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是你吗？大哥哥。”
就这样轻飘飘，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却将杨逍定在原地再也踏不出一步了。
杨逍慢慢转过身，他的眼睛刚刚受了伤。看不到少女眼眸中落满的繁星，纵是黑夜里也流转着异样的光华。
可他能感觉到，她正期盼的望着自己。执拗的要一个答案。
门外传来护卫扬声的询问打破了两人此刻的静默。
“郡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们都退下吧。”和刚才的小心翼翼不同，她此刻声音婉转悦耳，却别有一番威仪。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烛火又燃了起来。一只娇小的手牵住他的大掌，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想努力看清眼前的少女，眼睛却苦于刚刚的雾石粉，痛灼不堪。
少女将他牵到桌前坐下，转身从梳妆台的夹层取出一个搪瓷药瓶，有些愧疚的说“你的眼睛受伤了，我帮你上药。”
杨逍没想到，草原上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会是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汝阳王的小女儿。
他更没想到他们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两次遇到她，他都如此狼狈。
想到几年不见，她已然这样大了。又听出她话音里的愧疚，他刚准备说出几句温柔的话来安慰她，就像小时候哄她那样。
“你—”
突然脸被一只略带凉意的小手捧起，杨逍一惊正欲躲开。却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呵在自己的双眼上，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
“大哥哥，别动。”
然后便是冰凉的药膏敷在眼上的感觉。他浑身僵的一动不敢动，耳根却慢慢染上红晕。
“大哥哥，敏敏等了你好多年。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少女软糯的嗓音让他心颤，他的心头被一种说不清的感受填满。
“丫头，对不起”
“没关系的，大哥哥。我不怪你，你的眼睛要过几天才能恢复。你可以放心留在这里，就像当初一样。”说着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薄毯，放在内室另一隅的矮榻上。虽然那矮榻只作平日休息用，但容下一位成年男子也是绰绰有余。
杨逍心下还在犹豫，这小丫头现在长大了，两人相处总要顾着些男女大防。但是现下他眼睛受伤，若是冒然离去，难免被侍卫发现。那样更不利于她的清誉，便也只能和衣躺下。
赵敏见杨逍没有拒绝，不免心中一喜。吹灭烛火自己也重新钻入纱帐中。
虽然两人都看不见对方，但是如斯静夜里，彼此绵绵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心里都别有一番滋味。
过了很久，久到杨逍以为小丫头已经睡着的时候，一道又娇又嫩的声音传来。
“大哥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末了又骄傲的添上一句“我的汉话已经学的很好了。”
其实杨逍心里却有些踌躇，赵敏虽只是个小姑娘，可是江湖上关于自己的传言都太过不堪。过去他丝毫无畏谣言，可是现在却有些害怕她知晓。
许久才闷闷的吐出两个字“杨逍。”
从前他行走江湖报上家门无不孤傲自负的道一句明教光明左使杨逍，何时像现下这般全然没了那分气势。
好在如今的小丫头并未涉足江湖，所以还并未知晓面前温柔的大哥哥就是传闻中的魔教魔头。
“杨逍杨逍。杨逍！”赵敏一连念了三遍这两个字，只觉得这个名字与大哥哥十分相配。回味中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独留等她后文半响的杨逍心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真是个傻丫头。
第二日屋外才透出灰蒙蒙的光亮，赵敏就已迷迷糊糊的转醒。
猛然想到什么，忙自帐幔探出大半个身子去瞧屋内小榻。直到看到那个安静躺着的人影，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不是做梦，竟然是真的！
欢喜过后，她才慢慢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走到矮榻前，藉着天光打量着熟睡的杨逍。
本以为被记忆尘封的脸渐渐显现出来，是这样的。虽然昨夜凭着背影，将他一眼认出。但是没想到的是，七年过去了，她的大哥哥还是一如往昔。时光竟没在他脸上留下半分痕迹。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额前的一抹青色此刻滑落耳际，桃花眼虽然紧闭着，可是那里面的泠泠水光她早已见过。
赵敏忍不住伸出葱白的玉手去勾划杨逍俊逸的五官。从眉梢一寸寸抚过，直到殷红的薄唇。
杨逍细密的睫羽猛的一颤。赵敏却好似没看见般，继续向下摩挲着他尖削的下巴，直到觉着那上面新冒出的淡青胡须刺的她有些痒才移开。
好不容易盼得那扰的他心猿意马的温软小手移开，他心里悄悄松的那口气还没落下。赵敏一声似叹息般的呓语，却猛的飘到他的心头。
似一张不透风的网，将他整颗心细细密密的包裹起来，再也挣脱不了分毫。
她说。
“你可知，我自蒙古到中原全为你一人。”
直到赵敏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杨逍才内心复杂的舒出一口气。那股从未有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差点夺去了他的呼吸。
强迫自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杨逍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白蒙蒙一片，微熹的晨光竟也觉得分外刺眼。他摸索着将衣物穿好，方才坐起。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有人慢慢走近。是去而复返的赵敏，捏着一条雪白的绸带又踏进房门，她缓缓走近榻前。
“你中了我的雾石散，需要早晚上药。三日之后才能恢复，现下不能见光，我替你取了一条白稠覆目。”
说着便靠近杨逍，欲伸手将白稠替他系上。杨逍却抬臂止住了她的动作，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从她手心取走那条细长的绸带，自顾自的系在眼上。
“赵姑娘不必，我自己可以。”
赵敏却也不恼，嘴角反而还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笑。
刚刚她就发觉了杨逍是醒着的，固而有了那句表白心意的话。赵敏心知他现在还只把自己当曾经的那个小丫头。
不过没关系。她会让他明白的，自己早已长大。
如今看来，刚刚那句话卓有成效。
赵敏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哗哗响，嘴上却依旧软绵绵的叫着大哥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其实她从不是乖巧的小白兔。她呀，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狡狐。
“我刚刚让侍女收拾了隔壁的房间，大哥哥就暂且住在这里可好？”说完怕他不答应似的又抓起他的衣袖摇了摇，娇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大哥哥不想我吗？”
杨逍虽极力想将她视作曾经的小姑娘，但听得她又娇又嫩的声音，脑海里却浮现出她捉着自己衣襟的娇俏模样。
他二十多年来何曾被女子这样对待过，不免心中一荡。
心知再不答应她，她指不定还会扑到他怀里哭上一顿。不知为何，一想到她那样明艳动人的眸子会莹上泪花，他拒绝的话就再不忍说出口。心慌意乱之下，便应了下来。
只能不停告诉自己，留在此处是为了正事。才安抚下一颗砰砰直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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