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刑法
黑曜石站在文具店的收银台前，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店外。
街道那头，逐渐出现了轮椅与少女的影子。
“雕刻刀一盒二十四柄，按批发价给您七五折，您看看没错吧？”店主将一只纸盒推过来，黑曜石随便往里瞥一眼，点点头，将钞票递给店主。
店主一边找零一边好奇地闲扯：“是说您怎么需要这么多刀子呢？看您不像是做生意的人。自己有雕刻爱好的话，也不用一次买两打啊。”
过了好几秒，迟钝的答话方才响起：“……我刻的东西，有点硬。”
店主微妙地晃晃脑袋，转身接待其他客人去了。黑曜石站在货架阴影中，一动不动地凝视正经过文具店前的轮椅与少女。
墨色瞳仁定定倒映着少女的侧脸。
差不多，有十年没见过她了吧？
自从离开那道掩埋了他数千年的崖谷后，黑曜石对时间的流逝就有点概念不清。无论是十秒，十天还是十年，对他来说都只是模糊的数字。在这些时段里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也像从崖谷里飞过的蝴蝶一样，难以在他脑海中留下印象。
——只有颜姬是特别的。
忽然，红发少女如有所感地扭头，黑曜石迅速一闪藏进阴影更深处。
“颜颜，你看到什么了？”他听到一个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这样问。
少女的回答，他没有听清楚。轮椅滚动的“哒哒”声与少女的脚步声一起远去，黑曜石稍微松一口气，但随即，双眉间竖直的疤痕就与两道细纹重叠在了一起。
颜颜。
那个残废，也有资格如此呼唤她吗？
她是属于“星河殿堂”的。
以她的能力，在“殿堂”中能发挥比照顾残废重要一万倍的作用。
毕竟，她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有了那种不同凡俗的实力。
黑曜石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淹没在了阴影中。
十年前，是她重造了他全身所有的206块骨骼。
十年前，是名唤颜姬的接骨木族少女，让早已死去的西清墨，以“黑曜石”的名字、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白露风铃”对面的饮料店前，弓暗偷瞄一眼糖果店里的花痕，凑近羽飞烟说：“小痕看上去真的很开心耶，是说我平时都没怎么见她笑过，小夜莺果然各方面都很厉害啊！”
羽飞烟的关注点却好像完全不同……
“简直……受不了！”他抓着《花国日报》的手指有些用力，额头也浮起了恨铁不成钢的青筋，“我说夜莺小朋友他真的是男人吗？这么好的机会——悠闲的周六、约会圣地铃兰谷、二人世界，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他居然就只带小龙女逛糖果店吗！喂我说他好歹也……喔，谢谢你啊。”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果汁，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大口。
“我才想问你，羽飞烟——”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两人斜后方传来。
“——悠闲的周六、约会圣地铃兰谷、二人世界，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
就在那清清淡淡的话音中，羽飞烟和弓暗不约而同、身体僵硬地扭头。
只见夜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树荫中，左手还晃着一串冰糖铃兰花。
看准羽飞烟刚喝了一口饮料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他轻一牵唇，凤目中隐约着讥刺与戏谑。
“——你居然只带你家小受逛饮料店吗？”
“噗——”
羽飞烟嘴里的果汁全部喷了出来。
充盈着欢声笑语的街道霎时死寂一片。
安静得……简直有些诡异。
远方高处，一直监视着这边的鹿铃无精打采地“啊”了一声：“糟糕了，来自总部的老大的侍卫……”
饮料店前，每个人都惊恐地盯着被羽飞烟喷射饮料弄湿了的报纸。
“……《铃兰谷刑法典》第1852条，”鹿铃喃喃道，“在铃兰谷购买饮品后再吐出来，将被视作对店主劳动的侮辱，应向店主道歉，并缴纳饮料价格50倍的赔偿金。”
羽飞烟显然还没意识到正要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厄运，他一拍桌子跳起来，紧盯夜莺，眼里跃动着罕见的真正怒火：“你在胡说什么！”
夜莺眯起眼睛，讥刺的笑意消失了：“你刚才又在胡说什么？”
话音未落，一寸刀刃悄无声息地从袖口滑了出来，钢刃闪亮，折射着主人忍耐已久的怒气：“果然光是看到你的存在就让我火大。”
“你竟然想在铃兰谷里打架吗？”羽飞烟怒极反笑，“没所谓，我奉陪！看到你我的火气可是大得多了！”说话间他已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脖子下的银罂粟花项链。
“……《铃兰谷刑法典》第319条，”风向标上的鹿铃神情恍惚地说，“在铃兰谷商业街上露出武器具有杀伤力的部分或全部，视情节而定，应被处以罚金3000-30000元……”
饮料店的阳伞下，细银锁链激射而出，径直刺向夜莺。
莫测的弧线忽勾起在夜莺唇边。
下一瞬，他倏地收起刀，一侧身避开锁链第一轮的袭击，咬住冰糖铃兰花的同时，侧翻、后翻，穿过锁链光影的缝隙、闪进糖果店，右手重新拿住铃兰花串，左手顺便把三张纸币投进店门前的“罚款箱”里。
“……若涉嫌者露出武器时正位于一家店铺的营业范围内，罪加一等，罚金之外，视情节处以15-30天拘役。”鹿铃懒洋洋地复述着铃兰谷蜚声花武世界的龟毛法条。
遥远的地方响起了警察飞速赶来时的尖锐警笛声。
“夜，外面是不是出事了？”花痕从摆放着花蜜水晶糕的货架前转身，夜莺立即微妙地往右边平移十公分，挡住她的视线，淡定地说：“没关系，警察会处理的，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哦。”花痕心中颇有些不解，但并没有怀疑夜莺的话，就这样与他一起从后门离开了。
另一面，羽飞烟和弓暗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面露敌意的铃兰谷居民包围了。
羽飞烟小小声问：“喂，为什么我和夜莺做了一样的事，他交了罚款就能走我却要被包围啊？”
“我也不知道。”弓暗不安地扫视着包围人群，弱弱说，“但直觉告诉我，这好像是有认真研究《刑法典》和根本不知道那本书书皮啥颜色的区别。”
“……我想杀了他。”
“飞烟，现在的情况下，我比较想杀了你。”
“……”
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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