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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冬日烈烈,飘风发发。

        北境的十一月向来是已经相当寒冷了,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北境人人自危的心情。

        鞑虏进犯,北境已经连着打了一个月的仗,现如今战事正是胜负关键时候。

        乐余小院东厢的房间内,许宁姝正在和明乡收拾东西,门外有马车接她,两刻钟后就要出发,到镇北将军府给将军夫人诊脉。

        明乡一边往药箱里面放银针一边问许宁姝说:“小姐,我听说镇北将军是个很威风的人,征战沙场几十年,就连少将军也是骁勇善战,现如今父子二人都在交战地,就是不知道将军夫人是个怎样的女子。”

        许宁姝刚将包袱系好,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茶,想了片刻道:“将军夫人什么样不知道,我就是很好奇,咱们这才刚到北境两天,也没声张,镇北将军是怎么知道我在北境的?”

        “小姐你是仁齐圣手啊!很多人都知道你,将军夫人抱恙,自然是要找好大夫来看,找你没什么奇怪的。”明乡倒是不以为意,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许宁姝却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再怎么有名,再怎么是仁齐圣手,总归也只是个江湖郎中而已啊,以这镇北将军的身份,怎么会有空了解自己的行踪?

        不光是知道自己住在乐余小院,还派人乔装打扮来找自己。

        来的人还一个比一个闷葫芦,不管问什么,从头到尾就只会说一句话:“请仁齐圣手到将军府为夫人诊脉。”

        要不是来人带了印着镇北将军私印的信,许宁姝都要怀疑这些人是骗子了,只是求医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再者,诊脉而已,为什么还要收拾衣物,到将军府的暂住?

        许宁姝想不明白,回头看看一脸兴奋,迫不及待想去看一看将军夫人的明乡,行吧,这丫头跟缺心眼儿似的,不看也罢!

        再怎么疑惑,镇北将军府的人都在门口等着了,该去也得去,胳膊怎么也拧不过大腿不是。

        许宁姝看明乡收拾的差不多了,开口说道:“走吧,别让人在外面一直等了,这天也怪冷的。”说着就起身要往外面走。

        “小姐等一下,披上氅衣再走,外面天寒!”明乡抱着石青色氅衣紧跟着许宁姝跑出了门。

        外面还下着雪,两人打着一把伞,走到门口檐下,身上各自飘了薄薄的一层雪。

        明乡一手拿着伞,一手拍落许宁姝身上的雪,嘴里还说着:“身上落了雪得赶快拍掉,不然待会儿化了水,就会湿了衣服。”

        这大概是明乡为数不多能靠谱的时候了,也是许宁姝对她最没脾气的时候。

        门口的侍卫见许宁姝出来了,连忙掀开马车帷裳,很是恭敬的说:“有劳圣手,请上车。”

        许宁姝真的很想问问侍卫大哥,怎么你们请个医生这么隆重又神秘呢?我来北境这么多回,怎么不知道有这习俗?

        不过看着六个身高八尺又表情肃穆的侍卫大哥,还是把话咽回去了,治病而已嘛,镇北将军是国之功臣,那将军夫人身体抱恙,自己定然不能不管。

        因着天气寒冷,路上都是积雪,滑的不行,往常半个时辰不到的路,愣是在安全的前提下走了一个时辰。

        到将军府的时候,许宁姝人都要僵了,只能说幸亏明乡靠谱,还带了大氅,不然还没治将军夫人,自己就先病倒了。

        等许宁姝下了马车,几个侍卫就毕恭毕敬的引着主仆两人进府。

        明乡还是没平复下来那颗扑通扑通激动的心,轻声和许宁姝说话:“小姐,你小时候跟着师父来过这将军府吧?这里变化大吗?这里面好安静啊,这么冷的天,这些侍卫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室外站着,不冷吗?”

        许宁姝:“……”

        你也知道这里很安静啊!那还喋喋不休的说话,有什么话晚点没人了再问不行吗?

        “不要说话了。”许宁姝颇为正经的提醒她。

        明乡也真的消停了,平日里许宁姝和她说话都是半开玩笑的,一旦正经八百的,八成事情就不简单。

        许宁姝默不作声的跟着侍卫走,其实这将军府跟自己小时候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也正是因为没有变化,许宁姝才更害怕。

        小时候许宁姝是跟着师父一起来的,当时将军府也是一片死寂,晚上却能听到女人哭泣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悲伤,应是没了什么重要的人。

        当时许宁姝才将将十一岁,第一次离开爹娘到这么远的地方,即便是同师父一起来的,还是吓的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早上就到师父房间,求着师父赶快走,说这里有鬼。

        ———

        侍卫大哥把她们引到了一处房间,按着许宁姝小时候所剩不多的记忆,这里应该是镇北将军处理军务的地方。

        相对来说,她对这地方印象还深一些,因为小时候在将军府那段时间,师父跟她说过很多次这里不能乱进。

        可将军夫人不是病倒了吗,怎么还会在这?

        那侍卫站在门口向里面的人通传:“夫人,仁齐圣手到了。”

        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快请人进来吧,你先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侍卫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让许宁姝进去,而后又把门关上,在门外说:“属下告退。”

        这镇北将军府还真是奇奇怪怪的,让自己来诊脉,不去将军夫人住处,不肯透露任何症状,甚至治个病还要到书房,是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病症吗。

        许宁姝来不及细想,一个衣着颇为雍容,看起来也很温柔端方的女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走到许宁姝面前,细声细语的说:“有劳圣手了,路上严寒至此,照顾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许宁姝一眼就认出这是将军夫人了,她对这位夫人印象也算深,因为她做的糖蒸酥酪极好吃,而且样貌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看样子她没认出自己。

        先不说其它,单就听她说话这么温柔,许宁姝就不由自主的挺喜欢她,颇为大度的说:“夫人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圣手二字亦不敢当,我姓许,夫人称我许大夫即可。”

        自我介绍完还不忘自己的使命,很是负责的问:“不知夫人何处不适,可需要现在诊脉?”

        这位夫人神色看着就很是忧虑,不过只是片刻她就调整好了,仍是细声细语的说:“许大夫莫怪,我身体无恙,是我家将军身上受了伤。”

        许宁姝先是吃了一惊,自两天前刚刚到北境,就听说将军夫人生了病,镇北将军在交战地放心不下,就连夜策马回来,让少将军留守阵地。

        不过许宁姝也不傻,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镇北将军在前线受了伤,只是现如今战事吃紧,正是决定战事胜负的关键时刻,主将受伤定会动摇军心,用这种方式掩护确实为上策。

        许宁姝先是恭敬的向夫人行了一礼,说:“将军保家卫国,我自当尽心竭力保将军无恙,也不会将此消息透露出去。”

        这位夫人大概也是没想到许宁姝会这么透彻,愣怔了片刻,伸出手向屏风后,说:“有劳许大夫了,请。”

        饶是许宁姝知道镇北将军肯定伤的很重,不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从交战地回来,还这么大费周折的找大夫。

        可当她看到镇北将军右臂自肩膀至手腕的伤口,还是心惊肉跳。

        在她之前肯定是有其它大夫看过的,只是交战地大概率都是些半吊子的大夫,医术不够。

        回来路上拖延了时间,回到府中又拖到现在,看来这两天是实实在在的下了大功夫,才打听到自己在乐余小院。

        将军夫人依旧是温柔端方,只是声音略带上了伤感,说:“在此之前,也有其它大夫来瞧,所有瞧过的大夫一致说这条手臂保不住,要废了,可我家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定然少不得拉弓射箭、挥刀杀敌,手臂怎可丢得?郎中们无法下手才拖至今日。”

        和许宁姝想的一样,这伤口太长太深,一般郎中大概率都不敢动手。

        其实许宁姝也挺怕,可伤口等不及了,大冷的天,也没挡住伤口化了脓,人也一直在发热没有醒过来,在等下去人就不行了。

        将军夫人正想开口问能不能治,许宁姝就扭头说道:“手臂可以保,就是将军要受些罪,我得把这脓肉剜去。”

        将军夫人一激动声音都快染上哭腔了,“无事无事,将军还醒着时交代了,无论如何,只要能保住手臂即可。”

        其实许宁姝看得出来,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强装镇定罢了,这样温柔的女子,夫君几乎就是她的天和地,受了这样重的伤,担惊受怕怎么会少的了。

        将军夫人激动归激动,心绪还是能勉强平静下来,毕竟救夫君自然还是更要紧,缓了缓,克制着自己,尽量冷静的问:“许大夫需要什么药材或人手,尽可提出,我来安排就好。”

        情况紧急,许宁姝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吩咐到:“我需要一把匕首,越锋利越好,一壶烧酒,一盏烛台,还有针线,越细越好,再加一盆热水。”

        将军夫人自是不敢耽误时间,即刻让人去准备东西,然后就站在旁边,眼睛泛红的盯着自家将军看,那眼神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了。

        许宁姝还在查看伤口,心里琢磨着待会儿怎么下手才能又快又准的把脓肉剜掉,再将伤口给缝起来。

        琢磨没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跟将军夫人说:“夫人身上可带有手帕,让将军咬在嘴里吧,以防因太过疼痛而咬到舌头。”

        将军夫人看夫君看的正出神,听到许宁姝和自己说话还反应了一下,回过神连忙说道:“有的,有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巾帕,叠好轻轻的放到自家夫君口中。

        许宁姝突然有些想笑,这位将军可真是宠自己的妻子啊,按说这少将军都行了冠礼了吧,这位夫人竟还像个孩子一般,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什么烦心事的单纯模样。

        再想想自家爹爹,虽也是打从心里疼娘亲,可口头上也是向来不吃亏,每次斗嘴都要分个胜负出来,输了还要赌气不吃饭,幼稚极了。

        相比之下,这镇北将军在夫人这儿还真是铁汉柔情!

        许宁姝要的东西很快就备齐了送进来,她也不敢耽搁,当即就动手。

        先是抄起匕首就放在烛台上烤,烤完匕首又拿起烧酒浇在伤处,按着刚才已经看准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把脓肉剜去,这个过程自然是难熬的,人都要从昏迷不醒的状态下疼醒了。

        可这才是一半的功夫,脓肉剜去后,许宁姝手上沾了血,她先是把手放在水中洗了洗,又拿巾帕将伤处的血清理了,撒上伤药,又拿针线将中间最深的地方缝上。

        这个过程不比剜脓肉好受,铁骨铮铮的将军尽管没意识了,也还是极为隐忍的闷哼出了声。

        到最后包扎完,许宁姝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一半因为紧张而高度集中精神,一半因为自己也是第一次这么重的伤,还是地位如此重要的人,心里多少有点后怕。

        而另一边,将军夫人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敢大口呼吸,看着自己夫君受了这样的罪,饶是性命已经有救,也还是无声的掉了泪,自然,心中恐惧也是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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