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先吃饭吧。”
吴越泽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又打电话回去交代工作，然后带她来到了附近商场的一家西餐厅。
他点菜的熟练程度让秦霜霜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她刚才偷偷瞄了一眼价位表，随随便便一盘菜就是小杂货店一天的营业额，还没吃就开始胃疼了。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吴越泽严肃的神情让她更加紧张：“这话又该从何说起？”
吴越泽把手机挪开，双手轻轻交叠：“虽然你早上解释过了，但我知道真实情况肯定比你描述的还要更糟更复杂，我大概能猜到你大舅一家人是什么德行，什么接手店铺，恐怕就是明抢吧？你说要来城里租房子，可你身上根本没钱了对吗？”
“啊？”
“若不是十分伤心和委屈，你又怎么会大清早的拖着行李箱在马路上哭？你老实跟我说吧，别再给他们留面子了，这样的亲人不值得你为他们考虑。”
秦霜霜挠了挠额头，露出尴尬的笑容：“是啊，我现在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句话给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多，准确一点来说，就是她被情绪带着走，妥妥的失言了。
“你别误会，我刚才只是使用了夸张手法，什么最后的退路，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我知道。”吴越泽很配合地笑了几声，很快又严肃起来，“那你现在有落脚的地方吗？”
秦霜霜深吸一口气，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我工作室还有空房间，要不你先住下？”
“不合适吧？”
“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总不能让你睡大街吧？”
秦霜霜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可心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读书的时候，家境和能力的差距并不会那么明显，吴越泽整理资料，她也整理资料，吴越泽画海报，她也画海报，她从未觉得吴越泽有什么特别或者了不起的地方。
他也极少在她面前提起他的事业，每次有同学开玩笑，他也只是打哈哈，很快就会把话题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可如今冷冰冰的事实摆在眼前，她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要不我替你找房子？”吴越泽抿了口柠檬水，静静等候她的答复。
“我不知道……”秦霜霜紧紧揪着衣角，最末尾的扣子都快被扯开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面对他的关心，秦霜霜能给出的答案只有沉默。
回去，是肯定回不去了，大舅一家人只会变本加厉，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检查她的行李箱，把她藏在羽绒服口袋里的几百块钱也一起搜刮走。
可如果不回去，除了睡大街和投靠吴越泽，还真是别无他选。
“要不我先借你一笔钱周转？”
吴越泽的耐心让她十分感动，但越是这样，她的嘴就越是张不开。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我替你决定怎么样？”
“你随意吧。”秦霜霜实在是撑不住了，她的胃已经开始抽搐了，再不换个气氛，她真的会紧张到当场晕倒。
“喂，王姐，你帮我打开三楼的小房间通风，对对对，好好好，晚上啊，晚上我想吃清蒸黄花鱼和烤鸡翅，好，再见，再见。”
吴越泽放下手机，朝她轻轻挑眉，“好了，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安心吃饭吧。”
秦霜霜欲哭无泪，只能拿起筷子默默吃饭，吃到一半才想起还没说谢谢，于是放下筷子擦嘴，没想到却被吴越泽抢在前头。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霜霜愣了三秒，很快反应过来：“您的大恩大德，我绝不敢忘，将来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你说一，我不说二，你说三，我不说四……”
“我说五，你不说六，是吧？”吴越泽笑着摇摇头，“你啊你，真是让人看不懂。”
秦霜霜低头苦笑：“你想问什么尽管问，除了我外公外婆之外，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帮助我的人，我真的很感激……”
“好啦，我知道。”吴越泽拍拍她的头，笑得特别灿烂，“你心里明白就好，只要你明白，我就心满意足了。”
秦霜霜觉得这画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好像吴越泽一直都是这样，说话做事总是照顾别人的感受，语气温柔却不油腻，就像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但又特别实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但此时此刻的吴越泽，好像不仅仅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了，这里面好像多了一点其他的味道。
“真的很感激你。”除了道谢，她也想不到其他的话了。
“先吃饭吧。”吴越泽抿嘴微笑，把菜往她那边推了推。
两人默默吃完早饭和午饭，秦霜霜拎着卤蛋回到食堂，刚想和王大姐解释一下，吴越泽又抢先一步，拉着她到旁边不知说了什么，对方一直往她这边看，脸上挂满慈祥和蔼的笑容。
“我们走吧。”他拎着她的行李箱大步奔跑起来，像是赶着上课的高中男生，笑得干净又好看。
秦霜霜低头跟上他，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欸，你不是那谁吗？”顶着灿烂笑脸的年轻男子抖着食指蹦过来，用响彻云霄的音量喊道，“啊啊啊，你们又在一起啦？”
“你是……”秦霜霜上下打量他，讶然道，“啊，你是他的室友对吗？”
“嫂子好记性啊。”男子朝她伸出手，笑嘻嘻道，“一直没机会做自我介绍，我叫周吉方，你叫我阿吉或阿方都可以。”
“你好啊，周先生。”秦霜霜轻轻握了下他的手，扭头寻找吴越泽的身影。
“欸，录音的事你怎么解决的？他当时可气得不轻呢，一个人郁闷了好久，比当初被江菡蕾戴绿帽还郁闷几万倍呢。”
秦霜霜知道逃不过这件事，但没想到他会直奔主题，一下招架不住，脑子和嘴巴又开始分家了。
“他和江菡蕾就是好朋友而已，绿帽什么的，还真谈不上，至于录音嘛，当时情况有点混乱，我也不知道是谁搞的这些事，不过无所谓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以后会补偿他的。”
“哇，不愧是阿泽看上的女人，厉害厉害。”周吉方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突然拉着她来到一楼大厅，小声说道，“呐，前台那个穿黑色套装的女生，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秦霜霜学着他压低声音，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她叫席馨，你觉得她好追吗？”周吉方捂嘴偷笑，两只大耳朵红彤彤的。
“这怎么看得出来啊？”秦霜霜使劲打量他所说的那个席馨，实在是瞧不出什么东西。
“那你有没有一种看到同类的感觉？”
“同类？”
“拜托，您是出了名的难追，您仔细看看她，有没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秦霜霜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周吉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让她没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瞎扯。
“好像没有，但又好像有一点点。”
“那到底是有没有？”
“你等等啊，我给你算算。”秦霜霜摸着下巴蹲下来，煞有其事地开始情感辅导。
“你喜欢她多久了？”
“三年多一点。”
“这么久！”秦霜霜有点慌了，这显然是碰上又纯又痴的羞涩男孩了。
“那她知道你吗？”
“工作室聚会的时候打过招呼，但她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周吉方在她旁边蹲下，已经开始揪头发了。
“那她确实是单身对吧？”
“应该是。”周吉方往后瞄了一眼，喃喃道，“阿泽没必要骗我吧？”
“单身，单恋三年多，打过招呼，没什么兴趣……”秦霜霜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叹气，“我差不多有结论了，你想听吗？”
“你说吧，我受得住。”周吉方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大概有这几种可能，第一，她单身，但她不喜欢你。第二，她有对象了，只是你们不知道。第三，她单身，但是有喜欢的人。第四，你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对方可能还没察觉到你的心意，所以没办法做出相应的回复。”
“这些我都想过了，我要的不是猜测，而是办法。”
周吉方的要求并不过分，但她确实是无能为力。
“你找我还不如找王大姐，她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王大姐老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想找她。”周吉方慢慢站起来，语气哀伤，“算了，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秦霜霜挥手目送，同情之余又觉得心酸。
虽然第一时间没有认出他，但在刚才的相处中，她慢慢记起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比如他的外号是“光脚阿吉”，因为他舍不得买拖鞋，在寝室里一直是光脚，后来吴越泽看不下去了，一次性给他买了二十双拖鞋，把他感动的痛哭流涕，当场就要结拜为兄弟。
吴越泽和她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唏嘘了许久，要不是她安慰及时，说不定又要勾起他的童年阴影了。
因为贫穷，吴越泽留下了许多心理阴影，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差不多就是半斤八两了。
不过她对吴越泽还是有所保留，大部分话题都是浅谈即止，而吴越泽却毫无保留，各种细节都描述得很到位，让人越听越投入，好像那个被母亲百般折磨的小孩就是她自己。
没想到，他们曾经靠得那么近，现在想起来，其实他也算是比较特别的存在了，但愿以后他们都能幸福一点，再也不用聊起这种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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