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三日后。
我来到铁厂，由于冬季的缘故常有雨雪，原本搭建的棚子常被风吹的摇摇欲坠，而且我也有打算将潭州变成一个工业基地，因此也差遣了一些泥水匠去建设铁厂，砖瓦结构，大烟囱……之类的。
没错，压根就没建起来，没有水泥啊，而且这是冬天，没那么容易施工。
所以，实际上只盖了几间房子用来存放成品和供工匠休息。
我找一处休息处坐下，从桌上取了一只碗，从茶壶里倒出点温水来，喝光。
宁敏才也坐到我身旁来给自己倒一碗水：“大人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啥都不管的一样。”
“话虽如此，大人其实还是有事才来此的吧。”宁敏才眯着眼笑着说道。
很是不爽他这副表情，好像一副“我早就知道你要干嘛”的样子。
“我来看看生产的怎么样了。”
“火枪百余支，地雷有二百余，火炮有三，大人所设计的生产线目前只完成了十之一二。”
“怎么进程这么慢？”
“潭州工匠太少，竖炉也不多，煤石供应的也很慢，还有铁矿石，诸类原材都不能保证及时供应。”
“这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无奈道。
没有铁路，没有高速，资源也不在我手里。
要想发展，光有技术是不行的，靠做生意来保证资源供应也是行不通的，只有自己捏在手里才是自己的。
无论何时，为了土地，人口而争的剑拔弩张的资源争夺中没有所谓的正义，也没有所谓的道德。
站着茅坑不拉屎，我们谴责他。
抢别人东西，我们还是谴责他。
因为占坑的不是自己，抢东西的也不是自己，所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谴责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抢东西的认为你在多事，被抢的不会得到任何帮助，而谴责者无非是借此事出了个风头罢了，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但却表现了一副好人样让自己人自喜罢了。
“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我说道。
“我们可以从恩城那边运送成铁过来，可以省去很多事。”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摸着下巴说道。
“接下来是煤石，其它州府不怎么愿意把煤石卖给我们，即便是虞大人的亲笔信，对方也不愿再分出煤石了。”宁敏才说道。
荆湖南路，或者说湖南，资源丰富，尤其是有色金属。
“如果他们不给，那我们就抢。”我说道。
“抢？这……不妥吧。”宁敏才惊讶道。
“嗯……你知道的，为了资源发动战争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们已经这样做，几千年了。”
“可是如果我们进攻的话，朝廷很快就会得知，届时我们将无法解释。”宁敏才担忧道。
“战争无非是政治的无奈，也是政治的最高艺术，战略上针对，若是不利就用外交手段，外交谈判说不通，那就派特工去搞破坏，然后再谈，谈不通，那就打仗。”我说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武
宁敏才对新名词发出了疑问：“特工？”
“你可以理解为刺客。”我解释道。
“刺杀对面的首领吗？”宁敏才问道。
“不一定，有时候是大臣，有时候是国家领导人，有时候是军队的将军，也有时候是个科学家。”
“仔细一想，我们还就是按这般来的。”宁敏才不得不同意道。
这种人在古代被称为“间”。
孙武已经告诉了后人怎么用间了：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闻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皆死……
“那么还请派上些探子去刺探对方的实力。”我吩咐道。
“虞大人和顾将军麾下必有诸多此辈，大人与此二人吩咐就是。”
“嗯。”
但是只是采取备战与敌对的措施是不够的，若是想要对方被打败还需要一些明面上的功夫，毕竟打仗是要有损失的，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
甚至前面要打赢了，后边想着点其它的东西就偷偷摸摸谈判给停了。
这样的事在宋朝是尤为常见的。
而这鲁朝发展其实与宋朝是多方面高度接近的，同样的军事制度，类似的行政划分，北方强大的辽，西边的狄轲，失去十几个州府。
宋朝玩死了岳飞，鲁朝玩死了刘振。
但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左右，硬软，战和派的划分，鲁朝中也是这般复杂，汉王党，冀王党，太后派，皇太后派，还有张三类的杂派，在战与和中交织错综，有时候为了战，一些对立的帮派也会站在一起去，为了和，一些平日里争的你死我活的党派也不得不先握手言和。
一切都是基于大利益下保证小利益的需求。
政治就是肮脏的玩意，能爬上高位的人，不可能是什么心底善良之辈，凡居高位者，其脚下必骸骨累累，无一例外。
“我们先给他们发一份最后通牒，威胁一番。”我提议道。
“怎么做？”宁敏才问道。
“以虞托未来掌握全路为要挟，告诉他们，日后虞托就是荆湖南路的一把手，他们要多想想日后该怎么过。”
“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果这些人没有站队汉王或冀王的话，不过即便他们站队了，只要不是太后那边的话，我们也有机会动武除去他们，对太后而言，我们也算帮她除去了几个敌人。”宁敏才说道。
“他们要是不同意，那我就把他们打下来。”我还是想干一架。
但宁敏才还是拒绝这样的做法：“这样的话，这些州府就会联合起来对抗我们，再上书朝廷的话，驻扎在潭州的御辽骑恐怕就会先把我们踏平了。”
“所以，我们要在道义上也要占优。”我说道。
宁敏才点点头：“有时候，人们只会认为胜者才是道义。”
“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先上书朝廷指责他们要造反，占据战略物资企图反叛。”宁敏才抚摸着胡子，眯着眼道。
真贱啊！
不愧是在朝廷里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然后我们平定了叛乱。”我微笑道。
“没错。”宁敏才也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要让别人相信我们是正义的就好了。
战争双方不可能都是正义的，那会有人相信自己是反派吗？
必须被正派消灭的那种。
得了吧。
哪有什么狗屁正义，看谁的口号更能吸引人罢了，吸引自己的人，吸引别人的人。当然了，不是喊的漂亮就能吸引人的，还需要在口号里加入一些传统的文化，加入那个民族一直尊崇的东西。
比如维护统一，为了谁谁谁之类的。
只要别人信了，那你就是对的。
比如我说不吃粽子才是尊重屈原，你信了，那么不吃粽子就是正义了，吃粽子的就变成了异教徒就该死了。
就是这么简单。
政治就是你能用阴谋论推出来的一切。
“这一招只能让我们的行动合理合法，但是不代表对方就会相信。”我说道。
“不错，届时汉王党，冀王党，乃至鲁朝廷和太后都会知道我们做了些什么，到时恐怕会被他们提防了。”宁敏才顺着说道。
“没错，但我其实也想接触一下那些汉王党，冀王党，靠自己去单打独斗是很容易失败的，利用别人的力量来保全自己才是上策。”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确实应与其多为接触，我等与其也算有共同目的，应以此为盟，保证地位。”宁敏才说道。
“我们只要两边周旋，保证只想要荆湖南路即可。”我说道。
“而两党为了不将我们逼向对方而不得不同意，并给予好处以吸引，况且现下天下仍然是太后坐着，这二王也不敢造次。”宁敏才又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姜还是老的辣啊。”我感慨道。
“张大人也不赖，心机城府有大人这般的年轻人老夫也没见过几个。”宁敏才奉承回来。
“好吧，就这么办吧，你且督促工匠们生产，我去和虞托讲这件事。”我起身离开。
徐阶，夏言，高拱，张居正，严嵩等人已经告诉了我官场里都是些什么人，但只有亲身投入到政治中时，才能感觉到那种博弈的快感和压迫。
我回到了虞府，将此事告诉了虞托。
“你且写信几封告诉那些拒绝提供原料的官员，这是在公然对抗你虞大人，是置鲁朝廷于不顾，同时给朝廷递份折子说这些个州府要造反，已经派兵前往镇压。”
虞托恭敬的说道：“虞某必完成使命。”
“对了，告诉顾弘量，动员军队，派遣奸细，准备出击，这些家伙恐怕只有见了刀剑才知道后果严重性。”
“全员出动？”虞托有点小惊讶。
“一两千人的讨伐队伍即可，装配我给你们的火枪。”我说道。
“明白。”
“还有一件事，以高工钱聘请周边州县的的工匠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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