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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敲打朱夫人


自予鸿百日宴之后,宫里又一次平静下来,平静道连甘绯衣也再不在晨昏定省时呛朱柔则,听着苗嘉婧脆脆的嗓音,报以轻笑。朱柔则说起此事尚且动容,喜得泪眼婆娑,又不肯轻易落下来。

        及至七月,随着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一场腥风血雨在京中悄然蔓延。六月之后,玄凌便大刀阔斧的接连诛杀了和摄政王有所牵连的大臣,起初尚有些老臣反对,但见丞相苗景恒和骠骑大将军甘炳怀皆没有任何表示,也渐渐不敢说话。玄凌愈发如鱼得水,数度和太后在颐宁宫共商国事后,便又是雷厉风行的抄家下狱,就连宫中亦有不少掌事太监和女官因此被赐死,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草木皆兵。饶是宫中,也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沉寂肃穆。

        这日里朱宜修料理了中秋夜宴的事,便枕在昭信宫宫苑中的桂树下小憩。秋高气爽,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柔柔的洒在朱宜修脸上,微风吹拂,桂树枝微微晃动着,落下几朵桂花,覆在了她脸上,她呼吸清浅,睡颜恬静,神态妩媚而慵懒。

        予鸿如今不过四个月,被人抱在怀里才能立住身子,正是懵懂之际,似有闻见了桂花清冽的香气,便“咯咯”笑着,伸手似乎想往朱宜修怀里扑。乳母忙拉住他的小手:“大殿下这可使不得,娘娘劳了神,正睡着呢。”

        这般年岁的婴儿哪里懂什么,当即便不依,咿咿呀呀的要扑到朱宜修怀里。孩子的声音甜甜的很是好听,朱宜修猛的从梦中惊醒,见予鸿伸手的模样,顿时笑了。母子俩四目相对之时,予鸿一下就露出笑容来,扑腾着依偎在母亲怀里,笑得万分喜庆。

        “你下去吧。”抱着日渐压手的予鸿,朱宜修笑着对乳母说,低头逗弄着怀中孩子。剪秋一面绞了湿帕给朱宜修擦脸,一面轻声说:“眼见临近中秋了,本是团圆的日子,主子也为了中秋祥和操持家宴之事,可这宫里宫外,哪里都不太平,这家宴只怕也无甚意趣了。”

        听她话里似有怨气,朱宜修轻声一叹:“朝政之事,你我不必多言,仔细落人口实。”

        “主子说得有理。”剪秋道,“只是这宫里有脸的太监女官也给赐死了不少。今儿天还没亮呢,皇上便叫人把德妃宫中的老嬷嬷拉出去杖杀了,说是往日暗中勾结了摄政……不,罪人周奕菏。方才主子睡着,我去麟趾宫给德妃送桂花糕,德妃还问起老嬷嬷。这往日伺候过庄和太妃的,很是妥帖又有脸的人,这样给赐死,还不许叫德妃知道了伤心。轻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支吾了过去。”她小声嘀咕,“只是德妃娘娘尚小,知道的是老嬷嬷勾结了摄政王,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对惠安长主不痛快。”

        朱宜修逗弄着怀中的予鸿,笑道:“痛快不痛快只有皇上自己才知道,你我万不可随意揣摩上意。”玄凌如何作想,她一点也不在乎,也再不肯为之费心。

        剪秋道:“我无意揣测皇上想什么,只是……”她压低了声音,“主子上回向惠安长主示好。长主似乎也很喜欢主子,主子何不趁热打铁?能多结交宗室,来日对咱们小小主子也有裨益啊。”

        裨益?朱宜修慢慢的在心里默念了这两个字,看着怀中笑得眉不见眼的儿子,她心中松快。重生一世,前世那些困了她一辈子的执念她早已抛之脑后,此生惟愿予鸿顺遂一生,姐姐平安终老,这便是她所求。至于予鸿来日是否能够承继大统,她并不在意。

        只是眼前又浮现出惠安大长公主那双像是蒙着雾气的眼睛,那层朦胧的雾气下面有什么,朱宜修看不清,但她知道,太后对她的惧意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她短短一次的接触便可见一斑,遑论太后和她颇有几分交情。于是朱宜修笑道:“剪秋,她哪里是喜欢我,她只是不讨厌罢了。”顿了顿,“我看得出,她并不喜欢太后,也算不上有多喜欢皇上,只是不讨厌我,不讨厌鸿儿罢了。即便我真的有心与宗室结交,也不必操之过急,如此反倒是会坏事。”想了一想近日来的变故,她似叹非叹,“你以为长主是个女子便是好相与的?皇上敢这般大刀阔斧的诛杀摄政王余党,只怕也是她所赞同的。”

        “可摄政王是她哥哥——”剪秋似乎急了,“若有人杀我哥哥,我定……”

        “剪秋,你所说那是寻常人家罢了。”朱宜修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想到前世经历种种,她目光幽深,只亲了亲予鸿的小脸,“最是无情帝王家,子弑父,父杀子,兄弟阋墙,姐妹反目如吃饭喝水一般常见——摄政王终究只是她的堂兄。”

        剪秋脸色苍白,悻悻住了嘴。予鸿得了母妃的亲亲,笑得别提多开心了,也依样画葫芦的在朱宜修脸上亲了一口,笑得满脸口水。又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抬眼则见绘春快步从外面进来,一见朱宜修就嚷了起来:“主子,你瞧瞧,太太递牌子进来,说是想见大小姐呢。”

        朱宜修如今摄六宫事,凡有妃嫔亲眷递牌子进宫请安,一律都得上报给她。朱宜修心念一动,招手令绣夏坐下,将绢巾递给她:“瞧你,跑得一脑门子汗,快擦擦。”绘春微微脸红,接了巾子不提,朱宜修抚着予鸿的背,唤来江福海后才幽幽开口:“她递了牌子就叫她明日进宫来吧,我一会子去凤仪宫告诉姐姐一声就是了。”

        江福海打了个千,这便出宫传话去了。绘春满脸不忿:“前些日子不见太太这般殷勤走动,指不定心里又生出什么龌龊心思了。”

        朱宜修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低声哼着童谣哄着怀中予鸿,神色甚是悠闲。

        次日一早,朱宜修料理了阖宫账目,又过问了一番中秋夜宴的事宜,这才抱着予鸿往颐宁宫去向太后请安。自周奕菏伏诛,太后身子一向不好,如今似乎又苍老了一些,孙姑姑正伺候在她跟前,见予鸿来,太后笑得合不拢嘴:“鸿儿来了。”

        予鸿咧开嘴笑得好听,万分亲昵的向太后伸出手,摆明要祖母抱自己。太后抱了他在怀,笑道:“鸿儿如今压手了。”

        “是呢。”朱宜修笑道,“虽是早产,但太医院正将鸿儿看顾得很好,臣妾也十分放心。”朱宜修心念一动,已笑道,“臣妾见他十分有能耐,往后也想请他一直看顾鸿儿。”

        “鸿儿是皇长子,自是当得的。”太后点头,“这宫里用得着太医的地方多的是,你尚且年轻,往后你便知道了。太医院正宋时归既得你看重,留用你身边也是应该的,哀家也放心。”

        如今的太后还不似前世一般漠视她,言行中甚至还颇有维护之意。朱宜修前世将一首好牌打得太烂,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再痛失优势了。

        她失去的都会一一补救,亏欠的也会一一偿还。可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念及此,她笑着向太后道谢:“臣妾还年轻,有好些事不明白,还请姑母提点。”她看着在太后怀里捏着玉佩看的予鸿,眼中愈发温柔,又似是想起一事,轻声说,“另有一事,臣妾还想回过太后。这一月里,宫里不少掌事太监和女官因摄政王之事被皇上赐死。原是他们吃里扒外,对皇上不忠,被赐死也是该得的。只是这偌大的宫里,少了伺候的人总不成个样子,何况明年乃是每三年的一次选秀,多少小主们要被选入宫中,只怕人手不够。臣妾想着,不如选一些宫女内侍充盈殿中省,以免明年九月小主入宫时手忙脚乱。”

        太后的目光晦暗不明,对怀中笑嘻嘻的予鸿笑了笑,转了转檀木佛珠:“和罪人周奕菏同党,这是他们该有的结局。你素来很是妥帖,摄六宫事也并无偏颇,你去就是了。”

        朱宜修含笑称是,又与太后寒暄了几句,剪秋打了帘子进来,低声道:“主子,该去凤仪宫了。”

        应了一声,朱宜修笑道:“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一大早陪哀家说了话,又要去向你姐姐请安,闲暇时还有宫务要料理,你也该好生歇息一下。”太后的失态神色在一瞬间便收敛了下去,抱着予鸿很有些不舍,“阿宜你且去,哀家还想再看看鸿儿,一会子叫竹息将鸿儿给你送回昭信宫就是。”

        纵然不舍儿子,但朱宜修大方的应了一声,又笑道:“倒也不是向姐姐请安,本是自家姐妹,如今虽有品级高低之分,却无疏远之意。只是今儿太太进宫来,臣妾为人女儿,也该去向太太请安。”

        “她进宫来了?”太后的神情顿时沉了,眉毛微微扬起,甚是怀疑,“可是昨儿个递的牌子?”

        “是。”朱宜修温顺的回答着,见太后神色愈发捉摸不定,脸上已露出恭顺的笑容来,“太太是臣妾的嫡母,也只得了姐姐一个女儿,想要进宫和姐姐一叙天伦,臣妾又岂会不从?”

        太后目光在朱宜修脸上转了转,复抱了予鸿起身:“这话有理,她是你嫡母,你若不敬她,传了出去仔细叫人诟病。”她顿了顿,“她亦是哀家的长嫂,既是进宫,哀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姑侄二人一起往凤仪宫去,七月的天气正好,天空碧蓝而澄澈,朱宜修被囚于凤仪宫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天空,好像没有一丝杂质。被太后抱在怀里的予鸿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祖母,还是颤巍巍的向朱宜修伸出了手,太后只笑着将他放回朱宜修怀里:“你这儿子还是与你亲。”

        一路行至凤仪宫,朱宜修将予鸿交与剪秋抱好,自己则扶了太后下辇车。宫苑里的人当即要去通禀,太后已挥手制止,只令孙姑姑和朱宜修一起往昭阳殿去。才上了玉阶,便听其中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柔儿若是得了空,也该好生劝诫皇上。为着罪人周奕菏的事,皇上发落了多少人,如今又查起了那尚书左丞,素日里很是老实,怎敢和罪人周奕菏为伍?”

        朱宜修下意识看了太后一眼,只温顺的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抱着予鸿,一副不曾听到的样子。昨日朱夫人递了牌子进来,她就知道定然有鬼——摄政王余孽之事早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宫中也不遑多让,朱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进宫,未免怪异。

        何况她不是不知道,太后为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将朱柔则送进宫的事很是恼火,因而朱柔则入宫至今她从不进宫来,今日若非事出有因,怎会前来?玄凌的确爱慕朱柔则,但太后和摄政王之间有私一直是玄凌心中的刺,倘若朱柔则真的贸然开口,触及玄凌心结尚是小事,平白惹了太后不快才是糟心。

        诚然太后并非最好的倚仗,但身在宫中,若失了太后欢心,往后的路会艰难许多。

        那尚书左丞是否当真无辜朱宜修不得而知,但她怎能眼睁睁看着朱柔则给母亲推上风口浪尖?因而,叫太后亲自撞破这事才是最好,撇清了朱柔则的关系,便是太后心里有火,也只管冲着朱夫人发去。

        昭阳殿中传来朱柔则的声音:“娘,皇上这些日子为这些事已经够烦心了,事关社稷,我哪里敢劝?何况、何况这尚书左丞未必当真无辜……”

        “他不过一区区四品官,不过是一时猪油迷了心窍,还能跟着罪人周奕菏做出什么事来不成?”朱夫人道,“你与皇上是结发夫妻,这话你也只在皇上跟前提及就是,皇上甚是看重你,未必不肯放过他。”

        话音未落,太后已抬步进了昭阳殿,她动作并不快,只是那样的威严,她逆光站在门口,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凭本能就能判断她现在是不高兴的。朱夫人显然没有想到太后会来,脸白了好些,仍给太后行了礼,朱柔则亦是白了脸,忙给太后请安:“母后……”

        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免礼,朱柔则只得和朱宜修立在一旁。太后缓步至主位坐下,只看着行福礼的朱夫人。福礼的姿势本就是半蹲着身子,太后迟迟不叫起,朱夫人身子微微发颤,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朱柔则不忍母亲如此,正要开口,衣袖却被扯了一下,转头迎上朱宜修的目光,后者只是摇头,朱柔则见状,只得作罢。

        良久,太后才淡淡开口:“我往日竟不知,嫂子原有这样的心胸。”

        “臣妇不过一介妇人,岂有心胸可言?”朱夫人只得陪笑,见朱宜修在侧,明白太后为何会忽然来凤仪宫,一时咬紧了牙。她细微的表情落在太后眼里,太后已冷笑道:“嫂子若无心胸,只怕也做不出挑唆阿柔干涉朝政之事。”她看着朱夫人,神情平静却带着无以名状的怒气,“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如有违背,立斩无赦。”

        她声音不大,但朱夫人身子一颤,再维持不住福礼,摔在了地上:“太后,柔儿不过是听臣妇所言,一切都与柔儿无关,何况她并未……”

        “不错,阿柔并未干政,也并无干政之心。”太后冷笑道,目光愈发的威压,“可你呢?身为臣妻,竟敢挑唆皇后染指朝政,你是何居心!”

        朱夫人唬得伏下身子:“太后,臣妇只是……”

        “你只是觉得,你是承恩公夫人、天子岳母,有的是旁人不曾有的体面。”太后打断她的话,“所以你才敢进宫挑唆皇后,来日是不是还要挑唆皇后弑君?”她气怒未消,语气却愈发幽深,“是哀家对嫂子太过宽容,所以嫂子觉得可以堂而皇之的继续在哀家眼皮子底下使手段耍心眼?”

        她言辞间分明意指朱柔则进宫被玄凌一见钟情之事,朱夫人脸色顿白,低头不敢言语。朱柔则的皇后之位的确是她耍了心机从朱宜修手中抢来的,可是柔儿身为嫡女,难道要被宜修一个庶女踩在头顶?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一点,错了吗?

        朱柔则急得脸儿发白,见母亲这般无力,心中更痛,只想开口替母亲辩驳,只是朱宜修死死抓住她的手,不叫她挣脱。朱柔则茫然的看了一眼妹妹,见妹妹对自己摇了摇头,只得将求情之言咽了下去。

        沉默了很久,朱夫人向太后叩了一首:“是臣妇鬼迷心窍,这才挑唆了皇后。请太后不要迁怒皇后,臣妇愿意领罚。”

        昭阳殿中静谧万分,过了好一阵子,太后的呼吸渐渐平顺,轻轻抬手:“嫂子出宫去吧,回府禁足三个月,每日抄了女戒,也好知道为人-妻、为人臣的本分。要知道,别仗着阿柔性子软,便觉得自己能够指摘什么。”

        太后草草吩咐完,似是累了,孙姑姑忙上前为她按摩,朱柔则赶忙扶起母亲,还未说一句话,太后便吩咐道:“竹息,送承恩公夫人出宫。”

        眼睁睁看着朱夫人出了昭阳殿,朱柔则忍着泪,向太后行了礼:“多谢姑母海涵,我娘她不是有意……”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做就是做了。”太后撑着额头,阖着眼很是疲倦的样子,“阿柔,你是皇后,大周的小君。她虽是你母亲,可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责任,更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明白吗?”

        “儿臣明白。”朱柔则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头。太后“嗯”了一声,睁眼说:“好孩子,姑母是为了你好。你是皇后,很多事别人能做而你不能,位越高险越重,多少人都盯着你呢,遇事要多与你妹妹商量,阿宜聪慧,又比你通人情明事故,你们姐妹相互扶持,在这宫里才能走得长久走得长远。”

        待太后回了颐宁宫,朱宜修才坐在了朱柔则身边:“姐姐……”

        朱柔则有一些发怔,听她唤自己才回过神来,有些虚弱的笑笑:“小宜,我……”

        “是我故意将姑母带来的。”朱宜修并没有过多的为自己粉饰,而是单刀直入。朱柔则瞪大了双眼,颤声说:“你、你为什么……”

        “姐姐,皇上疼你不假,可不是只有皇上疼你就行了,摄政王的事,你我都不能插手,一点也不能,否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母亲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你更不能听母亲的。”

        “姐姐,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不会害你吗?”朱宜修见她瞳孔微颤,当即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头打量到尾,声音轻轻的,她是那样美的女子,不染纤尘,想到前世姐姐惨死在自己手里,朱宜修喉中一哽,又一次问道,“你相不相信我?”

        朱柔则眼里全是不解,只是不一阵子,她的不解就全部消失了,继而被坚定所取代,她握住妹妹的手,用力的点头:“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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