼制出了玄黄血晶。”

        “啊！”宫潜义大吃一惊，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夜他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令他一向沉稳的心性也被打破，频频失态。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宫潜义声音微颤地问道：“我只知道皇后娘娘与陛下一起殉国了，却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

        那玄黄血晶有什么作用，皇后娘娘何至于此啊？”

        “玄黄血晶继承了玄黄石的坚硬特性，可以保护我安全突围。”

        凌复一边拭去泪水，一边说道：“还可以为我的生长提供养分，让我不至于饿死在洞穴中。”

        似乎的担心宫潜义听不懂，凌复解释道：“我还未出生，已被包裹在玄黄血晶之中。父皇令人将我安置在一处水下洞穴中，那里很隐蔽，所以我才能安然长大。

        但在洞穴中，没有人照顾我，如果不是母后的玄黄血晶，我就饿死在洞中了。”

        宫潜义闻言，默默地叹了口气，斟了一杯酒，朝着凌国的方向，洒向地面。

        然后深施一礼：“敬皇后娘娘。您的牺牲不会白费，凌义将誓死追随太子殿下，为了光复凌国，死而后已！”

        凌复来到他的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重新回到桌前坐下。

        凌复开始询问宫潜义:“跟我讲讲王瑜叛变后的事情吧。”

        宫潜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道：“公子您知道三大帝国的事吗？”

        凌复微微颔首：“自然知道，父皇留下的资料里提到过。

        大约两百年前，三大帝国入侵南域，南域六国战败，被迫签下战败条约。

        三大帝国从此不对南域用兵，南域各国也保留了各自的主权。条件是，各国每年需要向三大帝国进行数额巨大的朝贡。

        凌氏之所以布局江湖，也是因为无力承受每年的朝贡，要另想出路。”

        宫潜义接着凌复的话说道：“不错。事实上，每年的朝贡都几乎逼近各国的极限。如此压榨之下，各国几乎无力向前发展。

        多年前，周、辛、景等三国为了维持统治，已彻底投身于三大帝国的门下。

        而剩下的武、纪两国，因为不愿意受制于人，所以这些年来国力日渐衰微，坚持得很是辛苦。

        昔日三国伐凌，先皇曾向这两国求援过。但是有三大帝国插手其中，这两国即不敢，也无力来援。

        不过凌国虽然被灭，周国他们其实也没捞到好处。”

        因为没能抓到凌复，当初负责伐凌的三位大将军，严习势、乌尔质、辛火炽三人，被那位三大帝国的使者亲手掌毙。

        而凌国的国土，东部由景国占领，西部由周国接手，辛国因为国土不与凌国接壤，所以只从周、景两国拿到了大量的补偿。

        然而占领凌国的领土不是没有代价的，昔日凌国的朝贡，如今转嫁到了周、景两国头上。

        可以说，三国耗费无数资源打下凌国，根本没有讨到好处。

        ……

        一夜即将过去，宫潜义总算把这十来年的形势变化讲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凌复又问及了追风盗和第一寇的事。

        凌氏布局江湖多年，凌复有心以江湖势力作为复国的起点。

        宫潜义毫不保留，将流火盗与追风盗的恩怨悉数讲来。

        其实流火追风之间的仇怨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流火盗的看家绝技，名为流火秘术。就是之前令宫潜义全身浴火的秘术。

        流火秘术能大幅提升使用者的实力，而且使用门槛很低，只要迈过最基础的聚血境，进入开脉境，体内有元气就可以施展。

        但是流火秘术同样也有缺陷，不仅会大量消耗使用者的元气和体力，而且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缺陷逐渐被人所洞察，以至于每次见到流火秘术，他们都躲得远远的，一直拖到时间耗尽为止。

        历代流火盗的统领都想过弥补这个缺陷，可惜研究多年，始终未有寸进。

        后来，其中一任流火头领开始转换思维。

        既然无法延迟秘术的维持时间，那就将秘术维持的时间运用到极致。

        经过一番研究，追风盗的追风秘术进入了他的视线。

        追风秘术，乃是追风盗的核心秘术。需要提前在身上刻下秘纹，开启秘纹后，将获得极快的速度，而且这个速度还可以加持在坐骑上。

        凭借此术，追风盗曾经一夜之间，连袭周国三城，技惊江湖。

        流火头领的想法很简单，若能得到追风秘术，就可以先开启追风秘术先迅速接近敌人，再开启流火秘术与之交战。

        这样一来，不也算变相弥补了流火秘术的缺陷吗？

        于是，流火盗开始对追风盗下手了。

        然而同为七大寇，追风盗又岂是易与之辈。双方交手多年，除了仇怨越结越深，谁也没能奈何谁。

        一直到几年前，宫潜义刻意将上任流火盗的行踪泄露给了追风盗，导致上任流火盗被杀，他才以义子的身份，成功接手了流火头领的位置。

        这几年间，他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不断找追风盗的麻烦，其实暗中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的心里，一直没忘记复国之事。在他看来，如果能结合追风流火两大秘术，就可以打造出一支强大的骑兵来，那将是复国之路上迈出一大步。

        而且，他这几年动作频繁，也是在试探其他势力的态度。

        他和凌复想到了一处，都想借助江湖势力作为光复凌国的起点。

        但如果他真的敢露出这样的野心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七大寇的领袖第一寇。

        第二个就是周、辛、景三国，之所以没有武、纪两国，是因为他们根本无力参与剿匪。

        第一寇会反对，是因为统一会动摇他七大寇领袖的地位。

        而三国会反对，是因为七大寇统一之后的威胁太大。

        昔日，三国曾出兵围剿过七大寇，但最终不得不与之和谈，足见七大寇的力量。

        多年来，三国不断挑拨七大寇之间的关系，就是不想七大寇有再统一的一天。

        几个月前，宫潜义曾设计围困住了追风头领文德彬，只差一点就能活捉对方，却在最后关头，被赶来的第一寇首领余传贝阻止了。

        当时的余传贝，花费了巨大的代价通过传送阵赶过来，就是不敢让文德彬被活捉，否则追风盗必生内乱，到时候七大寇实力大减，原本与各国暧昧的关系也将被彻底打破。

        听到宫潜义提起第一寇，凌复好奇地问道：“这余传贝是实力如何？他当时是如何阻止你的？”

        宫潜义想了想道：“余传贝的大致情报，公子你应该是知道的。

        十余年前，三国围剿七大寇时，余传贝以通意境大成的实力对决两位同境的将军，正面交手三百招未落下风，使得三国的作战计划失败，围剿由此转为和谈。

        至此，余传贝名声大噪。但从那以后，余传贝再没出过手，开始进入半隐居的状态。

        很多人猜测，他是在那一战中受了严重的内伤，导致实力下滑，不得不隐退。

        但更多的人认为，余传贝是在那一战中有所领悟，即将突破，因此才会隐居修行。

        那一日，我将文德彬围堵在一个小峡谷中两天，好不容易将他打成重伤，眼看就要抓到他了，没想到余传贝带着亲卫出来搅局。

        我与他交手了数招，但所有攻势，全都泥牛入海般被他单手化解。

        他没有过多的展露实力，在逼退我之后，只是拦在了文德彬的身前，要与我谈判。

        我实在摸不透他的实力，当时也不到我暴露野心的时机，所以无论再不甘心，我也只能让他把人带走了。”

        听完宫潜义的话，凌复越发来了兴趣：“以你看来，他是修为是否已经达到叩道境了？”

        宫潜义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应该是没有。我虽然没见过叩道境出手，也没修到过叩道境，但当时交手的感觉，和今晚跟您交手的感觉差不多。”

        凌复继续追问：“那你觉得，我的实力比之当时的余传贝如何？”

        宫潜义此刻面露难色，在凌复的催问下，才回答道：“额…公子恕我冒犯，您的实力的确很强，我相信通意境内少有人是您的对手，但是…要和余传贝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余传贝更强一些。”

        凌复微微一笑：“无妨。无论余传贝的实力如何，我都打算去会会这个第一寇。”

        看着宫潜义有些担忧的目光，凌复安稳道：“不用担心我，余传贝的实力现在或许比我更强，但是他已经通意境大成了，而我，才通意境初期而已。

        我若想杀他，有的是办法。就算他真的突破到了叩道境，我也杀得了他。”

        宫潜义看着凌复自信的眼神，很想开口告诉凌复，叩道境比通意境不止是高出一个境界那么简单，那是凡人彻底摆脱凡躯，实现生命蜕变的一步。

        然而，想想之前凌复随手打散自己拳意的一幕，他怎么也张不开嘴。

        凌复看着逐渐升起的朝阳，阳光正慢慢从屋外照进来。

        于是他转身拍了拍宫潜义的肩膀：“皇兄，我该走了。”

        宫潜义一听，赶紧抓住凌复的手臂：“公子，留下吧。流火盗的势力不小，咱们以此为基础，先统一各大江湖势力，再起事复国，绝对大有作为啊。”

        凌复摇了摇头：“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但是一个流火盗太慢了，我不能拖得太久。

        所有我决定去四处走走，看看能否借机收拢昔日的凌国旧部。顺便替你分走一些注意力，方便你的行动。”

        宫潜义还想挽留，凌复挥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拿出两个玉简，一脸郑重地递给了宫潜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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