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蔷薇
由尚书省发旨于刑部，判崔繁茵当街问斩崔家抄家流放，崔氏一族其他人遣返清河三代不得科考，巍巍百年大族就此没落。
这对世家来说如同当头一棒，毕竟各大世家素有姻亲同气连枝，陛下今日扳倒了崔家那来日就能对她们下手，没想到卫明月在此档口向陛下请辞了。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是力不从心不能辅佐陛下了，幸而陛下身边能者众多，老臣无用请陛恩准老臣回乡，也好叫老臣能落叶归根。”
她字字句句说得恳切，桑琬自然是应允的，朝臣们大多没有异议，毕竟卫大人的确是年岁大了。
中书令一职顺理成章由钟离镜接替，不满三十岁的国之重臣着实令人惊叹啊。
“陛下，江南安定蒋云嘉居功至伟，您打算好怎么赏赐了吗？”
紫宸殿里桑琬因为昨晚的奏章十分困倦，钟离镜却一大早便到她这里议事，且立马要个答案，弄得她强撑起床听钟离镜说话。
好不容易理清她问了什，桑琬仔细的考虑斟酌后开口，“你中书省拟一份诏令，在江南设立转运使司由蒋云嘉任转运使，同时任命她为江东经略使。”
随后补充道：“从新科进士中选几个值得培养的，送到转运使司任职，蒋云嘉也该从盐道上退下来了。”
在这上头待久了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蒋云嘉大才不必困死在盐道上。
定下了江南事桑琬算是真正清醒过来了，随手翻阅奏章想起官职的事问道：“前三甲的官职定了吗？”
钟离镜回想了一下道，“前三甲都进了翰林任职。”
“是该进翰林，以后她们是要入三省的，有她们你还能轻松些。”
科举彻底从世家手中夺过来，下一步就是要把朝堂上的官员慢慢替换，国之栋梁当是真才实学科考出身的人。
离宫清幽桑琬的性子越发疏懒，有时拉上桑珏兄妹二人小酌，反正把事情甩给钟离镜没什么好忙的。
孟南洄的孩子马上近八个月了，已经入秋桑琬决定启程回宫，现在后宫的事基本是李粲和许述白在管，他安心养胎日子舒服得很。
离宫的几位郎君被陛下带回了宫里，一并封了良人住在观清宫，他们三人大抵是初到宫中的缘故分外安静。
许述白在处理宫务上很有天赋，没几日便能独当一面，李粲索性把事情都交给他回去陪孟南洄。
他前脚迈进承明宫后脚有内侍匆忙来报。
“谦妃主子，颜才人被划伤了脸，此刻正在袁美人宫中闹呢。”
李粲颇为头疼，男子吵闹起来有八成会动手，颜陆离和袁行川平日里便不对付，幸而颜陆离不爱和袁行川计较多数拌几句嘴便过去了，可伤了他的脸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毕竟颜陆离的脸是压倒众人的俊美。
“本君去处理，你们不许打扰贵妃。”
绫绮宫里颜陆离顾不上身份仪态的和袁行川吵，他尚无皇嗣傍身能依靠的只有陛下宠爱，偏偏伤了脸这叫他如何不怒。
袁行川一脸坦然无畏，“颜才人不要血口喷人啊，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被蔷薇枝划伤了。”
颜陆离简直气得要发疯，太医处理完伤口也没办法保证恢复如初，他得陛下恩宠就是依靠这幅相貌，若有那么半分瑕疵必定会失去陛下的宠爱。
“两位主子，谦妃主子相请。”
李粲自矜身份叫内侍宣二人来兴德宫，进门后晾了他们一刻钟才出现。
“你们两个想好怎么跟本君说了吗？”
他看着二人语气不善，两个宫妃闹得人尽皆知可谓是丢脸，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颜陆离率先开口：“臣夫今日路过绫绮宫，看苗才人种下的蔷薇开得好，想折几朵回去赏玩，不曾想袁美人横加阻拦，竟把臣夫推进了蔷薇丛里。”
说完颜陆离轻轻揭开面纱，刚刚上完药的脸上纵横交错着划痕，看着触目惊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袁行川愤然辩驳，“明明是你擅自去摘蔷薇，我不过问你是否知会了苗才人，你不回答反说我多管闲事，结果自己没站稳摔进去的。”
二人各执一词说的信誓旦旦，身边的内侍自是向着自家主子说话，说着说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李粲被他们搅的心烦意乱，干脆叫他们各自回宫禁足。
反正两个人是打起来了，回宫冷静下不算失了公允。
颜陆离伤了脸的事传到桑琬那里，她赐了些养容膏下去算是安抚，正巧尚宫局的司制捧着妆奁来太极殿。
“拜见陛下。”司制将妆奁奉上，“璟贵妃所画图样已制作完毕，请陛下验看。”
桑琬的衣裳首饰向来是交给凝香儿，可璟贵妃亲自画图样的首饰怎么都要奉到陛下跟前。
妆奁里放着一套首饰，几支南珠做成的流苏簪，珠子之间用细细的金链连接，并不是挤在一起的臃肿甚是流光清雅，项链和手链同样这般制作。
最奇的当属发冠，整体用极细的银丝编成莲花形状上镶南珠，两侧垂下的流苏用米珠穿成，交相辉映颇有盛大之感。
桑琬很是满意立刻着人更衣换上冠子去承明宫。
承明宫里孟南洄正细赏着手中的小盏，他新得了个芙蓉石的小盏，浅浅的粉色煞是晶莹可爱，他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些颜色鲜艳的饮子来配。
正喝着就见桑琬盛装而来，大红的衣裳配着他亲手画下的珠冠，整个人拢在温润光芒中雪肤花貌不外如是。
“南洄。”桑琬柔声叫他，“朕好看吗？”
孟南洄深深凝望着她，笑意漫上眼角诚挚道，“陛下，倾国倾城。”
桑琬走过去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悠悠数年这人却从不曾变，孟南洄依旧是孟南洄，深宫似乎并不能移了他的性情，他自在的居于此处，如池中莲花出离淤泥不染尘埃。
桑琬轻轻抱他入怀，怕压着肚子分外小心的搂着，她不言语孟南洄便也沉默着，这样相依相偎的温存让人心生欢喜。
多年相伴纵使孟南洄心如止水，二人之间也算是多了脉脉温情，相处时自在轻松的让他恍惚想到岁月静好。
“朕要送你样东西。”桑琬松开手在衣袖里摸出了个荷包道，“朕既然送了水晶帘，自是不能落下蔷薇香啊。”
荷包里是几丸香料，桑琬命人抬来香炉放进去，轻烟升起时殿内飘着蔷薇花香，这香并不似寻常鲜花香料，一意求香浓得熏人，其味幽香更像是真正的蔷薇盛放般沁人心脾。
承明宫中甚少燃香，自孟南洄离佛后更是连檀香都不用了，不是不喜欢只是他更爱鲜花香气，曾叹过蔷薇不能四时绽放，今日陛下居然圆了他的念想。
“朕闲暇时在古书上翻到了能保留鲜花香气的方子，想着你爱蔷薇香，着尚宫局的人根据方子做出了这香丸，你可喜欢？”
陛下总是这样，记着他不经意间的小事，再费尽心思的把他的想法实现，孟南洄觉得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讨厌陛下。
这天晚上孟南洄实在陛下的歌声里睡着的，随着月份增加他总归不舒服，桑琬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哄他睡觉，嘴里哼着小调哄什么大宝贝似的轻抚着。
半梦半醒间孟南洄恍惚想来，都说深宫恩宠飘零可自他入宫至今从无恩断之时，或者说后宫中的所有嫔妃总有机会得见天颜，陛下不会长久的冷落妃嫔，隔三差五的去看一看，这便是陛下独有的温柔了。
有情似无情，大抵说的就是陛下这样的人吧。
宣恩皇子病了，桑琬平日疼惜幼子这下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几乎是日日陪在宣明宫，结果宣恩皇子未痊愈大公主也跟着病倒了。
原本只是风寒结果迟迟愈拖得越发严重，两个孩子全部病倒，桓妃却出人意料的坚韧，照料请医色色妥帖连陛下他都照顾的很好，没叫陛下因为担心孩子误了休息和国事。
在太医们们的努力下，大公主的病有了那么一点起色，可宣恩皇子始终不见好转，小小婴孩根本承受不住病痛折磨，尚且喝奶的孩子怎么咽得下药，宫里边都在传，“小皇子恐怕挺不过来了。”
许述白冷静的安排人手照顾桑湛，自己守到桑渝身边寸步不离。
皇长女比一个宣恩皇子尊贵多了是事实，但桓妃决然舍弃自己的另一个孩子让人心寒，十月怀胎竟能抛在一边，只能说谁叫他不是个公主呢。
陛下默许了许述白的做法，她膝下唯有两个女儿，桑渝不仅是她的长女更是被她寄予厚望，她不能失去桑渝。
然后陛下把宣恩皇子挪到了兴德宫，李粲一头雾水的迎来了啼哭不止的桑湛。
“阿粲，姐姐把宣恩交给你，好好照顾他姐姐不强求生死。”
李粲看着疲累的桑琬不由得点头答应，桑琬到底是母亲怎会轻易放弃孩子，她将孩子托给最信任的亲人才能放心。
太医分做两班白天守在两个宫中，晚上去前朝的医阁居住，桑渝平时身体强健这般救治下慢慢好转。
皇长女的身体算是稳住了，在谦妃身边的桑湛就没那么幸运了，几次喂不进药是李粲当机立断的强灌下去。
幼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奄奄一息，李粲想起了桑润小时候多病的样子，其实他和许述白没有来往更是没见过几回桑湛，可幼子可怜他心生怜爱日夜不撒手抱着照料，若缺什么药材来不及去尚宫局干脆自己开库房。
许是天可见怜桑湛不再有性命之忧，洛以朝闲谈时道：“是粲哥救了这孩子的命啊。”
太医几次说没有指望了，偏李粲不信按着方子熬药喂药，桑湛发高热便整夜不睡的为他擦身降热，阎王手中抢命终于是留下了桑湛。
李粲抱着孩子明显憔悴了好多，“什么救不救的，不知道桓妃何时接湛儿回去。”
洛以朝冷哼一声，“大公主还未痊愈，他怕是不敢接宣恩回去。”
“对他来说，儿子自然是及不上女儿的。”
正聊着万里进殿道：“两位主子，承明宫传出消息璟贵妃发动了。”
洛以朝噌的站起来，“这没到日子呢怎么就要生了？”
“说是突然发动的，但承明宫的消息是璟贵妃无碍。”万里躬身回答道。
李粲小心的把桑湛交给奶父抱着道：“先别管这些了，赶紧去看南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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