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起阵
程遇倒也不是要杀了孔孙芳，而是剥夺掉他身上本就掠夺来的东西。
至于他本身该拥有多少，那多一分他也是不会动的。
孔孙芳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从缩小后身体就明显感觉到一股虚弱感，这是从未有过的。
以往充沛的精力让他以为自己天生如此，就好比他生来就是人上人，而有些人，就是要做蝼蚁的。
可这时，他感到了来自命运的恶意，对未来不知的恐惧，让他甚至喊都喊不出声。
楚念从他的嘴型看出来，他是在求救。
这让人有点动容，倒不是圣母心，而是身为人类的本能，就好比看到一个杀人犯被枪决，虽然知道应该，但心情也不会是开心的，尤其是接受过现代社会教育的她。
“专心。”程遇说道。
楚念闭上眼睛，开始进入阵法。
阵法在河边启动，能量顺着篆文一点点蕴出光芒，这位孔孙芳，被献祭的同时，也面临了审判。
孔家那些努力藏起来的脏臭过往，一点点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吨吨吨。”山中都是石块敲击的声音。
作为砖奴，他们无法分配到一把金属钉锤，只能用一些金属边角料去砸石块。
石块砸下，捻成粉，之后才会被炼制成砖。
往往这些砖粉中，一般会带着鲜红的色彩，那是砖奴的血。
周围没有看管，因为砖奴很珍惜这份工作，比起上战场，修王陵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尤其没有生命威胁，还能吃饱，能组建家庭生孩子。
“孔大，你老婆要生了。”有人喊道。
孔大从石块中抬起头，放下用具，拍了拍手，说道：“这就回去。”
走出石场，映入眼帘是一片凉快的树林，那边坐了几个喝水的官兵，本来不耐烦的孔大立马点头哈腰凑过去，远远看去不知道还以为是石墩子滚了过来。
他不着急回家，凑近后拉起藤壶，给几位爷添上了水。
在他蹲下的同时，有人将脚放在他头上，高度刚刚好。
“着急回去啊？你老婆又下崽了？”下崽在现代社会可能还是调侃，但在当时，便是直白的羞辱，一般形容兽类。
孔大丝毫不见愤怒，从军汉的臭脚丫中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有点宽，有点大的眼睛，“嘿嘿，是啊，得您庇佑。”
官兵此时并未被奉承到，反而一脚将孔大踹了个跟头，“滚吧，真是比猪还能下。”
这就是他们这类人的一个特点，生命力极端顽强，哪怕境遇如此，生产这件事也没断过。
这在古代封建社会，那绝对是天选的存在。
孔大咕噜噜滚了一圈，鼻头嗑到了石子上，渗出血也不在意，笑呵呵道：“好嘞。”
他转过身，步伐极快往家赶，心中很是憋闷，祈祷着千万得是个男娃子，女娃子都淹死不知多少个了，大师说这样损功德，孔大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影响，但他很听大师的话，不让干就不让干。
跑进村子，进了家门，门口围的全是不足一米的矮人，甚至于房子也很矮。
孔大拨开人群，看到有接生婆正抱着一个沾血的小包裹。
他那双渗人的眼珠慢慢睁的更大，是儿子。
“是个儿子！”接生婆转过头，又是嫌弃，又是喜悦恭喜道，这些矮子就是能生，要不是有粮食，她绝对不来。
孔大笑了起来，“好好好。”
接生婆被打赏了一袋子稻谷，放在手上掂了掂，嗯，比孩子重，这才满意离去。
孔大抱着孩子，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长相，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
不是已经喝了大师的符水，怎么还这样，难道他们的命运真的无法改变？
他放下孩子，一言不发，妻子也是个矮个头，躺在草垫子上却没有寻常产妇刚生产完的虚弱劲，而是小心觊着孔大的脸，安慰道：“说不定养养就大了，那红心丸吃上必定能好。”
孔大精神一阵，狠拍一下大腿，是啊！还有红心丸。
他站起来，走到屋子一角，掀开稻草，里面的陶坛露了出来。
他打开封口，看了看里面三个裹着油纸的东西，松了口气。
这是在礼镇的时候，他献祭给大师，大师帮忙炼制的。
一定会有效果！
他掏了一个出来，小心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坨暗红的东西，他端来水，放到水中掰碎化开，水逐渐变成了深红色。
随后他和妻子一起，小心喂给了孩子，这孩子眼睛还没睁开，便遵循本能，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嘿，喝了，喝了！”妻子在一旁高兴起来。
孔大欣慰：“那些丫头总算有些用处。”
这些红心丸，便是他送给大师的三个能干活的女儿炼制的，按道理长大也能去当砖奴，还能换到别人家生崽，是家里的生产力。
当时送出去，他可好一顿心疼，不过无所谓，孩子没了大不了再生，索性几年粮食的功夫。
这些矮人倒不缺粮食，除过敲砖，种地也很好，用官爷的话说，他们就是和大粪、和泥土长在一起的，能种不好粮食嘛。
这些官兵不把矮人当人看，只当会说话的动物，所以有时候闲言碎语也不遮掩。
外面什么世界，那些人过得什么日子，矮人们都知道，有些不曾被唤起斗志，有些则不然。比如孔大，他就用三个女儿的命，在风水大师来给皇陵点穴的功夫，搭上了线，换取了去礼镇帮忙送砖的资格。
那里可真是神仙地方啊，去过一次，他就再也无法忘记，甚至于这些官爷，也在他的眼中发生了变化。
他可是伺候过神仙大师的，这些普通凡夫俗子算什么东西。
认知的变化悄悄生根发芽，矮人们，不，至少是孔家，不再满足于给那群官爷当垫脚的人肉墩子。
他们强壮，能干活，能生产，现在还有了红心丸，以后孩子也会长得高高！他们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孔大很坚信这一点！
画面再次转换，当初吃过姐姐做成的红心丸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他十岁这年的深夜，全村聚集在了孔大家，看着他量了身高，随后引起了全村的震惊。
竟然比数百年来最高的矮人还要高！
孔大不敢嘶吼，连砸了几下地，手被磨破，脸上因为激动而产生的涨红依旧没能下去。
是的，这些年红心丸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孔大顺理成章成为了首领。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村民们聚在一起，有小孩子，有大人，也有几个容色衰老的女人，唯独不见女孩。
这些年，女孩都被送到了大师，开始是去礼镇，后来那大师搬离出来，他们一度很恐慌，却没想大师需要的女童更多，炼出的红心丸也更多！
不过纵使女人们再能生，这些年孩子数量也逐渐下降。
孔大并不担心这一点，乱世来了，他可以砸开皇陵，带着财物去别的地方生存，到时候没有女人就去抢，找个高的更好！
也是这一晚，孔大带领族人离开这里，只是走之前，看着容色衰老，为村子生育过无数子嗣的女人们，他无视她们的哭声，放了一把火，彻底烧掉。
“走吧。”孔大看了一圈族人，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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