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周岁宴
转眼五月到了，空气中都带着栀子花的清甜。
星燃坐在廊上和自己下棋，府上随从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世子，宫中给您传来口信，今天小公子满周岁，皇后娘娘想要在椒房殿摆一场周岁宴。”
“知道了。”星燃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盒里，起身回屋换了弁服后就跟着宦人进宫了。
从回来那日起姜皇后就给了他一块随意出入宫廷的令牌，意在方便他入宫看望自己的孩儿，只是一连几日他也不曾来，若不是今日姜皇后邀请，他也不会主动过来。
而今天来，星燃也是怀着心思，若天家赏脸肯去，他就有机会面见天家。
毕竟数日以来，他都在努力上表面圣，但都被拒绝了，想求姜咫行帮他说些话，然而姜咫行如今也赋闲在家。
“且等着，天家自有决断。”
……
宴席上被请来的人不多，乳母抱着刚睡醒的小公子来到星燃面前，他看上去比上次见好像大了一点点，但依旧软软白白的，星燃看着他，他也看着星燃，眼睛黑溜溜水汪汪，就像两颗葡萄一样。
他对着星燃笑了笑，有抬起小手拍拍星燃的脸颊。
星燃心中升起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整颗心都融化了一样。
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呢？
星燃抬手要抱他，他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星燃的手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给我吧。”姜皇后走了过来，将小公子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哭声才缓下来。
“你刚回来，小星儿年幼怕生，你不用介怀。”姜皇后抱着泪眼汪汪小公子，对星燃说道。
星燃也只能扯着嘴角苦笑，也许做一位称职的父亲，他路远且长。
周岁宴的后半段，天贺帝才来到椒房殿，今日天家并没有穿的很正式，就是一套平时在书房穿着的那件宽袍棉布长衫，众人要下跪也都让人免了。
“大家都送了小星儿周岁贺礼，朕也准备了一份。”天贺帝将小公子抱在怀里，小公子没哭，只是用小手拍着天贺帝的脸，对此天贺帝也没有不满，更像是习以为常。
“就赠与小星儿金书铁券吧。”
天贺帝说的云淡风轻，但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这金书铁券的分量，那可是免死金牌。封疆大吏，朝中重臣也难有此殊荣，他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竟迷迷糊糊就得了一份。
羡煞旁人。
“这孩子没有功勋，怎受得了如此重的赏赐？”星燃跪下，忍不住说道。
“这孩子也算朕与皇后的外孙，自然受得住。”天贺帝说道，“倒是你如今回来了，怎么不接他回行馆住？”
“小臣还不太会与他相处，贸然让他离开姑母，怕是他也会难过。”
“如今都一岁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即使不带他回去养在身边，也该给他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他小星儿。”天贺帝说着，又去逗小公子，“小星儿说对不对呀？”
小公子不说话，被逗得咯咯直笑。
“全凭天家做主。”
天贺帝笑意未减，随口道:“你既然回来了，名字就你自己拿主意。”
星燃沉默，片刻后才道:“那就叫星茫，茫茫无际，浩大之意。”
天贺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要看着怀抱里的孩子:“星茫，朕的乖孙儿就叫星茫了。”
……
星茫睡得早，姜皇后带他回去休息，这场简单的周岁宴也就正式结束了。
“你随朕来。”天贺帝不轻不重说了一句，随后负手离开椒房殿，星燃跟了上去，天贺帝没乘轿撵，与星燃一前一后走过甬道，穿过宫室。
天色渐暗，天贺帝屏退宫人，只让远远跟着，留一贴身的老宦人在前面掌灯。
行至御花园，天贺帝放缓了步伐，此时正是千里香盛开的季节，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气息。
“凉国之事，朕想问问你的意见。”四下无人，天贺帝低声问了一句，“如果你愿意，朕可以调集军队，让你领兵驱逐貉罕，解除割据，平复凉国内外之患。”
星燃不语。
天贺帝停下脚步，扬着眉看他:“怎么？不愿？”
“小臣觉得还不够。”星燃说着，跪在砖地上，没想到的是即使天已转暖，砖地上仍带着透过皮肉的刺骨寒意。
天贺帝静待他说下去。
“小臣以为，朝廷应借此机会亲自平乱，将收复的失地划归州郡县，彻底归朝廷管辖，才是长久之计。”星燃说道。
亲手收复凉国，回去平乱他不是没想过，但不确定因素太多，他带兵经验浅薄，并没有十足把握。
凉国七城，他要的是稳妥。
“收归朝廷，等你袭了爵，可就成了有名无实的王爷了。”天贺帝看着他，神情上也看不出喜怒。
“凉国七城本就不算强大，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即使小臣袭爵坐镇北境，也免不了北地侵扰，邻国吞并的命运，与其如此，不如收归，天家爱民如子，必不会亏待我凉国百姓。”星燃说道，“大穆立国百年，起初无力控制全国，遂立诸侯十二国，以藩屏大穆，可如今百年，中央力量已经成熟，若再不削藩，他日藩王只会成为大穆离心之力。陛下远见，从左官律开始，已有削藩之心，凉国愿意成为陛下实现一统的契机。”
天贺帝道:“你倒是会成全朕，说吧，你要什么？”
星燃答:“要凉国百姓同天家王畿之上的子民同等待遇，要边军宿卫北境，要和平时期开放榷场，与北地互通有无。”
“其他都可以，但开榷场与那群人做生意，你是忘了他们怎样对你的？”天贺帝又问。
“战和只是瞬息间的事，他们对小臣如何并不影响大局。互通生活必需品，保证双方生活，长远来看，可以止戈。”
“朕答应你，此事若成，朕许你袭爵，并在皇城为你开府，爵位世袭，永保富贵。”天贺帝俯身扶他起来，他却迟疑。
“怎么？不肯？”
“小臣……斗胆向陛下讨一支兵马，随小臣杀入北地，杀尽貉罕部族，为父报仇，为妻报仇，为凉国惨死的百姓报仇！”星燃伏身在地，将额头贴着冰凉潮湿的地砖，这一次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滚烫的泪落在了地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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