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解围
马车摇摇晃晃，一旁的窗帘被掀开了一小角，冷风从缝隙里偷溜了进来，暖暖的车厢里难免会让人想瞌睡，一丝冷风让人不禁精神了起来。
徐长明拿着书本靠坐在一旁，时不时翻了一页。
进了城之后，喧嚣声一下子就起来了，徐长明也无心看书了，他掀开窗帘看向外面，路的两边都摆满了摊子，朝路过的行人吆喝着。
徐长明醒来后的第二天就回了老宅，还没好好的出来逛过，这下子兴致起来了，他朝楠止喊道：“楠止，停车，我们走路过去。”
带上楠止的好处就是，徐长明想要做的事情，楠止二话不说的就跟着他，如果是妙风的话或许还会阻拦一会儿。
下了马车，徐长明对着驾车的小厮说道：“你先回府吧，我们等会儿走路回去。”
一路上徐长明走走停停，都到店铺面前的时候手头上拿着一串的糖葫芦，他一走进去，一旁的店小二看见了忙走上前来，弯着腰恭谨道：“少爷，您来了。”
徐长明点了点头，“做好的披风呢？”
“掌柜的已经派人去拿了，不如少爷去二楼的雅座上休息片刻？”
“也好。”
上了二楼，刚坐下，茶水点心便都送了上来，窗户打开着，二楼靠近街道，可以看到外头行人和吆呼的小贩。
徐长明手头磕着瓜子，靠在窗户边上看着外头。
刘少卿从医馆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他发呆似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哟，这不是少卿吗？怎么在这儿站着？白茶这丫头怎么不在身边伺候着？”一哥儿走了上来，他是从前住在刘少卿隔壁的小哥儿，叫马林。
小时候马林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要跟着爹娘出摊，而刘少卿却能穿漂亮的衣服，还有侍女伺候，十指不占阳春水，所以刘家家道中落的时候，他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没几年刘少卿嫁给了城里新起来的富商，而他却嫁了个二婚街市杀猪屠夫，每日需早出晚归的跟着夫君打下手。
对于刘少卿嫁了商富，马林心头嫉妒的要死。前些时候，有人来买猪肉，闲聊间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刘少卿住娘家两个月了，他那夫君都没有来接他，想必是与那富商和离了。
这下子可把马林高兴坏了，连着好几天都没睡着觉，一得空就故意绕远路经过刘家，却总是没遇到刘少卿。
没想到今天中午回去做饭的路上能遇到刘少卿，当下脸上难掩得意，他亲切的上前拉住刘少卿的手，“少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时候住你隔壁的马哥哥呀。”
刘少卿突然被人抓住手，吓了一跳，本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听他如此说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原来是马哥哥呀。许久不见了，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刘少卿尴尬的想把手抽回，却发现马林的五指就像钳子一样牢牢的钳住他的手腕。
马林抬头看了一眼医馆，佯装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站在医馆门前？可是生病了？”
对于马林的突然关心，刘少卿有些抵触，他用力把手抽了出来，理了理衣领，面上不冷不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过来看下。”
“头晕？”马林夸张的惊呼一声，引起路人侧目，“这可怎么得了，我是知道你身子娇弱的，从前未出嫁时就有人伺候，如今出嫁了街坊邻居都在说你夫君把你当宝一样，出门都有两三个仆人跟着，要啥有啥，可把我们羡慕的，都说你驭夫有术。”
马林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轻“咦”了一声。“今天这是怎么了？仆从都去哪儿了？少卿，别是偷懒自个儿跑出来了，不怕你夫君着急吗？”
刘少卿听着他一口一个夫君，每句话里都在映射他，从前在家他脾气也不是个好的，出嫁后就更不用顾及着其他人了。
他知道马林在打什么主意，小时候马林住在自己隔壁的时候，就仗着自己年长，欺负他年幼不知事，就哄骗着要他身上的东西，等刘少卿年纪稍大了一些，不好骗了，就仗着自己力气大，趁白茶不注意就抢他身上好看的玩意。
刘少卿气不过就回家告知父母后，刘家带着人去马家讨要回来，当晚就听到马林被打的杀猪般的喊声，从此马林见他眼神就像刀子一样。
刘少卿不想跟他在医馆门口拉扯，他记得这儿离徐长明的铺子很近，他不想被铺子里的人看到，他皱着眉头说道：“我有事就先走了。”
马林手急眼快的抓住刘少卿的手腕，面带微笑的说道：“诶，我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你我都各自成家好久没见了，如今见面了怎么就急着要走，难道是见我如今嫁了屠夫就看不起我了吗？”
马林的手力气大的很，他从小做粗活本就力气大，如今嫁了屠夫餐餐吃肉，又帮着杀猪搬肉的，身上都是腱子肉，他就这么一抓，刘少卿就挣脱不开。
刘少卿只觉得被抓住的手腕发疼，他咬了咬牙。“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是在担心你，你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小哥儿一人在大街上，多不安全啊，要不，我送你回徐府？”
“不用了，等会儿白茶会过来的。”刘少卿努力压下怒火，他不想把事情闹大，马林明显是不怀好意，恐怕是知道他与徐家的一点风声，便过来打探虚实。
如果是其他人，刘少卿恐怕也就直接大胆的承认，但面对的是马林，刘少卿却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这个人嘴巴毒，因为从前的事情对他怀恨在心，如果承认了恐怕会被他在大街上狠狠的挖苦一番。
他上下打量着马林，见她腰间带着围裙，上头还沾着几根猪毛，身前的衣服都被溅了好几滴血，浑身上下散发着腥臭味。
而马林离得近，那味道直接扑面而来，让刘少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上半身微微往后仰，与马林拉开些距离。“看你样子像是刚从猪肉摊里回来的，恐怕没什么时间，就不劳烦你了。”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马林笑道：“如今你我好不容易见了面，哪还管其他的，对了，你成亲的时候，我连你一杯喜酒都没喝着，你看，是不是得给我补上？”
刘少卿几乎要被气笑，“你这是说笑了，你成亲的时候我不也没喝上一杯喜酒？”
“这个好说，改天来我家喝上一杯总成了吧？不过今天遇上你，你总该补我一杯，不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马林脸皮厚得要死，就像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刘少卿只得耐着几分的性子与他周旋。“今个儿真不巧，我实在是没什么时间，要不改天我让白茶请你过来喝上一杯？”
马林见他推辞，就知道和离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哪还能让他如意，当下就装作一脸难为的样子。“啊呀呀，这些时日铺子上的生意很是火热，恐怕都没什么时间，现在这会儿还得空，要不现在就去喝一杯？”
刘少卿眼珠子一转，举起被抓住的手，笑道：“可以啊，不过你得先放开我，我才能补你一杯酒。”
马林见他答应，心下有些惊讶，他依着刘少卿的话收回手，他倒是要看看刘少卿要怎么圆这个谎。
马林跟着刘少卿走，却发现他往前走几步，突然转向了另一边，马林立即上前拉住他。“诶？这好像不是往徐府的路吧？”
刘少卿本想带他去酒楼，把马林灌醉到时候再溜出来，但没想到马林竟是知道去徐府的路，他脸上一僵。“家离这儿有点远，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离这儿比较近，要不我就在酒楼上摆一桌在叫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可好？”
马林当场冷了脸，他冷哼一声，声音大了些。“哟，你倒是命好，嫁给了城里赫赫有名的商富徐家，我呢就是命苦，嫁给了屠夫。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却是一点都没有了，亏我平时还念着你。现在你成了富商夫郎，我成了穷苦的屠夫夫郎，你怕是打心里瞧不起我吧？”
周围的人停下了脚步，都看了过来。刘少卿脸色很是难看。“马林哥哥，这哪有的事情，你恐怕是误会了。”
“误会？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恐怕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吧？”马林眼睛暗含恶意，他跳高了一边的眉毛。“哎，我是比不上你，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这个屠夫夫郎不配进徐府，怕我弄脏徐府的地面。其实这也没什么，我知道我现在穿的一身是不配进去，但你也好歹跟我说一声，何苦故意诓骗我呢？我这么善解人意，你跟我说清楚，我定会理解你的，你又何必装模作样的说要请我吃酒，却有不明说带我去酒楼。”
刘少卿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顿说，顿时气的涨红了脸，当下也不管了，直接冷声道：“你这话说的就是倒打一耙了，分明我们两人比普通的邻居关系还不如，你一见我就拉着我说要吃什么喜酒，硬要我请你，如今我请你了，你却不管不顾的开始胡言乱语的撒泼，你这是何意？不用管你的脸面了吗？”
马林见刘少卿不装了，心里暗喜，他嘴上唉声叹气道：“你怎么如今火气这么大？恐怕也是你夫君宠坏了吧？”
“这又干你何事？”
“好了，我也不跟你吵了，站在街口上风大冷的很，对了，你不说是很快就有人接你吗？怎么？人呢？哎，也真是的，这徐家人怎么还不来呀？”马林故意东张西望的看着。
周围的人都在嘀嘀咕咕，指指点点，马林直接对着他们道：“诶，你们有些人应该不认识他吧？他就是城里徐家富商的小夫郎，徐家可真是个厉害的，城里有钱人用的绸缎都是从他那儿购买的，还有冯氏绣房也是他们家开的，可厉害了，是个赚钱小能手。”
“我这朋友的夫君啊，在外会赚钱，在内可听我这朋友的话了，成亲三年无所出都一如既往的对我朋友好，你说城里的有钱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可我朋友的宅院中别说小妾了，就连个通房都无，外头都在传他是个惧内的。夫家有钱又深情，这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偏让我朋友给遇上了，可见我朋友可是个好福气的。”
刘少卿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街上供人取乐的猴子，马林还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说着，过路的行人都停下脚步，把他们围了起来，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人群做成人墙，明明没有风，但刘少卿却还是觉得有冷风吹过，他手脚冰冷，忍不住的发抖，他脑袋嗡嗡作响，耳边环绕着马林说的话，只觉得很是刺耳。
“我原没想到，少卿的朋友对我有着如此高的赞扬。”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句话，马林止住了嘴，人们自动寻找出声的方向，而刘少卿却浑身一震，这个声音他很是熟悉，过去的三年，他每天都能听到，他有些害怕，恨不得就消失在原地，可心里却又隐隐约约的有些欣喜。
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了站在外头的徐长明，徐长明揣着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停在了刘少卿的身边，他见刘少卿傻愣着看着自己，脸色很是难看，也没有带汤婆子，关心道：“怎么出来也不带汤婆子？”
他把手头上的汤婆子塞在了刘少卿手中，这才转过身看向马林。
马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打听到徐家母子现在都不在城里了，这个消息不会错的，但为什么徐长明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应该啊。
“咦？你又是哪位？我与少卿成亲三年来从未听他说起过你。”徐长明目光幽深的看着马林，对着刘少卿，马林还能张狂，但对着徐长明，马林却一下子矮了半分，许是他身上令人有些窒息的压迫感，让马林有些慌张。
“我，我是少卿从前的邻居。”马林说完还补了一句。“从小一块长大的。”
“哦，你就是少卿说的那个小时候抢他东西不还然后被自家爹打的那个？”徐长明点了点头，然后疑惑的问道：“你在大家上拦住少卿，是想给他道歉吗？”
周围的人有些惊讶，一下子把目光对准了马林，有些人还相互交头接耳，时不时的指下他。
马林的脸涨得通红，他瞪大了双眼，鼓起气势道：“这都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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