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十二章 旧事重提

我去见留声，季宁和说。她现在的情况，我还不得而知，总之她叫我来，我就来了。那就一起去吧，这么多年，难得的一次见面。季宁和听了很兴奋。她告诉他她所见的留声。

        按了门铃，无人开门，打电话，至少打了十次才有人接，但是只按了接通键，却始终没听见人声。她心里发急，没有挂断，期待电话那头作出回应。宁和，我在我第一次带你去的酒吧，来吧，我们一起干一杯。电话那端音乐声和人群嬉闹声入耳，她只听得大概。但说话人口齿不清却很耐心的重复了两遍。她记不清她们上次去的是哪家酒吧，她本就是个不太识路的人，况又在这样高楼林立的城市之中。她只记得是公寓外面直走后第二个路口的一条街。

        她和夏安居沿途一直找。

        她蜷缩在公交站牌的雨棚下，留声。季宁和叫她，她缓慢抬起脑袋，眼神里满是惆怅和哀怨。宁和，我怎么和我爸一样啦？她低头看躺在身旁的酒瓶，我和他越来越像，怎么办？说完她开始哭泣。她抬起右臂将鼻子凑上去闻，又抬起左臂闻，她走近，一股酒气将她包裹。还真一样，说完这句话，她开始呕吐，泪水和着呕吐物倾泻而下。

        吐完抬头看见站在身旁的夏安居，神色出现些微的变化。她认出了他，却不愿说出。她后来告诉他，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那让她感到无地自容。我只想看见最真实的夏留声？嘴角上扬，很好看的弧度，那是只有成功而自信的男子才会有的笑容。她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了。

        难道以前的夏安居就不是夏安居了吗？以前的夏安居和现在一样美好，放纵她的无理要求，挑灯夜战帮她完成作业，总是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她只是一直没有发现，那样美好的夏安居，她的目光一直向着远方，总是对慢自己一步的幸福视而不见，对近在咫尺的完满唯唯诺诺。她以为那样的夏安居是甘于命运的人。她要的不是一个整天只会对着木雕发呆，只会算练习题，只会木木地对人笑，此外一无所有的人。她觉得自己的浪迹足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把以前所有和自己相关的事物全都排除在外，因为她只想承认她自己。

        十二点后走出电视台，外面五颜六色的灯光让她无所适从，整座城市基本上已陷于沉静。脑袋里一团乱麻，轰轰的像是要炸开。路灯下的男子和暖黄灯光融为一体。你怎么跑这儿来工作了？好朋友也不说声。他脸带笑意向她走进，右手的手提袋中不知为何物。她一时慌乱，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倒真很意外。她挤出一句话。半晌之后，她终于冷静下来。意外？她偏着头看着他，我可是在这里专等你的。你可真好，也不招呼一声就走了，害我以为……。他顿住不说了，语气带着些许怨意却是愉悦，算啦，看到你平安健康我也就放心了。

        对不起，事出有因，我……她避开他的目光，尽量不去看他。谢谢你。未等她说完，他便已将她的话打断，她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困惑。她不知他对她说出的感谢为何意。他看着她的眼神，这一刻，他确定他已读懂，准确无误。他想，如此莫名其妙的对话，此生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了吧！也好，有些东西属于一人便好，他人若知晓多一分或少一分，又有何意义。

        他背转身，向着前面的路口，是要走走还是——走走吧！我们好久不曾这样走过了。她与他并肩而行。他叫夏安居。脚步微顿。

        她没有回答他。那个根雕就是出自于他之手。她点头，是啊！他五岁来我们镇上，我们一起上学，他是个很出色的人，懂得隐忍，也懂得沉静与发泄。多么简单的字眼，如此简单的词，只怕现在很多人早已丢失与遗忘了吧。他停住脚步，看着昏黄路灯下美丽的侧脸。

        我也是这样，丢失与遗忘，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不解他后半句到底是何意。他看着她，故有此感叹，她所眼见的是他夏安居，只可惜，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他夏安居。

        你和留声的事，我已知道。她有些迟疑地说。他像没有听到。于是她又开始说了下去，你这么好的条件，定能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耿耿于怀容易让人丢失。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说宁和，你放开了吗？我相信。她答。这便算是最好的回答吧！他微微一笑，道，不出所料，果然还是这样，你可不要再丢失了，不然又要让我好找。他将黑色手提袋送到她跟前，用眼神示意她打开。她脸上现出笑意，不过，最终没有收下。

        寒梅枯魂的根雕，于今对她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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