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术
赵婴齐这几天明显感受到周达则心里憋着火。她刚开始认为这些火全是冲她呢，因为有天她在晃头，周达则问听到里面水响了吗？对他的嘲讽她无力反驳，但又觉得万分委屈，弱弱解释说：“我想打入敌人内部，刺探点消息嘛？”周达则立刻横眉立目：“结果呢？话题被人牵着鼻子走，较量起来不是一个等级吧！”后来听周达则接电话，那边说已经查清了，那东西确实是李芷依趁店员不注意在端给赵婴齐之前就已经放进去了，确定给老板没有关系。周达则打断那边说话：不管是老板还是店员，一个都别放，等一切查清再说。那边说了什么，周达则提高音量说：哪个律师？让他给我打电话。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她父母阳阳被接来和她一起都住周达则家里，而家里时刻都有两拨人荷枪实弹地陪着他们。赵婴齐还是偶然看到阳阳和其中一个警察玩，那个警察把腰间的东西往旁边挪了挪，赵婴齐根据形状猜测出来的。至于外出买生活用品，倒垃圾之类的，那都是他们代劳了。赵婴齐问周达则，你父母呢？周达则说他们用不着我操心，自己找的有人。
这么说来，是谁？与你们做对到这个份上？
周达则说：“证据，有证据了再说，根据目前了解的，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既然他不便多说，那就不多问了。一天两天不出门还好，久了，别说阳阳，大人都受不了。赵仲年趴窗户上往外看几回了，虽然那两个警察提醒别打开窗帘。不过透过窗帘缝隙看看也是好的。
赵婴齐该开学了，她着急，怕耽误上班。周达则每次回来她都要问还得多久。他都说再坚持几天，正处于胶着状态，很快就会见分晓。说着想起什么笑了，问赵婴齐：“知道什么是狗咬狗吗？”
赵婴齐根据字面意思不是什么好话，当时正帮他脱一个套头衫，他光顾着嘿嘿地笑，不配合，赵婴齐一甩手不干了。这几天生气的不光周达则一人，为了照顾周达则，阳阳去和她父母一个房间，赵婴齐没有意见，他不方便，帮一把是应该的，但周达则把照顾变成了侍候，他自己能做的事也不做了。比如吹头发，脱袜子，洗澡故意不拿毛巾喊她送进去。饶如赵婴齐脾气这么好，也爆发了，丢下他出去了。出来又没事可做，现在是凌晨，大家都睡下了。她到客厅走了一圈，有个警察探出头看看她，她转了两圈又尴尬地回卧室了。周达则已经睡着，还是衣服脱一半露出一只胳膊的样子。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回来不定点，话没说完就能睡着，赵婴齐气消了，又心疼起他来。
她和阳阳的开学还是耽误了。周达则有天回来说，你的假我已经请过了，阳阳的你给他老师说一声。他这次回来带的还有一个女警，赵婴齐已经认识了。看到她，赵婴齐自动自觉地捋起了袖子。女警边抽血边安慰：这是最后一次。
其实两个星期的时间，大部分人的体质在这个时间内都能代谢完，偏偏周达则不放心，又让检测一次。抽血的时候，他虽然没去她身边搂着她，但看她缩着脖子扭着头，睁着一只眼偷看的样子，他在身后握着拳，嘴里却说：“哭两声，哭两声。”拔针时，他却先一步替她按住了：“多按一会儿。”上次她没有耐心压久一点，一会儿拿开棉签看，出血青了几天。
这样煎熬的日子里，小艾有天说好多天没见了，出来玩玩。赵婴齐当然出不去，提议让她带着豆豆来这里。小艾迟疑了几秒同意了。赵婴齐提前给那两个警察报备一下，他们互相看一眼哦了一声。明显的戒备，加上开门时，两人下意识地都摸向了腰部，赵婴齐为了证明什么，小艾刚一进门，她就欢天喜地地给了小艾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曾想小艾说：“放开我！退后！我进来了。”赵婴齐被警察拉到了一边，她被小艾凄厉带哭腔的声音吓呆了。再看小艾，穿了一件宽松的衣服，鼻尖冒汗，浑身颤抖，身子僵硬地站着，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说的话更是奇怪：“我见到她了。”
两个警察拔枪上膛，都对准了小艾：“双手抱头，趴下！”赵父赵母满心欢喜地迎接客人，看到这一情景捂住了阳阳眼睛，都不动了。
小艾颤巍巍地说：“好。”双手慢慢举起，却伸向了领口，拉链缓缓拉开，露出的东西让警察的声音都变了：“退后！退后！回房间！”
小艾几乎站不住：“好，好，你别动我儿子，我让赵婴齐接电话，她接电话。”小艾示意手机就在她外套左边的口袋里，一个警察掏出来，拔掉耳机，那边的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唐立岩说：“赵婴齐，有个小朋友要和你说话。”接着豆豆的声音传过来：“阿姨，你们什么时候下来？叔叔说，我妈妈上去喊你去了，一会儿就下来，我都等急了。”
“豆豆，妈妈一会儿就下去，你好吗豆豆？”
电话又换了人唐立岩笑道：“赵婴齐我们在你家楼下，听清楚，我待会只想看到你和这个孩子的妈妈。你懂吧？”
赵婴齐懂，搀着小艾去座电梯，一个警察留守，一个跟着下去。小艾哭哭啼啼地述说：“他们逼我来的，他们拿着刀子，豆豆在他们手里。”
“放心，你们都会没事的，他们要的人是我。”赵婴齐声音微颤，但是异常坚定。
小艾看看她呜呜哭起来。“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车刚好停在正对电梯口，几个男子围着站着。唐立岩笑着看着他们三个。他的目光越过她和小艾对那个警察说：“你不要出电梯。”
三人谁也不敢动，豆豆坐在车里一个男人的腿上，从摇下的车窗里跟他们打招呼。
“你两个过来。”
小艾和赵婴齐按唐立岩的指示走到了车后，一个男子过来解下了小艾身上的东西，给赵婴齐绑上了。赵婴齐从另一边被推坐上车之后，豆豆才放下车。一瞬间功夫，小艾的哭声就远远抛在了身后。
车子往城外驶去。赵婴齐调节着呼吸以缓解不可遏制地发抖。唐立岩笑道：“你死不了，要死的不是你。”
这句话并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赵婴齐心里更加惴惴不安。手机是被收了去，赵婴齐留心观察路边的标志物，还没多会，头上突然被套了黑布罩。
过了很久，车速慢了下来，拐了几个弯，碾过减速带，有开铁门的声音。不久，赵婴齐被人带下车，走了一段路，头上的罩子拿下来时，她已在屋里了。
眨了几下眼睛后，她先看到满屋的人，再看到每个人身上手里的枪械，这些东西太过震撼，她最后才看到沙发上依靠着的李寻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我没有孩子，自然想不到用孩子最能威胁一个母亲，或者父亲。”他歪歪头冲唐立岩说，“还是你懂人性。阳阳怎么没有一块带来？”不等人回答他又接着说，“不过，一个也够用了。把身上那些唬人的东西去掉吧。”唐立岩解掉了她身上束着的炸弹，就那么随便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他们在笑，不知是笑自己的计策高明还是赵婴齐被惊吓得呆若木鸡。
李寻欢挥挥手，除了唐立岩，其他人都退了出了。“坐吧。喝口水压压惊。”李寻欢给她倒了杯水。
赵婴齐坐下了，但不喝水。上次的事已经给她留下阴影了。同时也确信了一件事，她是一个筹码，周达则来之前，她会是安全的。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都把她绑来了，那么他们也是穷途末路了。正义什么时候没有胜利过呢？赵婴齐慢慢定下心来。
李寻欢也不勉强，看看腕上的表，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仰躺着，盯着天花板。“如果我给你说，我是警校毕业的，你信吗？”
李寻欢看她一眼又接着看原来的地方：“别说你不信，我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警校毕业的没当上警察，以前的街头混子却穿上了警服。世事难料吧。”
“周达则没跟我说过这些。”赵婴齐喉间干疼，但还好，声音不抖，怯意未露。
“我警校毕业那年夏天，周达则刚好退伍，那一段时间我们一群人吃遍了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餐馆饭店，吃喝玩乐，纸醉金迷，这么多年过去，那仍是我活这么大最放纵的日子。鞋子湿那天，我们一群人只有周达则醉得厉害，我和其中一个人架着走。事情的起因也是他，他在街上醉酒高歌，路边夜摊上有人看了他一眼，他对人家破口大骂，对方拎着凳子直冲过来，然后两帮人干起架。没人顾得上周达则，他就直接倒在了地上，没人打他，他也没打别人。最后两帮人除了他都抓了起来。我留了案底，警察自然当不了了，而没多久，周达则就穿上了警服，我是最后一个从别人那里知道的。”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开始恨他？”
“不，我琢磨的是怎么摧毁一个人，用他自己的弱点，让他自己打败自己。”
“所以，你和李芷依……”
“这个你倒知道。”
赵婴齐看看李寻欢：“周达则和我说过，楚楚不是她的女儿。”
李寻欢说：“李芷依是个人尽可夫的人，她为了报复周达则对她的冷落，找了我，知道我欺骗了她，又找了别人报复我，女人哪，作贱自己没个够。”
李寻欢脸上不带一丝波澜，语气尽是嘲讽。
“这么说对她来说有失公允吧？”赵婴齐能感觉出来李芷依至少曾经是爱过周达则的，而李寻欢引诱她在前，利用她在后，最后又如此鄙夷她。李寻欢的言论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不由为李芷依打抱不平。
李寻欢笑：“不不不，有些女人能不能上手，看一眼或者说一句就能判断出来的。”
李寻欢的表情让赵婴齐对这样的话题感到不适，她问道：“有没有可能楚楚是你的孩子？她也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报复你？”
“我一个人活在这不公平的世上就够了，我不会让我的后代走这一趟，不值得。”
赵婴齐不敢苟同，对他的三观更不予置评。李寻欢接着说一些他和周达则的过往以及一些他对周达则的各种使绊，写个举报信，说一些传闻，挖个坑，设个圈套之类的，时不时都要恶心他一下，让周达则明知道是他却又拿不住证据。明面上两人依旧是发小好友，知交朋友。
赵婴齐听着都累，但李寻欢依旧乐此不疲。期间唐立岩进来一次，他出去后，李寻欢笑了笑说：“唐立岩以前是周达则的师傅，现在也站到我这边来了。”他又神秘莫测笑几声。“我了解周达则的生活，他了解周达则的工作方式。你说，我们谁输谁赢？”
“你已经输了。”赵婴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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