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亲吻

天不亮，吴允进门准备洗漱的东西。

        冯宝川从怀中人的颈窝抬起头，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顶着黑眼圈起床。

        吴允在旁伺候他起身悄声道：“昨个儿奴婢去问过吴大夫了，他说若是先天不足的人，服用那些坏人身子的虎狼之药，是根本活不到成年的，可见他一开始就想错了。吴大夫又猜测宁姑娘喝的或许本就不是绝育药，而是用来延长寿命的，只是和生育冲突了。还有，”

        冯宝川眉头一皱说道：“继续。”

        吴允迟疑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吴大夫说当时有此医术者……恐不过其三。他没有完全把握恢复宁姑娘的身子，只能先调理一二，奴婢也看了吴大夫开的药方，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

        不过其三……这若不是京中几个宗室的儿女都对的上号，就宁佑身上这些疑点，他都要怀疑宁佑是哪个凤子龙孙了，转头望着床上还睡的四仰八敞的人，心下疑虑，你究竟是谁？

        “公公，该走了。”

        回过神沉郁地点头，振了下红衣蟒袖，转身迈开长腿，大步往外走，“药材尽管买，前太医令王朝晖现在在哪？派人去查。”

        一个上午，冯宝川都在跟内阁大臣就国库空虚扯嘴皮子，心情焦躁的无可附加。西有瓦剌，东南有倭寇，国库本就没银子，户部还干什么都超支，钱只要一流经徐嵩和他儿子的手，那九牛最后只能吐一毛给国库。

        现在陛下要修宫殿，钱拿不出来了，甩锅给他们司礼监了，甩他们头上，钱就能拿的出来吗？

        冯宝川躬身站在主子修仙的殿门外，黑璎束在他紧绷的下颌，为即将成为冤大头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干，就落他干爹头上了，他干爹可没有他年轻抗揍。

        每年这个时候皇帝的心情本来就差的打扰不得，更不用说现在还是有人告诉他，陛下别修了，看看您比脸干净的兜。

        吴允按耐下心中焦急，垂头一动不动地站在殿外。

        听到殿门轻响，猛地抬头看见冯宝川出来，才心下大石一松，赶忙上前扶住站不稳的他，见他满脸鲜血，头发散乱，红着眼眶低不可闻道：“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冯宝川无力的挥挥手，两人才走出宫门上了马车。

        宁佑哐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铁壶，旁边绣花的小桃顿时吓得一激灵，吮着手指上的血珠，望着窗边的人小心翼翼地问：“宁姑娘，您怎么了？”

        宁佑来回转了两步沉声道：“公公还没回来吗？”

        中午的时候吴允就传消息回来了，让府上备好大夫。这都晚上了，以陛下的性子，这么长时间，冯宝川怕是要受苦。

        小桃回了句还没有，同情的看着被浇了一下午已经焉儿了的两盆名花，准备去给她再加一壶水。

        突然宁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随后兔子一样快速窜了出去。

        黑夜中看不清冯宝川的脸色，只能看到他正躬着高大单薄的背，捂住汩汩流血的额头，那帕子早就吸饱了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顺着他苍白的侧脸往下流，分不清是那蟒袍曳撒本就那么红还是他的血染红的。

        宁佑脑子瞬间像钻进了无数只的小虫子，她捏住疼的要裂开的头，耳中尖声乍起，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恶马桀桀的嘶鸣还是活人在马蹄下的惨叫，又或者是，是那高墙上同样红衣蟒袍之人的喃喃声。

        但他们同一时间猛然抬起死不瞑目的眼，冲她高声尖叫道：“为什么不救我们，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

        冯宝川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捂着额头躲闪道：“你出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说完急冲冲的往里走。

        宁佑一言不吭，垂头顺着地上的鲜血一路走过去。

        她听着自己心脏咚咚的剧烈跳动声，歪着头望着那边忙的热火朝天的人群。床上的人穿着她熟悉的衣服，为什么会熟悉，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视线慢慢移到那截尖瘦冷白的下巴，隔空摸了摸，真漂亮啊。

        慢慢的迈出步子，脚上的锁链声拖拖拉拉，她低头看着那咬住她翻滚着乌云的人头的锁链，心情烦躁。

        每走一步，每一个头颅都在齐声尖叫，“你不能过去，伪君自，你这个害人的伪君子。”

        “你会害死他的，你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娘，你爹，余家人，汪如海，十二厂臣，十万百姓，你还要剩几个人才满意？”

        宁佑皱着眉头停下，被他们咬的生疼，有些委屈，她只是想看看那一截白玉下巴。

        吴大夫和吴允等小宦官忙的脚不沾地，冯宝川被清理了一下，没有那么狼狈了，就忍不住想见宁佑。他被挡住视线只能看到她的衣角，心里忍不住埋怨她，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要是死了，她倒还清静自由了！

        等了半天，忍无可忍，从缝里微不可见的伸手招了下，有些恼恨的想，她要是敢不来，得好好罚她。

        宁佑眼睛一亮，轻抬白骨累累的脚腕，随后……面色沉郁的看着那只手被人截了胡。

        吴允正在给冯宝川擦拭手上的鲜血，就被人从背后挤了个踉跄，还被偷踩了一脚……

        宁佑拿着从他手里夺过来的帕子，垂眸缓慢的擦拭手中沾血的长手，像是擦拭她最心爱的白玉箫，连每个浸满血的孔洞都不放过，擦的细致入微。

        十指连心，酥麻痒痛，冯宝川的耳根慢慢红了，克制着颤抖的指尖，强装镇定道：“你晕血不用伺候了，咱家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

        又是一片沉默，冯宝川心下突然有些疑惑，从他回来，宁佑是不是就没说过话？

        看着手上的血污被一点点擦去，重新变得干干净净，宁佑麻木的脑子才有了一点清醒，视线缓缓上移，沾血的衣襟，尖瘦的下颌，凌厉的薄唇，阴狠中带着点疑惑的眼睛。

        宁佑慢慢的抬起指尖，微触不触的碰上他的眼眸，薄薄的一层皮肉下眸珠微动，脚腕疼的几乎麻木，却始终没有放开……

        闭眼轻嗅了一下他身上夹着腥甜的幽香，望着周遭翻滚嘶吼的黑云，无声挑衅地笑了一下，随后张嘴咬住了他的嘴唇，耳边万鬼齐嚎，唇下软玉生香，残酷的疼痛和剧烈的快感从尾椎骨向上交融攀爬，如坠地狱，如入天堂。

        宁佑仰头痛快地喘了一口气，再无心其他，眼底发红的重新揽住面前人的肩膀，望着他瞪大双眼，抖着嘴唇，眼神茫然，脸上还带着未净的血痕，像被人剥了阴森禁欲高高在上的皮，露出了里面柔软可欺的芯子。

        一瞬间，宁佑的心脏酥疼极了，捂住他的眼睛，教他唇舌交缠，带他共入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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