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旧地重游
蒋领君和石磊从滨海回来后，周达则在从他们口中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信息。公开的，坊间的，都不是他所想要的。他决定亲自去一趟滨海会会康政和，带着赵婴齐和阳阳。
赵婴齐调了课，星期四晚上出发，星期五的凌晨天没亮到了地方。按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在山水间度假村住下了。赵婴齐特意选了当初住的那间房，周达则在她隔壁。
官方的消息是康政和二十多岁继承了父辈的一家旅店，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铺发展到今天的远近皆知的拥有疗养院，医院，酒店，购物街，旅行社等吃住行游购娱一体的度假村。各种溢美之词，各种荣誉称号，极尽夸耀。坊间则是一些八卦，康政和年过四十，至今未婚，并且作风正派，从没有花边新闻。这么大家业不知将落入何人之手？有人说，康政和不孕，所以才不结婚。有人说他清心寡欲。各种猜测，莫衷一是。
赵婴齐下午的时候楼间的绿化带里闲逛，经过记忆里的办公楼，她走了进去。前台说先预约。赵婴齐笑笑走了出去。看来办公楼没有变化。她拨通了康政和的号码。何秘书下来把她迎了上去。
她的到来，表面上看，康政和的惊喜多于意外。他笑着大步过来要和赵婴齐握手，又搓着手请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怎么没有提前给我说一声？自己来的？”在他的办公室坐下后，康政和坐她身边询问。
“我带着阳阳，还有周达则。”赵婴齐看着康政和说。
“哦哦。准备玩几天？我让人安排。这个时候来，泡泡温泉，再尝尝美食。”
赵婴齐笑笑：“这是一部分，我还想让阳阳看看他爸爸工作过的地方，他年龄越来越大了，我怕哪一天经不住他的缠闹，会忍不住告诉他事实。”
康政和看几眼赵婴齐，垂下了眼睛，思考着说：“也是，他早晚要知道的。”
赵婴齐叹口气：“我觉得挺对不住孩子的，他不仅要接受他的爸爸不在的事实，还要面对一个不是他父亲的人。”赵婴齐眼泪不觉滑落，她慌忙擦着泪，勉强挤着笑看着康政和：“我失态了，来这里我是来感谢你的，您给阳阳爷爷奶奶邮寄的东西，他们很喜欢，我这次来，他们还让我给您带他们亲手做的一些特产。”
康政和皱了下眉又笑了：“那是我应该做的。他们还给我准备东西？太客气了。替我谢谢他们。”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赵婴齐起身告辞，康政和说晚上给他们接风。
赵婴齐回去见了周达则，刚要说自己的发现，周达则抓住她的双臂凑过来贴着她的面颊说：“隔墙有耳。”动作虽快，但阳阳还是看到了，跑过来推开周达则：“这是我妈妈，妈妈搂我。”
赵婴齐抱起阳阳绕过周达则往回走。发生这样的事，赵婴齐的人生几乎要崩盘了。她不知道该相信谁，该何去何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那些她经常回忆的过往全是海市蜃楼，更是一场欺骗愚弄。她理不清楚头绪，不知道该恨谁，干脆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备心理了。
周达则看着她的背影，阳阳趴在她肩头对着他做鬼脸，嘻嘻笑。这是他的儿子。应该不用去做亲子鉴定就可以看出来的他的儿子。怎么会是他的儿子呢？周达则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赵婴齐对他明显不如以前，端着，客气着，警戒着，满眼疑惑，满身防御，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得罪什么人了，遭到如此算计。
晚上康政和请吃饭。周达则看看这几个字，点根烟，继续像游客一样徘徊。他走到路口吊装的球形监控摄像头的背面，不久，他果真听到了轻微的转动声。他把烟蒂丢进垃圾桶，伸了伸懒腰回房间了。
不久，他听到隔壁房间有人敲门。出来看时，赵婴齐在和一个男人说话。他走过去，男人看到他一点也不惊讶，微笑着说：“周警官，你好，我是康总的秘书，我姓何。”
周达则说：“何秘书你好，多谢了。”
何秘书一瞬即逝的错愕怎能逃过周达则的眼睛。他神色瞬间如常，客气地打着招呼。“我们康总邀请您二位今晚七点在我们的风之韵为几位接风，请赏光。”
何秘书一走，他和赵婴齐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举起阳阳转几圈：“有人请阳阳吃饭了。”
偌大的桌子，只坐了四人。康政和致了欢迎之意，周达则说：“上次你去我们那里，那时候家里有个病人。我也没请你吃个饭喝个酒，这次我自罚一杯，别怪罪小弟。”
康政和没有一点架子，关切地问着那位病人的情况。周达则又开玩笑地问起康政和怎么也没找个人陪陪婴齐。康政和会意，笑，我尚未娶亲。周达则说起他被催婚的各家言语。两人笑着说着举着杯。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赵婴齐安安静静吃着听着笑着，照顾着阳阳。两人不多会儿，开始拍肩打背，称兄道弟，互相吹捧。阳阳说：“妈妈，他们和刚才不一样了。”
赵婴齐说：“这是喝醉了。”
阳阳站他们身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康政和端着一杯白酒问阳阳：“阳阳，喝不喝？”
“苦不苦？”
“你尝尝就知道了。”康政和往前送送杯子。
周达则说：“男子汉，喝一口试试。”
阳阳低头闻了闻：“有凉气。”那是一杯酒精度高的白酒，赵婴齐握紧手，指甲嵌到了肉里。
“不香吗？”康政和笑眯眯地问。
“香。”阳阳看一眼赵婴齐，嘿嘿笑了，“妈妈不让喝。”
阳阳跑到赵婴齐身边，钻她怀里，赵婴齐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现在小，长大了再陪伯伯叔叔喝酒。”
周达则不知真醉假醉，胳膊搭在赵婴齐肩上，还不停给阳阳斗嘴。阳阳拉着扯着他：“别搂我妈妈，别搂我妈妈。”
“我搂怎么了？我还亲呢。”说着故意在赵婴齐耳边吧唧一下。阳阳哇一声哭了，哭着还推着周达则：“坏叔叔，坏叔叔。”
赵婴齐松开周达则，抱起阳阳：“阳阳不哭了，妈妈抱你，咱们回去。”周达则追上搂过她和阳阳：“一块回。”
赵婴齐推不开他怒道：“你到底喝多没有？”
“喝多了。”
赵婴齐无可奈何气笑了，由着他疯疯癫癫，三人磕磕绊绊到房间。赵婴齐还是有点担心周达则，哄睡阳阳，给他打电话，没有接。去敲他房间门，很久还没有开，赵婴齐叫来服务员开了门，周达则趴在床上和衣睡着了。
她倒杯水，扶他起来喂他喝下，又脱他衣服鞋子，抓住他脚脖拉他睡正，扳住他的头让他的头侧一边，以方万一呕吐呛着。谁知这时，周达则经过这一番折腾，睁开了眼。他伸手一揽，一翻身，赵婴齐被压在他身下了。周达则脸贴着她肩头，气息吹走她脖子里。赵婴齐推推他：“周达则，周达则。”周达则嗯几声，搂着她又翻了个身。她在上面了，可周达则的胳膊缚着她，她试了几试，挣脱不了。后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在装睡。
“你松开我，周达则。”
周达则仍旧闭着眼睡着。赵婴齐低头咬他脖子。周达则呵呵笑起来，捧住她的脸和他对视：“我装得像不像？”
赵婴齐不屑回答，撑住床要站起来。周达则醉眼惺忪，言语艰涩，没有十分醉，也有□□分。
“想吐不想？”
“不想。”说着还轻佻地刮着赵婴齐的脸。刚说完，推开赵婴齐踉跄地跑向卫生间。
赵婴齐下半夜，看周达则确实不再出酒，睡熟透了，才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何秘书带着他们去泡温泉，让他们带着行李说是换个房间。赵婴齐本不同意，何秘书一脸为难，看来是康政和的意思，她也就不坚持了。
新换的房间，是套房，主卧外面隔着木质的露台，外面就是烟雾缭绕的泡池。四周围墙绿植，私密性挺好。阳阳开心坏了，嚷着要下去。他们没想到要泡温泉，谁也没带泳衣。周达则脱光阳阳的衣服，抓住他的胳膊放他下去了。他自己脱得剩了一条内裤，也蹦下去了。赵婴齐拿几瓶水放岸边，翻行李找衣服，看有没有可以充当泳衣的。有一件无袖的棉纱睡裙，她换上，没入水里缩着。周达则和阳阳在那边戏水，周达则沉入水中，站起来的时候阳阳正好坐到他脖子里，逗得阳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阳阳，喊妈妈过来，这里水深。”
阳阳这会儿又倒向了周达则：“妈妈过来。”
赵婴齐只露着头，下巴贴着水面过去。周达则看着她，挑挑眉，张着嘴无声笑了。
“有些人心虚了。”周达则张开双臂漂起来。
赵婴齐抱着身子往下沉了沉没说话，她的衣服见水后几乎是透明的。阳阳游过来扑向她，她只好站起来环住他。
“你觉得呢？”周达则问道。
哦，原来不是说她。赵婴齐没有周达则那么细心敏锐，但也看出了门道。周达则没见过何秘书，何秘书却能精准地认出周达则。还有昨天康政和不着痕迹地怂恿让阳阳喝酒，怕是在试探周达则会不会阻拦。
阳阳在用水泼人，要不怎么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周达则立刻回泼过来，两人水花大战，赵婴齐护着头逃走，阳阳喊：“妈妈帮我。”无奈，赵婴齐也加入了战局。很快，周达则大获全胜，俘虏了他们。
周达则提议上去，泡久了皮肤会干。赵婴齐说你们先上吧，我随后。其实她是在担心走光的事。趁他们走后，赵婴齐裹着浴巾跑回去淋浴，正巧周达则出来给阳阳拿衣服。周达则尽情上下打量着：“还是个诱惑人的女俘虏。”
赵婴齐镇定走进另一个房间，只不过脚下滑一跤，差点摔倒。
中午，周达则带他们去吃海鲜，又说去海边逛，一是天冷，二是昨晚赵婴齐没有休息好，她想回去睡觉。周达则带着阳阳去了海底世界。
赵婴齐睡到下午，二人还没有回来，她自己去院子里走走。这里是五星级酒店区，清洁工也穿着制服。一个中年人在用铁丝扎落在草地上的落叶。赵婴齐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和他拉家常。
“你们这里环境真不错。”
清洁工举起铁丝指指不远处的一座山：“山上那个疗养院比这还要好。”
赵婴齐顺着望去，平缓的山势，几座白色的房子隐没在山坳里。
“那里也属于山水间吗？”
“是啊。我们康总几十年的心血。”中年人一脸骄傲自得。
赵婴齐灵光闪现：“我来过这里，记得以前那边没有那个雕塑，那里也多了一栋楼。”
中年人笑了：“楼建有三四年了，那个雕塑是康总特意请人雕的，几年才成。最近才放这里。”
“我说呢，我六年前来的。”
中年人看来是这里的老人，如数家珍般给赵婴齐介绍这里的一草一木哪年动工，哪年落成。
赵婴齐笑：“这里的人事我看变化挺大的，以前你们这里有个客房经理是我老乡。这次来，我没见着。”
“你说的是章文礼？”
“可能是这个名吧。他个子挺高的。”
“对，是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他叫章文礼，我也叫张文礼。他是立早章，我是弓长张。娃是个好娃呀，可惜，天不假年。”张文礼说着感叹起来，“每次见了都笑呵呵地给我打招呼，没有一点架子，知道我俩同名后，时不时地撂给我盒烟，或者茶叶。有几次，他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陪我说话。”
“他在这里有仇人吗？”
“看这话问的？他待人处事谦逊有礼，我们康总……很器重他。”赵婴齐看章文礼说这个词的时候，眼睛迷茫，眉头皱了一下，“但他一点也不焦躁，仍旧和和气气的。要是别人，尾巴早就翘天上啦。”最后他又愤愤说道。赵婴齐想，以他的职业对人情冷暖体会应该是真实的。
“那他怎么会……？”
“说不了，他回你们那后，没再回来。后来听说是去世了。唉，可惜了。”
赵婴齐低着头，若有所思。张文礼停在她身边，一会儿又走开了，不久又回头走几步，赵婴齐终于发觉，惊讶地望着他。
张文礼说：“他回你们那的那天，我在那片花丛里剪花。大中午的，也没几个人。我看到他和我们康总往草地对面的树林里去，我修剪了花，剪绿化带，他从我身边经过，就隔着这么远，我做好了给他打招呼的准备，他却从我身边过去了。走得很快，还怒气冲冲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次有人问起我，我想着他那么年轻就没了。要是人为的话，总会有警察来问我的，我一直等着。”
“真是太不幸了！你怎么会想着有警察来问你？”
张文礼张着嘴，说不出话。“是不是那天你还看到了别的？你知道了什么？”赵婴齐目光凌厉，语气逼人。
“人啊，年龄大了，记忆，眼睛呀，耳朵都有毛病啦。脑子也糊涂啦。”张文礼说着又扎树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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