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午茶
尽管时间不等人，三个人想起轩梦的嘱咐，还是耐下性子找张餐桌坐下来等开饭。等待过程中，花痕实在忍不住好奇，瞄一眼厨房，看到门关得好好的，便将声音压到最低问羽飞烟：“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羽飞烟没说话，只和弓暗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透过那笑容里某种微妙的意味，她瞬间醒悟到了真相。太简单了，她甚至奇怪自己怎么没有一眼就看穿。
从羽飞烟项链里喷射出的红光与花影，并不是“真实”，而是“幻象”。
弓暗制造的幻象。
一时间，她有点讲不出话来。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件事实际操作起来远没有听上去那么容易。当时那种情形下，两人之间即使只交换一个眼神恐怕都会被蘑菇老太怀疑，能够倚靠的就只有“默契”这件事而已。
对于羽飞烟来说，他将血液滴在项链上的动作，就和那个站在高台上直直朝后仰、等下面的人接住自己的实验一样，只有在百分之百信任对方的情况下才可能坦然地施行；而弓暗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当时那片罂粟花影，无论形态还是时机都足以乱真，至少花痕是完全被骗过了。
想到这里，她再看向对面那俩人的目光就多了一分钦佩。
——果然，就是要到这种程度才算得上“搭档”啊。
幻术师搭档笑着笑着，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就低了下去。花痕一怔抬目，发现羽飞烟正盯着她，湛蓝眼睛里存在着可以被称为“担忧”的神色。他的这种表情，花痕之前只在学生会混战中、她提出要上场时见过一次。
果不其然，羽飞烟开口了，话题直接就冲去最关键部分，“小龙女，以我对龙舌兰和花芷学姐的了解——嘛，也算上花悬那个蠢货好了，你不会反对我对他的评价吧？你身上有很多不寻常的地方……不是典型的龙舌兰。”
花悬惊人的愚蠢也不是典型的龙舌兰，这一点上忍不住想为龙舌兰辩护一下。
就在花痕以为羽飞烟接下去要说出什么猜测或建议时——
“这种事你全部闷在心里，夜莺小朋友会伤心的。”羽飞烟认真说。
“……！！”
花痕飞快地看向对面，只见羽飞烟带着超级严肃、却就是让人觉得哪里不正经的表情说：“夜莺小朋友可是非常在意你的。他希望被你信任……的程度，大致就跟他想把我整只丢去喂食人树的程度差不多吧。”
弓暗难得地点头附和搭档的发言内容，以至于花痕都不知道该吐槽哪里才好。
她张开嘴正要说话，厨房门“哗啦”一声打开，蘑菇老太笑吟吟地出现了。望向她的一瞬间，花痕立即觉得全身都不对劲起来。
老太端着一个大盘子——不是用手，而是用拐杖。那个看上去很大很重的圆盘子，就那么随随便便摆在拐杖顶端，不管老太怎么颤巍巍地一步三摇，盘子都稳稳当当、晃都不晃一下！这老太到底是从哪本武侠书里穿越出来的高人，被高人这样服侍，总觉得糟糕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正想着，花痕就看到了那盘子里的东西。
……果然发生了！
盘子里很好看很艺术地摆着许多像是椰子果冻一样白生生的东西，到这里为止还算ok，但是谁能告诉她……椰子果冻在滴血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滴滴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那堆奶白色的果冻状物里不断往外渗，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颤动，看上去就像某种重伤垂死的生物……是说这家店传说中不是只做蘑菇料理吗，并不觉得那堆东西应该被叫做蘑菇啊！
从羽飞烟和弓暗微妙的表情看，他们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啪。伴随着这样一响，不知怎么弄的，装满滴血椰子冻的盘子就从拐杖顶端稳稳落到了桌面上。蘑菇老太满脸慈爱地看着椰子冻说：“这道从五大湖地区空运过来的血齿菌是小店的时令鲜蔬，每年当数这个季节最为鲜美，三位请好好享用。用完这道午茶色拉后，老太婆便送你们去spiralarm。”
“色拉”的意思是你其实根本没有烹饪过它对吧？！
三个人一人顶着一片低气压雨云，谁也没有勇气伸手碰叉子。
低沉的声音从他们后方缓缓升起——“还是说，三位对小老太婆的安排不满意？”
“并没有！”
某三只被吓到灵魂出窍，一秒坐直抓起叉子，叉住一块滴血的椰子糕送到嘴边，临要咬下去的一瞬间，终于还是被理智阻止，手上的动作慢慢滞住——
“果然……就是不满意吧？”魔鬼的阴影在餐厅墙壁上徐徐扩散。
“……绝对没有！”
算了，就算吃下去立刻中毒死至少也能再活五秒钟，好过现在就被老太婆瞬杀。
怀着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三人心一横，张开嘴，将还在颤动、不断滴血的蘑菇一口吞进嘴里。
世界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寂。
在这片寂静中，花痕看到幻术师搭档脸上一分分泛起了很像溺水死尸的青白色，她估计自己的脸色也差不多就有那么好看。
——这、这到底是……
——这谜样的进食体验，到底……
第一感觉是苦，非常苦，比黄连、苦丁茶、莲子心加起来还要苦三倍，以至于有那么几秒钟，她相信自己的味觉就要这样不可逆转地坏掉了。
紧接着，像胶囊破掉一样，千百种味道逐渐渗出，然后——蓦地弥漫开来。
青苔的清新，泥土的咸腥，露珠的纯净，雨水的丰富……微妙相异又完美相融的味道一层、一层又一层地从苦味中涌出，在舌尖上绽出了一整个世界。
她出现了幻觉。宇宙尽在唇齿之间的幻觉。
耳朵隐约听见蘑菇老太的叹息从某个遥远的角落传来。
“……可不要小看蘑菇，它们凝视的……是你们一无所知的世界……”
话音还缭绕在空气里，花痕就确确实实地陷入了“一无所知”中。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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