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他未曾怪我
上斐带着我四处寻找上霁，最后在城外郊区找到了他，他正跪在一座刚垒起的坟包前，碑前写着：“钱莫辛之墓，儿，上霁。”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将军，将军府被封了。”
我跪下，心底充满了愧疚。
“老将军让你离开临阳城。”
上霁轻轻开口道：“你走吧。”
闻言上斐听命的离开。
“我的娘亲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家中长辈宠爱照顾，是一个被保护起来的瓷娃娃，她也一向听话，甚至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她从来没觉得哪儿不对，直到遇到了我父亲，她仰慕那个年少有为的大将军，望着他的眼睛都是充满爱的，好在她的仰慕有了回应，父亲心悦于她，两人做了所有相爱之人都会做的事，可惜……父亲并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父亲，他为了保全将军府而选择放弃了娘亲，迅速的娶了别人。娘亲因此患了心病，王府落败之后她就到了江南居住，这些年一直与我写信，想与我见面。”
难怪上霁要与我成婚之后才肯碰我。
原来因为他母亲的事他有了阴影。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刚打赢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我想我应该有勇气去见她了，给她一个足够优秀的儿子，可她并不在意……她关心我是否受伤，是否受了委屈，在军营里是否穿得暖吃得饱，她在意的只是我这个人而已，并不是我身后的那些荣誉，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以一颗单纯的心爱着我。因此对娘亲，我便有了很多依赖，每每胜战之后我都会去找她，吃一口她做的饭菜或者陪她说说话，这么多年里她对我的依赖越来越重，直到想随我回将军府待在我的身边，娘亲说她不要名分，什么
都不要，只想待在我的身侧，可我一直拒绝着她……待好不容易她回临阳城，可是……”
这一回，便是死期。
再也无法离开临阳城。
“姑娘，我如何对得起她呢？”
“我又如何对得起上慕呢？”
“又如何对得起将军府呢？”
“因为一切一切的变故都是我的私心所造成的，与姑娘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把所有的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没有怪我，丝毫都没有怨。
再想想楚靳萧，他会事先怪我。
然后事后才想着查清原因。
况且上霁还明白这些因我而起。
即使他知道，他也没有怪我。
我听着上霁说的这些话心痛，他的哀伤也让我心痛，我抓住自己的胸口有些压抑的喘着气，“姑娘，你是我的娘子，无论这些事是否因你而起，我都会护着你，无怨无悔。”
我猛的抬头望着他。
少年的神色充满了坚定无悔。
“是我的错，上霁。”
上霁忽而握住我的手心轻声道：“我知道一切因你而起，可我心里始终舍不得怪你。”
“对不起，我阻止不了清修，因为这些事情是属于发生过的，一切都会按照剧情走。”
我郁结道：“是我让你失去了娘亲，让你小叔遇刺，让你的妹妹被人……全都怪我。”
“你知道何为夫妻吗？娘亲说两人无比坚定的信任着对方，坦诚相待，共渡难关，不离不弃，这便是夫妻，所以娘子不必自责。”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娘子。
“娘子，我们走吧。”
上霁拉着我的手心离开将我安置在一处宅院，我想跟着他可是又怕成了他的拖累。
他去处理将军府的事，我忧心的在门口等着，我怕我等不到他的时候就要离开了。
两个时辰之后上霁满身伤痕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而他的身后是大量的追兵，他拉着我的手进去关紧门后身体就滑落在地上。
我蹲下身扶着他看见他满眼泪水，我心里一咯噔，心想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正想问时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剑将我紧紧地搂住，脑袋埋在我的怀里，而肩膀耸着。
“娘子，将军府没了。”
我怔住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皇上下令放火烧了将军府，我方才赶到时将军府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我进去拼尽一切只救到了小叔，上慕和大夫人以及将军府的众长辈都……”他欲言又止，又道：“听说爷爷和父亲也被皇上派出的刺客绞杀……”
我跌坐在地上，惶恐的眼神去看怀里的上霁，他的红衣都湿透了，我伸手抹上发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
我心里压着一口气。
吐不出去又咽不下去。
“将军府这么多年为皇上做事，是最好的一把利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会……”
上霁嘶哑的嗓音道：“功高盖主，如今垵国被灭，将军府便是他的心患，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哪怕这借口再小都是他的突破口。”
所以，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我！！
我喉咙处滚起一些腥味，我咽下听见外面的声音喊叫着，“将军，你如今已经是困兽之斗，还是束手就擒吧，别让我们耗死你。”
上霁未理，只是埋在我的怀里。
“将军，请你给自己留点体面。”
上霁起身，拉着我进了里面房间。
外面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上霁拉着我坐在床边道：“这儿是太后出阁前所住过的老宅，他们不敢贸然闯进来，只有守株待兔。”
我赶紧说：“我替你包扎伤口。”
他倒也没有拒绝，“好。”
上霁坐在床边，我小心翼翼的脱下他身上的衣袍，虽然他是个少年，面容英俊皮肤甚至说得上白皙，可是他衣服下面的身体全都是斑驳的疤痕，如今疤痕上面又是新痕。
上霁不怕痛，紧紧地皱着眉隐忍着。
我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拭着他上面的血痕，又涂上他们这儿的金疮药，他一直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开口说：“我一直记得娘子说的，在未来有我和你的世界里我们有个可爱的女儿，我一直期待着，所以想着无论什么样的苦难我都能承受，可即便是想着你想着我们的女儿，夫君我也觉得现在太苦了些。”
“喉咙发苦，心涩。”
他悠悠叹道：“将军府……是无辜的。”
我从后面搂住他的身体，“对不起。”
“娘子，你要回你的时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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