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魔影
云生身周绽放出璀璨的金光，紧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人形的雾状黑影，没有丝毫预兆从金光的照耀中弹射而出，转头看向身后几乎贴到了脸上的蛇尾有些迷茫。
“握草？什么情况？！”
巨大的撞击声瞬间响起，如同爆炸般震荡起四周的空气，产生一圈又一圈的回声音爆。
撞击尘雾的中央，一个细小的黑影从半空中落下，几乎快要坠入蛇群的手掌。
“起。”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云生身体的坠落速度应声减缓，而后徐徐飘向上方。
震爆的雾气逐渐散去，云麒承载着余下六人来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回头望向方才撞击的中心，只见到一个黑色的雾影凌空悬浮，一手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另一手如同扶靠墙壁般抓在了蛇尾之上。
“尼妈的，疼死我了。”
“这种感觉......”
云麒一身鬃毛瞬间炸起，本能的对雾影产生了抵抗。
“小爷大白天睡得好好的，这他妈是搞哪一出啊！”
云生缓缓飘在了黑影身前，一动不动好像又昏死了过去。黑影将手探向云生的身体想要伸入其中，但在触碰到的瞬间却被弹开了，不禁有些疑惑。
“嗯？为什么进不去了？”
“放开他！”
云麒猛然喷出一团兽炎直冲黑影而去。
“师兄，你怎么了？”
身背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云麒的不对劲。
此时，后山的云麟也感受到了黑影的气息，幻化成了神兽的形态迅速赶来。
“云麒，是之前感受到的那个气息！”
“我知道。”
云麟看了一眼云麒身背后的六人，与漂浮在黑影身前的云生。
“怎么办，打吗？”
“你先把他们送到后山师父闭关的山洞里，我先去和它周旋一下。”
“好。”
云麟载着不明所以的六人离去，云麒则彻底放开了姿态，变回了初见时那副凶悍的模样。
黑影感受到了云麒的杀意，转头丝毫不在意的笑道。
“呦呵，这不是小麒麒吗，怎么，想跟小爷动动手啊。”
“废话少说！”
云麒甩尾在身后凝结出数十颗火球，飞身直扑黑影而去接连投射向前方。
黑影倒也不慌不忙，左摇又晃接连躲开了十几颗火球，猛地瞬身拉近了距离，毫不客气地摸了一把柔顺的鬃毛，而后赶在云麒发飙前退回了远方。
“果然是神兽，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云麒感觉被侮辱到了。
“你找死！”
澎湃的蒸汽扭曲着云麒周围地空间，红色的火光逐渐在四周凝聚，逐渐变成了白色、青蓝色、紫色，最后逐渐消失不见，超越了视觉所能够认知的限度。
巨大的火浪向四周爆炸开来，云麒全身蒸腾着炙热地能量，仿若太阳的光芒一般，神圣而不可侵犯，倘若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哇，生气了。”
黑影做出一副好怕怕地表情，伸手抚灭手背灼烧地炙炎。
“既然如此，那我也认真一点了。”
黑影伸手指向远方高呼一声。
“剑来！”
后山地悬崖石窟洞内，云麟刚刚与六人来到门前，便见一物从其中飞出与众人侧肩而过，直奔远处地天际飞去正是之前所在的方向。
“师父地拂尘？！”
拂尘拖起细长白尾，径直落入黑影手中，伴随其口中地鼓点挥舞起来。
“嘿，锵锵锵锵，锵锵~锵！看招。”
拂尘的白色长尾如同长鞭在空中旋舞翻飞，直冲云麒地面门而去一鞭正打在头上。
“哎？你怎么不躲啊。”
黑影没有想到云麒未有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你到底是谁？”云麒甩甩头反而稍微冷静了一些。
“师父的随身法器可不是谁人都能使用的。”
“哎呀，被你发现了。”
黑影收起拂尘的白尾甩手将其掷向云麒，只见其转身化作人形双手接了回来。
“本来还想活动活动，看来不能如尝所愿喽。”
“还我师弟。”云麒收好拂尘转身说道。
“这个可不能给你，我有用处的。”黑影毫不犹豫。
“有何之用，我这师弟只是个凡人。”
“谁说凡人就没有大用处了，对小爷来说他就是无价之宝，百年难求。”
“那个...”
一直未有反应的巨蛇说话了，两人转头看向上方。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妾身可以走了吗。”青蟒说话的语气温婉柔弱，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般气势，甚至还用上了妾身这般称呼。
“不行，这一尾巴的账小爷还没跟你算呢。”黑影笑了笑。
“不过你这么大个头杵这倒是挺碍事，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是...”青蟒只得顺从幻回了原形。
就在几分钟前，它曾以为被称之为仁兽的麒麟其实很弱。因为它不杀生，不作恶，就连行走在森林当中都需要小心翼翼，不伤害到其他的生物，肯定弱爆了。
此时此刻它才明白，仁兽的仁是被法则所束缚的，并不是因为它没有伤害的能力，而是因为能力太强了，不给予约束便无法与他物共存。
另一边那可疑的人形雾影，看似一吹便会烟消云散，但实则却如同大地一般难以撼动。青蟒法相天地全力的一击，才将将令其感到吃痛。反观这边，自身却在碰撞的反作用下麻痹了身躯，甚至错过溜走的最好时机。
我为什么这么愚蠢，仅仅只是数百年未曾有修士出入，便以为玄清门已经没落了。青蟒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你到底是谁？”
“硬要说的话，小爷算是你们师爷。”
“不可能，师祖早在百年前便已羽化。”黑影随风飘荡在空中宛如一只圆滚的气球。
“所以说，小爷与云鹤他们是同辈师兄弟。”
“敢问前辈名讳。”
“云影。”
“我从未听师父言出此名。”
“呵，云山那家伙是千年难遇的闷葫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知道闭关修炼，同辈的师兄弟也不认得几个，怎么可能知道小爷。”
不过想来也唯有他这般天赋，能紧随云鹤之后步入仙门。
见云麒并未放下戒备。
“好吧，那就让你看看确实的证据。”
云影将手指探入胸膛，从其中勾出早已失去光泽的暗褐金文。
“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弟子云麒，拜见师叔祖。”
“别叫那名字，太难听了。简单点按辈分来，叫我师爷。”云影摆摆手打了个呵欠。
“是。”
虽然还是难以相信，但那被赐予的道名却是货真价实的。
山门有训，不行目无尊长之事，即便对方已经堕引为魔。
“说到底，你们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扰得小爷连觉都睡不安稳。”
青蟒此时有话要说。
“禀前辈，是他们欺人太甚。”青蟒泪眼汪汪哭诉道。
“这我倒是没看出来啊。”云影指指下方。
“你的小家伙们都快霸占着整个山门了。”
“这...这是有原因的....”青蟒眼神飘忽躲闪，望见了从后山飞来的云麟。
“前辈，就是她！就是她抢走妾身辛苦培养的竹木，甚至还动手打妾身。”
“哦？”云影转头望去，一团火炎从脸旁飞过，直接点燃了身后的长发，整个脑袋瞬间变成了一颗火球。
“我靠！”云影赶忙伸手扑灭，即便如此，身后齐腰的长发已然齐齐断掉，只剩下了两寸有余。
“我的头发！！！”云影摸着脑后伤心欲绝。
“我养护了百年的绝世秀发啊！！！”
“云麟，不得无礼。”
“为什么？”云麟疑惑。
“这位是云影师爷。”
“这坏东西是师爷？”
“什么叫坏东西，没大没小。”
云影轻叹一声，挥手重生出一头崭新的秀发，有些心疼。
“唉，又要重新开始养护了。”
“但是你怎么看都是魔啊。”
“谁说修仙不可成魔的，况且这又不是小爷自己想要的。”
此事，又要说到千年之前。
当年，云鹤真人得道升仙，临行前回到玄清门，随手幻化出一方天地。所有门人都为此骄傲喜悦，唯有与其朝夕相处的云影察觉到了不对劲。
站在众人眼前的云鹤，看似仙风道骨法力通天，实则早已不是曾经的云鹤。尤其是与其交谈时那空洞的感觉，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成为了只为承载天道的躯体。
云影本以为这是个错觉，直到与云鹤对上了双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云鹤的元体，被无数的锁链捆绑束缚，囚禁在永无天日的黑暗世界。
正是从那时开始，他开始怀疑起眼前的一切。如果得道成仙并不能脱离天的束缚，无法寻找到真正的逍遥自在，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寻道，他们放弃了太多。放弃了家族，放弃了欲望，放弃了私心，直到最后，甚至还要他们放弃真正的自己吗。
云影苦苦思考了一百年，眼见无数的修士前扑后继，相继止步在追寻的途中，只是为了那不知真相的飘渺世界。
若得道之人终将失去自我，那小爷宁可与天作对。
自此之后，云影便放弃了曾经坚守的一切，不受门规，不苦修行，随心所欢，畅游天地。
路见不平霸刀相助，遇恶必杀，缘善必助。就算此人前世犯下了再大的过错，今生今世理应受尽折磨饱受苦楚，只要其心唯存一善，便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甚至不惜传授法术，助其摆脱轮回之苦。
此生唯此生，前世归前世。善恶终有报，只应此山中。
就这样逍遥自在了数百年，待他回过神来细数过往之时，发现已然超脱出生死寿限。不知不觉中，他以另一种方式脱离了天的束缚，站在了道的对立面。
唉，想想那时被天道追杀，几乎整个世界都在与小爷作对。若不是云鹤幻化出了这一方世界，或许小爷早就死在了滚滚天雷之下，连元体都无处可逃。
不过这也更加证实了小爷的想法，这片天地有所私心。
“那个，旁边那个。”
云影撑手躺浮在空中。
“妾身？”
“嗯，咱们之间的帐该算算了吧。”
青蟒背后冷汗直流。
“前辈...”
“不用紧张，我给你两个选择。”云影笑道。
“第一，挨我一拳。第二，挨我一脚。随便选一个，这样咱们就算扯平了。”
“这...有没有更好点的选择。”
青蟒不论怎么想，选择哪一个也没有活路。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白挨了这一尾巴？”
“不敢不敢！妾身不敢！”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这个....”
青蟒不敢妄加多言。
“这样吧，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云影站起身。
“小爷可以化作蛇身，然后使出法相天地还给你一尾，这样就绝对公平了。”
“真的吗。”青蟒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
云影逐渐幻化成青蟒的形状，身体逐渐扩大膨胀起来。
青蟒本想松一口气，可眼见雾蛇的体积越变越大，转眼间便超过了自身的体型，仍未有停止下来的趋势。直至头尾通天贯地，与九霄云层之上俯望着蝼蚁。
如果是这种程度，全力施展出法相天地外加周身鳞法护体，不管怎样应该能接住一击。
青蟒点点头悬着的心刚刚落下，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高呼。
“法相天地！”
紧接着，青蟒不知发生了什么。因为此时众人眼前只能看自己的身影，对映在如镜般光滑的巨大鳞片内。
“准备好了吗？”
云影口中发出仿若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前辈饶命！！！！”
青蟒使出浑身解数哭喊着求饶，仿若一只在木棒碾压下不停挣扎的蚯蚓。
会死的！百分之一万会死的！
“怎么，这难道不公平吗？”
“只要前辈绕妾身一命，甘愿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哦？这可是你说的。”
“妾身愿做一切事情，只要留下妾身的性命！”
眼前的庞然大物瞬间消失，仿若一场幻境一般。一旁的云麒云麟未有所动，因为二人知道这本就是一场幻境。
“那之前竹林的事情。”云影问道。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是妾身本就该供奉给仙门的，完全没有强迫的意思。”青蟒点头说道。
“好了，你走吧。”
“是是是...”青蟒一溜烟转眼消失不见，连同涌入山门的蛇群，褪去之势仿若比来时更加迅猛，转眼间便徒留下一片狼藉。
“哼，区区雕虫小技。”云麟并不服气。
“没错，确实是雕虫小技。”云影并不在意。
“您方才使出的法相，真的只是一个假象吗。”云麒有所疑虑。
“这时间万物，都如同转瞬即逝的假象一般，你我的性命又何尝不是一种假象，何尝不是一场幻境。”云影笑道。
“万象皆法，万法同生。虽为假象，杀生足以。”
这便是魔，天之所道的绝对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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