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推心置腹
草棚空间不大，此时杨小飞全身僵硬，时不时抽动一下，额头上尽是汗水，口中吐着白沫。
迷迷糊糊嘴里时不时呢喃着：“老茶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哥…你在哪…”
阮文清身体贴着杨小飞，此时她也顾忌不得这些，少有的表情露出慌张地神情，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不时拍一下杨小飞的脸。
“杨小飞！你不会死！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声音中夹杂着哭腔，破了音。
自从杨小飞晕倒的那一刻，她便将他搀扶到了棚里，想来也可笑，这座简陋的避所本就是杨小飞搭建的，是她一直鸩占鹊巢。
阮文清实在没办法，她和杨小飞一样，对医药之术毫无头绪。杨小飞至少还认识白茅花，但她什么都不认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身天元之力输入杨小飞体内，减缓他的痛苦。其他的，她只能等，看着眼前的男人痛苦、挣扎。
阮文清在旁边一直守着，从天亮到天黑，她的话不多，不像杨小飞对着一个没有回应的人也能滔滔不绝，她只会静静的守着。
“冷…好冷…冷…”
杨小飞的一阵痛苦呢喃惊醒了她，阮文清拍了拍脑袋，立刻去升起火堆，就像杨小飞当初所做的一样。
她没照顾过人，如果是杨小飞先倒下，她连生火都不会，好在火堆中还残留一些火星，使得生火并不困难。
一堆柴火燃起，火光映射在草棚里一男一女的脸上。
杨小飞的嘴巴微微蠕动，声音很小，阮文清不得不贴近了脸颊才听清。
靠近时才发现他的身体犹如火炉，很烫。
杨小飞发烧了？
“水…水…”
阮文清手足无措，看到他的嘴巴已经干涸开裂。
她拿起水袋拔出塞子，但不管怎么挤也挤不出一滴，这时候她想起杨小飞说的那条河，于是开始用手拍着杨小飞的脸颊。
“喂！杨小飞！你打水的那条河在哪里？”
“喂！河在哪里？”
…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杨小飞的眼睛才微微睁开，恢复一丝理智，脸色苍白地苦笑道：
“傻瓜…哪有…哪有什么…河…我骗你的…”
阮文清灵魂一震，整个人顿住，脸上依旧没有掺杂任何感情，但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一滴滴落在杨小飞的脸上。
“傻瓜！笨蛋！”
“你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逞什么英雄？”
…
杨小飞在泪水的滋润下，喉结蠕动，犹如沙漠在汲取晨间的露珠。
他恢复了一丝理智，喑哑的嗓子开口说道：“别哭了…丑死了…小仙女，我要是死了，你…”
阮文清听到这话，夹着泪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她打断道：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你想让我帮老茶头尽终。
这些事你自己来，我可不会照顾别人。”
杨小飞勉强地勾了勾嘴角，眼神犹如将死之人，缓缓道：“原来昨天…你都听到了…骗子…”
阮文清泪水再也忍不住，哭的梨花带雨，她大声喊道：
“你才是骗子！王八蛋！骗我吃鱼！骗我喝水！骗我…感情！现在又要死不活的！
装什么装啊你！你给我起来！你个无赖！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又凭什么让我担心！”
发泄完想说的一切，阮文清整个人依在杨小飞身边，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抱住，像是自己一松手就会失去。
杨小飞全身传来一阵暖意，耳边就是来自一位天姿绝色女子的呼吸声。
此刻，他觉得，死也值得。
不过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了解，缓缓开口道：
“小仙女，你到底是谁…能跟我说说吗？”
阮文清眼神深邃，泪水时不时落下，仍然将他紧紧搂住，嘴巴贴近杨小飞的耳朵，娓娓道来。
“我来自水铎国，是水铎国第一大宗门-天元阁的少宗主，阮文清。武者排名手册第二的不哭剑神-阮文清。
我的爷爷，就是当代天元阁阁主-阮卓，他是一位七重天境界的大武者，近日因为旧疾复发，生死一线，需要四大灵兽的内丹才能压制。
所以我来到就近的东海，与传说中的青龙灵兽展开殊死战斗，那一战，我们两败俱伤，流落至此，然后遇到你…”
杨小飞想起那海面上的七道水柱，想起水柱之间穿梭的庞然大物，那应该就是青龙了。
他继续道：“你知道杨柳飘吗？”
阮文清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此刻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因为她知道，此时的杨小飞的每个问题都是在透支着生命，对他来说都极为重要。
“杨柳飘是五千年前传说中的人物，相传他统一之战失败后，因为灵魂不死不灭，被封印在一块石头里，不过石头被分成了五份，由现在的五国分别持有。”
“原来是这样…杨柳飘…他还活着…”
听着这些神神叨叨的话，阮文清不忍打断，她只是认真听着，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杨小飞后来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的躺着，安静到让阮文清感到害怕，她问了一个问题，问什么并不重要，只是想让杨小飞一直跟自己说话。
“你为什么救我？我们萍水相逢，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
杨小飞缓缓张开已经开裂的嘴，说道：
“傻瓜，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我来自火山岛，最近才出海，那里人不多…每个人…都相互熟识…每条生命都弥足珍贵，大家平时会斗嘴…会骂人…但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尽一份力…”
阮文清将脸又凑近了一些，几乎贴到杨小飞的嘴边，轻声感慨道：
“好美的地方…”
杨小飞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
“文清…你好香…”
阮文清莞尔一笑，搂紧怀中的男人，泪水不尽滴在地上，还在嗓子眼噎着。
她咽了一口口水，苦笑道：“香就多闻一会儿，以后天天闻…你也可以一直叫我文清，这个名字，只有你、我爹、和爷爷可以叫。”
杨小飞瞳孔逐渐放大，声音越来越低沉，他说道：
“文清，能遇见你真好…爷爷…海外真的很美好呢…”
阮文清杀过很多人，他知道人死前的每一种变化，而杨小飞，就是最开始的那一种。
她将杨小飞的身子搂的越来越近，泪水不停的落下。
她是阮文清，世间唯一一位以五重天挤入武者排名手册的武者，被人尊为天下武者排名第二，仅次于木牧国的护国大将军-清明。
她是世人眼中极为强大的存在，不哭剑神，冷艳而高贵，此刻却哭得像个小女人。
近年来天元阁的俗世都是有爷爷阮卓打理，她很少露面，但是人人都知道真正的镇阁之柱，其实并不是病入膏肓的阮卓，而是这位少阁主阮文清。
很多人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突破五重天的瓶颈，是因为到了六重天，达到延年境，寿命可以延长到三百岁。
而她觉得，人纵然可以不死，但不会不老，与其做一朵残花维持三百年，倒不如享受正常岁月的百来年，感受生老病死。
而如今，她刚刚遇到值得她绽放容颜的少年，却转瞬即逝。
一百年…终究太长…
正在阮文清感慨人生百态之际，海上巨轮驶来，无数火把犹如大海上的繁星，将海面点缀。
“少阁主！”
“少阁主！”
“天元阁来接少阁主啦！”
…
一声声的呼唤将她从失落中唤醒，心中大喜。
阮文清忍着伤痛，爬出了草棚，她用衣袖拭去眼眶的泪水，整理好情绪，清了清嗓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草棚中的男子，又是一副冷艳地脸色，说道：
“等我！”
全身天元之力调动，虽然有些勉强，但她深吸一口气，要为比一搏，张开双臂，脚下如踏虚空。
她拿起火堆中的一根火把，身形化作白色流星，从草棚瞬间来到海边，又在海上极速掠过，一道白光划过海面，直冲远处的巨轮。
巨轮之上，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站在船头，边幅修的整齐，没有突出的胡须，青黑的胡茬为他增添几分成熟和稳重。
锦衣华服，仙气飘飘，一头黑色长发被玉簪束起，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他叫白季，天元阁内宗的天纵之才，三十二岁的四重天武者。
此时的他扶着巨轮一侧，身形伟岸，海风吹着他的长发和衣袂，眼睛盯着远处极速而来的白光，挥了挥手，示意让船只停下。
顷刻，阮文清如仙人落下凡尘，赤裸着双脚落在甲板上，她表情冷漠，举着一根火把，眼睛看着远处的小岛，说了句：
“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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