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遗愿
向下走了一段路程，星燃停住脚步，跪在原地刨开地面上的雪，巴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蹲下给他帮忙，不一会儿在刨开的土坑里看到一只只剩白骨的手。
“这样就可以了。”星燃拍去手上的泥土，“她指引我来的，我骑着小红枣跑了，到山谷处却闻到吹来的风中有血腥气，其中还夹杂了一丝花香，我还奇怪风为什么会从那么远的地方带来气味，原来是有人施术。”
“你能安然无恙，很可能也是托了她的福。”星燃说着，闭上眼默默念动法诀，一段往生咒足以消除她的执念，带她进入轮回。
巴朵俯身去看，她残破的白袍袖口上金色的火胆花纹样，这让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但她感觉从来没有见过。
想多了头疼，巴朵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算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往生咒念完，丝丝缕缕的魂魄离开躯体升上天。
“这个魂魄被困在这儿挺久了，应是希望有人可以送她一程，才引我过来。”星燃按住伤口，脸上已没了血色。
“小红枣在哪儿？”巴朵费力撑着他，即使他瘦弱，但也比她高出好多，想要这样带他回去，几乎不可能。
“山下，它不肯上来……”星燃话没说完，巴朵就吹起一支骨哨，声音极具穿透力，听得他有点耳鸣。
远远听见马蹄声，小红枣来了。
“你现在倒是不怕了，平时白疼你，白给你洗澡了。”星燃觉得有点心凉。
“别废话，上马。”巴朵翻身上马，又将他拉了上来，朝着回城的方向奔去。
路程不算远，但星燃觉得漫长难熬，身体由内而外变冷，他刻意放缓呼吸，但心脏每跳动一下，浑身的疼痛就会加重，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你撑住了，咱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巴朵看他意识逐渐模糊，便又加快了速度。
回家，对，回家……
“送我回凉州城吧……反正我命不久矣，我想念他们，想念……”
他眼睑极重，心知这次撑不过去了，但也不算坏事，若他们都在那边，自己就很快可以和他们相聚了。
……
“……习文练武都不用心！”
“骂，这一定要骂！”
“今日课业又没完成！”
“罚，回来就罚！”
“今日……”
“这必须得收拾他！”
“王爷……我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定不是好事，夫子您受累，受累了。”
教习星燃的几位师父像商量好了一般，今天纷纷上王府的门告状，王爷听完以后甚是愤慨，一一承诺定会管教儿子，同样的错不会再犯。
“世子单纯，天天和街上的小混混们胡闹，虽然现在没犯下大错，但被他们这样带着，以后难免不会走偏，他是凉州七城未来的主人，这般散漫，以后又如何守得住这份基业？”
“夫子说的对。”王爷连连点头，随后看了家丁一眼，家丁忙上前附在王爷耳旁说了几句，王爷皱眉，“啊，下午还有这么重要的事，和夫子聊得太忘我，差点忘了时间。”
夫子也是明白人，王爷言语里即是“到此为止”之意，于是起身告辞。
“卫明啊，去拿包南楚的茶叶给夫子……”
听到夫子走远，王爷才咳嗽了两声，对着身后的屏风说道:“都听到了吧？出来吧。”
星燃乖乖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他爹面前低着头。
王爷一脸阴沉，盯着他一言不发。
星燃也不吭声。
“噗——”王爷没憋住笑，先一步笑出声，随后星燃也笑了，扬了扬眉，摊开手掌。
“看您刚刚装的挺好呀，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呢？”星燃问。
王爷拿出一金铢放在他手里，笑道:“我本来就烦他们，看着他们也笑不出来，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儿，我看到你就开心得不得了。”
父子俩相视一笑。
“他们的话你刚刚都听到了？”
星燃点头。
“那都是一群老古板，我的燃儿不必事事都听他们的。”王爷给他面前的茶杯里倒上水，又将厨房里送来的点心递到他面前，“你那样做，只会让世间多一个循规蹈矩的迂腐书生，喜欢做什么就去做，老爹在世一天，便不会让你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
“老爹你这话有点沉重，你若有一天不在世了，我可怎么办？又让那些条条框框束缚？”星燃吃着点心，口中含混不清地问。
“呸你个不孝子，说什么呢？”王爷拍了一下星燃的头，“若是有一天你老子没了，你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记得……”
“不伤天害理，不违背心中道义，我知道了，听了八百遍了。”星燃不耐烦地说道，随后端起点心盘，“老爹，这桂花小饼好吃，我让灰鼠他们也尝尝，放心吧您，您只会长命百岁的！”
王爷笑着看他跑出去，让下人送来公文进行批复，緇衣谋士走进来，为他的茶盏倒上水。
“天气愈发炎热，王爷注意身体。”
王爷抬头，又忙着批复公文，笑道:“赵山川，你也是来说教的么？”
“王爷对世子的教育，臣下觉得没有错。”赵山川话语里不带恭维，“世子心思单纯，为人又善良，凭他的性子可算计不过别人的，没有必要卷入未来的争斗中。”
“是啊，八月就要来了。”王爷放下笔，眼里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
凉州城外，山神庙。
星燃结束了上午的书法课，拎着篮子匆匆赶了过来。
十几个年纪不一的孩子在庙里坐着，他们见星燃来了，高兴的纷纷围了过去，星燃和他们一一问好，然后让他们坐下。
他擦擦额上的汗，八月来了，即使身处北方，也难免觉得热。
“给你们带了水果，人人有份，但要弟弟妹妹先吃哦！”星燃打开篮子，将里面水果依次递给孩子们，随后拿起一颗扔给灰鼠，他一抬手，黄色的果子稳稳落在他手中。
星燃自己留了最小的一颗，然后绕到灰鼠身边坐下。
“燃哥，这果子真好吃！”
“阿燃哥，听说这种果子产自南楚，运往北方是专供贵族享用的，你这样给我们拿来，真的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南楚枇杷既然给了我，就由我来分配，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给你们给谁？”星燃将剥好皮的果肉扔到嘴里，果肉多汁香甜，正合他的胃口。
“若不是认识阿燃哥，怕是一辈子都吃不到这些新奇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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