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蓝色起源
进来他家后，也是我大约有些印象的场景，一进房门，右边的是一张桌子和放置在上面的电视和dvd机，桌子是玻璃盖着一张挂历的纸，一边还排开一部分给他写作业，旁边就是一张双人床，平日里就他和他爸在睡，因为这个户型只有外面挨着大门的这个房间是卧室，顺着走廊往里走下一间就是厨房和厕所，再里边也有一个院子，背靠着山，也不大，所以他就只能和父亲挤在一个房里睡了。他爸是水泥工，平时都在外面做工，而他妈嫌弃他父亲穷，很早就抛弃了他们父子俩，跟一个县里的大款搬去了商海市。床的另一头是一个很旧的冰箱和挂历，挂历不是那种可以翻页的挂历本，而是一张海报的形式，在所有月份的12宫格方阵上画着一条身体卷了几个圈的龙，看形状显然是2002，这道是让我想起刀郎的一首歌，叫《2002年的第一场雪》，估计也快了吧。当我还在四处张望打量时，男孩把电视机打开，弹出dvd机的驱动把泰罗的光盘放进去，别看他家环境还不如我家，dvd这种先进玩意儿我家都没有呢，泰罗的全集还是我多年以后在必站补齐的。在他捣腾电视机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旁的作业本，这简直太是时候了，作业本上还不得写上名字么。我拿起作业本的封面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极难辨认的字符，前面的木乃勉强通过记忆认出来了他本意是想写杨字，后面的一八是什么玩意？我为啥从来没有他叫杨一八的记忆？
“什么杨一八，杨凡，你看什么呢，作业你也还没写？咱俩都不是一个学校的，你又抄不了”本来还在捣鼓那台老电视的男孩，一边暴击他家的箱盒老式电视一边歪头跟我说话。我居然下意识的就念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套出名字来了。
“行啦，别折腾你家电视了，再拍就真坏了，我现在也不太想看超人”
“啥，你之前不是一直超喜欢泰罗的吗？”
“人是会长大的嘛”
“说大话，才尿床吧你”杨凡一脸不屑的说道
“啥？什么尿床？？这关尿床什么事”我一脸黑线的反问，说实话，我有点不太跟得上这小孩子的逻辑，为什么他会忽然想到尿床？？
“你尿床时你家里不跟你说，尿床就长大喽这种话吗？？那你说自己长大可不就刚尿床嘛”听到杨凡的回答，我隐约好像是回忆起了这种说法，每当尿床时大人们都会安慰小孩说，尿床就长大了。另外，如果小孩换牙的时候，牙掉了，我妈也会把我掉的牙齿抛到家里房子的瓦背上，据说这样小孩就能长得高？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说法我也不大记得了。只是这小屁孩思维太跳脱了，一时我都不知道话要怎么接
“先不说这个，我快要搬家了，搬到县城里去…”
“干嘛忽然要搬家啊？？”杨凡听后愣了愣，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鼻头说
“…我也决定不了，大人要搬，我就只能跟着他们搬啊”
“那以后你就更少出来玩了，县城好远吧，好像骑摩托都要一个小时”
“没关系啊，我加你卫信，以后可以网上联系，放假了就可以在县城里玩呗”我一时嘴快，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建议很不现实
“信？你才会几个字啊，就写信哈哈哈，邮票不要钱啊？？”看着杨凡迷惑的表情，我立刻意识到，是我想当然了，2002年的时候我们连网络都还没有接触过，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卫信或者扣扣是什么，就算是我自己，也是直到5年后的2007年才在表姐家的电脑上第一次申请了一个扣扣号。在这之前，学校的电脑课上，我也曾经用学校的电脑试图注册一个扣扣号，那时的扣扣版本是软件上集成了注册功能，不像后来的版本会自动跳转官方的注册网页，在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网络和即时通讯这些概念的情况下，我天真的以为电脑亮了就是自动可以上网的，于是那天我在学校里那只有局域网的电脑里折腾了半节课，浪费了珍贵的扫雷游戏时间，也没能成功注册上一个自己的扣扣号。
没有卫信扣扣号，小孩子也没有手机，当年我搬家之后从此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杨凡。这也是为啥这次我再见到他，一时就没能想起他的名字。后来好几次我再回到纸厂，想来找以前的好伙伴叙旧，但是那已经是数年之后了，可那时我到了纸厂后才发现，高楼前排的那些房子都已经拆除了。其实想来也是，现在这排老屋其实很多户都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下岗潮后好多人都出去外面，像深川市光州市那种大地方去打工了，现在这排加上杨凡他们家只剩两户了。刚进门前我都看到好多家的屋檐上的明线都垂到地面上了，这么危险杂乱也没有人修理，要是电到人怎么办，后面不久就被拆除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我依稀记得，离开纸厂搬走之前，杨凡还送给我一个好看的蓝色半透明的小石头，那时我带回家后，妈妈说外面捡回来的东西不要胡乱带回家，就给我扔了，为此我还时常惋惜，因为那颗小石头是我与童年旧友唯一的留念，此后再不复相见。
说来也巧，任我还在思绪之中，杨凡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都翻了起来，然后掏出了一颗半透明的蓝色小石子跟我说“既然你都要搬走了，这颗蓝珠子你拿着，是我之前在山上踢松树抓甲虫找到的，还透光，晚上还会发光呢，超级好看”说着他还对着电视机后面的窗户举着那石头要给我看。那蓝色的珠子其实并不光滑，是磨砂的质感，虽说是珠子，但并不是规则的球体，反而像是一颗蚕豆的形状。拿在手上是半透明的，但是对着光源中间的颜色浅浅的晕开，从半透的深蓝向内变成毛玻璃般效果的浅蓝色，确实十分好看。
小时候我不识货，只当是颗漂亮的普通石头，没想到再次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十分漂亮，我虽然不懂石头和宝石，但是这一颗给我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寻常货色，这反而让我心有负担，不好意思收下了
“这个珠子太漂亮了，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宝石，你别给我了，自己留着吧，没准是很值钱的东西”
杨凡刚刚还捏着珠子的拇指和食指忽然把石头往回用手掌攥紧，然后抬起攥紧的拳头蹭过来示意我眯眼凑近顺着拇指和食指卷起的洞口往里看，的确是会发出淡淡的蓝光，这么淡的光在有光线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在漆黑的环境下就可以略微看到，因为那幽光实在太微弱了
“我在山上捡的能有多值钱，说给你就给你，就是很值钱的也给你”杨凡依旧很大方的执意要给我，这个从前发生过的剧情倒是忽然把我感动得不行。上一次小时候，我们都很天真，小孩子的礼物不会存在什么尴尬的推辞，这一次，同样的流程，但是因我多余的推脱，听到了额外的对话，还蛮感动的，哈哈哈
最终我还是在杨凡的坚持下收下了那颗蓝色的小石头，说不上是因为旧友重逢还是补充遗憾的缘故，这颗蓝色小石给我的感觉有种说不上的特别。无论如何，这一次我肯定会好好小心保存了。中午回家吃饭前，我告诉了杨凡我家在县城的住址。上一次的我还太小，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的我，不知道也记不住新家的地址。加之2002年对我们这样小县城边缘山区的小朋友来说，也不存在扣扣号，微信，邮箱和手机这种联系方式。在我们这，此时连座机电话都是要专门牵线还要交电话押金才能办的稀有东西，一旦搬家，对于双方父母并不熟络的儿时伙伴来说，再见面几乎就是不可能了，但这一次，我记得自己居住了多年的新家地址，而且也知道了他在东郊小学读书的信息，以前的我只知道我俩在不同学校读书，但是一直没记住他在什么学校。这回我想即便后来他也搬家了，在我没有办法找到他的时候，那么至少留下我的新家地址可以让他来找到我，总不至于再有所遗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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