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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要分家


  连雾看了一眼袁滢雪,继续提起笔来。

  待朱氏与袁喜梅母女两个失魂落魄离开暖香坞的时候,已经夜色降临,各处落了钥。

  和风堂里,袁喜莲还等在屋里。

  “娘,二姐,你们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了?”袁喜莲急忙冲了上来,连声问道:“她死……呜”

  朱氏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眼神凌厉地看着她:“莲儿,你记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都不要说。”

  袁喜莲呆呆地看着朱氏,然后看到袁喜梅腿一软,被一旁翠羽急忙扶了起来。

  “还有什么吃的,我们都饿了。”朱氏说。

  一旁钱嬷嬷一头雾水看着眼前一切,听朱氏说要吃的,只得拿出几个馒头来,窘迫地道:“饭菜已经凉了。这馒头是火上烤热的。”

  朱氏摇头:“没关系,拿热水来。”

  久违的热水泡馒头,倒上一点菜汤,朱氏吃着吃着,眼泪就滚滚落了下来。

  她这一辈子,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了,现在,先就这样吧。

  她只要吃饱肚子。

  和风堂彻底安静了下来,又开始母女几个闭门不出的日子。

  相比较朱氏的悄无声息,袁有德最近很是上火,去未来的女婿王家要钱,被一顿羞辱赶了出来,回来又被二弟袁有仁催着要钱,横眉冷目地对他,叫他心烦无比。

  这一日,袁有仁回来,便叫人来秋枫院喊袁有德过去。

  贞姨娘出来应付,愁容满面的样子:“哎呀,我家老爷已经三四天没有回家来了,也不知道在外头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冷了热了也没如我这样可心的人伺候着,不知受了多少苦呢。”

  她捻起帕子在眼角擦了擦,凄凄惨惨地说:“还说什么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不过几个钱,就闹成这样子,这可怎么好啊。”

  来人没找着袁有德,被贞姨娘缠着一通指桑骂槐,她是奴婢,不好说什么,只得离开了。

  待贞姨娘回了屋子里,身边窜出来一个人影就将她搂住:“心肝儿,人走了没有?”

  贞姨娘嗔怪着手指点一下他的额头:“死鬼,人要是没走怎么敢叫你出来。”

  这段时间袁有德弄不来钱,也舍不得动他自己的老本,便躲着袁有仁,天天地叫人在和风堂的角门守着,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回来。

  前几天更是住在了外头的客栈里。

  袁有仁听了奴婢原封不动的传话,沉着脸没有做声。

  一旁薛氏气了,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地道:“也不是我说大伯子的不是,一个姨娘,都敢在老爷里头调三窝四的挑拨了,贞姨娘以为她自己在这个家有多大的分量?也是大嫂太好性了些,要是我,一次就叫她再不敢在我的面前现眼。”

  袁有仁心烦,看她一眼:“你那边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了一定能成的?”

  这说的是薛氏挑唆朱氏给袁滢雪下毒的事情。

  薛氏冷笑一声:“没成,大嫂从暖香坞回来除了叫人去领饭,再也没有出过和风堂的大门了,我叫人去叫门,也不开。”

  袁有仁皱了眉:“那东西很难找,我好容易才从钱家买来这一些。”

  提起这个,薛氏不禁好奇了:“老爷,这东西真的有这么神奇?”

  袁有仁顿时喝道:“你千万不要生出这个心思来,但凡你沾上一点,就是个废人!”

  薛氏被袁有仁吓住了,忙说:“我,我不过是好奇说一句罢了,我也是不敢的。”说着,又说:“那么贵的东西,朱氏拿走了一包,既然没成,东西也该还我才是,偏就躲在院儿里不出来。”

  袁有仁叹口气:“真是万万想不到,那个丫头怎么这样精怪,就这也都躲过了。”

  薛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袁有仁站起身来。

  薛氏忙问:“老爷哪里去?”

  袁有仁冷声说道:“如今问她要不来钱,那便只能找大哥要钱了,这十多年,除却他挥霍花用的,五十多万,怎么也得剩下个三十万,也能解了我们燃眉之急。”

  薛氏不由站起身来:“老爷,我懂的,只是,大伯躲着不见人……”

  袁有仁眯起眼睛来:“这次,由不得他还能躲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薛氏忙叫人看他去了哪里?

  很快彩云急匆匆地过来回话:“太太,老爷去了老太太那里,我听泰德堂的婆子们议论,老爷他说,要分家!”

  “分家?”倏地,薛氏眼前一亮。

  要是分家的话,至少庞老太太得跟着袁有德才是,袁有德是袁家的长子,理应承担起抚养老太太的大部分责任才是。

  薛氏便坐在明心堂里等着,嘴角不禁含着笑,这次老爷明显是被惹急了,老爷急了,那便是谁都说不过的。

  袁滢雪今日见天气好,无所事事地在湖边上看景,水榭里没人,便叫人拿了鱼竿来,洒了鱼食钓鱼玩。

  不多会,采菱便跑了过来:“姑娘,家里出事了。”

  袁滢雪正看着底下抢食吃的各色锦鲤,疑惑地看来一眼:“什么事?”

  采菱瞪大眼睛,也满是好奇:“老爷要分家。”

  “分家?”袁滢雪将手里的鱼竿递给一旁的连清,她想了想,不由地笑道:“这下子家里可就要热闹了。”

  采菱也是冰雪聪明,将袁家几房想了一遍,便笑:“那贞姨娘真是好命。”

  一旁连清也忍不住说:“一个窑姐儿出身的,能做到贞姨娘这份儿上,旁的人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其他几个丫头也都点头。

  贞姨娘这种出身,放谁家都是低声下气做人连奴婢都瞧不起的,但是在袁家大房,比正房太太朱氏还要厉害,那枕头风吹的,大老爷就跟个傀儡似的。

  贞姨娘说被人叫姨娘很委屈,袁有德就叫人唤她夫人。

  贞姨娘说袁喜棠没地方住,其实另找个地方住也行,非要说三姑娘袁喜莲的海棠苑,正应了袁喜棠的名字,所以叫袁喜莲搬出来袁喜棠住了进去。

  大老爷更是跟贞姨娘在秋枫院里做起了夫妻,那袁博光更别提了,整个袁府的小霸王,四太太苏氏都把平少爷看得紧紧的,防袁博光当防贼似的。

  好吧,这袁博光的确眼皮子浅,缺教养。上次正大光明的抢平少爷的长命锁,贞姨娘母子死活不承认,后来还有好几刺,还抢丫头的东西吃。

  袁滢雪笑着,家里要分家,她消停的日子也到头了。

  很快,如袁滢雪所料,泰德堂闹了起来。

  分家,袁有德怎么会愿意,庞老太太也气地仰倒:“不行,我不准,我还活着呢,怎么能分家。”

  袁有仁面无表情地道:“母亲急什么,分家不分家,母亲您该有的一切照旧,您在这里住着,我一样养您的老。”

  他这是来真的了,袁有德急匆匆的跑来,此时坐了好一会儿,神色还有些慌张:“老二,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就为那点钱,你就要跟我翻脸?”

  袁有仁看向袁有德:“大哥,那可不是一点钱,且还是你背着我偷偷吃里扒外藏起来来的,现在我急需用钱,大哥却一直在装糊涂,要不然就是不见人影。你叫我怎么跟上头的人交代。”

  袁有德眼神闪了闪:“也不是不给,我真的没有五十万。”

  庞老太太还在抹泪,一听五十万,愣了一下:“多少?”

  “没您老的事。”袁有德不耐烦的说道。

  袁有仁却看了她一眼:“这十几年,大哥一共从我这里弄走了五十多万,账面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做不得假。”

  庞老太太顿时怒了,骂起袁有德来:“你拿了五十万,你老子娘我过生日,你老婆叫你拿个二百两你也不愿意,你这个不孝子。”

  袁有德皱着眉头,这他是不承认的,大邺国谁敢承认自己不孝:“娘,你别听老二胡说,我干什么了,我就能拿走他五十多万。”

  其实心里也冤枉的很,他满打满算也不过才拿了不到三十万,老二就说五十多万,这不是讹他的?

  老二不仁,别怪他不义,这账不说清楚,就别怪他不给钱。

  二老爷和大老爷要分家了,泰德堂两兄弟在扯皮。

  静思院里,苏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老爷这段时间一直在白鹿书院里当值,很少回家,这么要紧的事,她又不能去泰德堂。

  “老爷回来了没有?”她一再催促。

  那传话的竹音站在门口处,往里撩了一句:“太太,还没回来呢,这人才出去,恐怕白鹿书院的门都没沾上呢,哪能这么快。”

  说完,便转过头,一脚踩着门槛,靠在门槛偷偷地嗑瓜子吃。

  苏氏噎了一句,她也心急,才多问了几句,看看,一个丫头都上脸了。

  苏氏憋着,不吭声。

  自小教养她长大的孟妈妈却有些生气:“竹音,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点心,没有就去大厨房看看去,少爷等会醒了就要吃了。”

  竹音往里看一眼,嘴巴还嚼着瓜子皮,往门口一吐,道:“知道了这就去。”

  看着穿红着绿的丫头摇摇摆摆地去了,孟妈妈便向苏氏道:“太太,这丫头不能留了,这哪里像是一个丫头,眼珠子不安分,扭着腰,见了老爷就恨不得时时跟着,像什么样子。”

  简直就跟秋枫院的那位贞姨娘一个谱儿。

  苏氏也是烦闷:“我如何不知道,可她是二嫂身边周嬷嬷的亲孙女,我怎么拒绝?我要是打发了她去,她找周嬷嬷哭诉几句,二嫂还以为我对她有意见。”

  孟妈妈也叹口气,不由感叹了一句:“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说完,想起来:“二老爷说要分家,这分了家,就好了,太太当家做主,以后谁的脸色也不用看了。”

  苏氏愣了一下,看着孟妈妈高兴的脸,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把袁有才私下里告诉她的话说出来。

  袁家,整整四房人,只有河西村的那座老房子,那十来亩地,其他的,全都是靠着张家产业在谋利。说是分家,说难听点,不就是在瓜分张家的东西,她瞧着袁滢雪就不是好欺负的,所以分家这官司,还不知道怎么打呢。

  苏氏纠结在,要是丈夫不去掺和,他们四房一家子将来吃穿都不知道从哪里来?要是让丈夫去掺和,他不是这样的人,四房还是穷。

  苏氏此时就像吃了黄连,心里苦嘴里苦。

  泰德堂里,袁有德与袁有仁兄弟两个根本谈不拢,袁有德仗着庞老太太护着只管胡搅蛮缠,袁有仁挨着这些事都是不能告人的事情,怕张家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就不敢逼急了他。

  袁滢雪意料之中的,两兄弟的分家无疾而终,但是很快的袁有仁就不得不做出抉择了。

  夜间,袁滢雪搂着小虎给它顺毛,看着萧瞻在纸上列举海运的所有事宜。

  烛光中,萧瞻俊美的侧颜笼罩着昏黄的暗光,语调清冷,在纸上一笔一笔点清部署,与袁滢雪说清楚,袁滢雪不太懂,但是经萧瞻解释,便知道了个大概。

  “……所以,此事风险很大,但是海运成功以后带来的财富,是不可估量的。”

  袁滢雪点头:“我知道,这些你不用事事与我详谈,你自去办理,我信你。”

  萧瞻薄薄唇角便勾起一抹笑来,眸光闪亮:“你就不怕我失败了,毕竟,你填进去了所有的身家财产,我呢,也是第一次做海运。”

  袁滢雪叹口气:“我当然也会担心,但是。”

  她不由莞尔一笑:“平王和钱家谋划了整整四年,你从中截胡,拿走了现成的航船和人手,便是成功了大半了。”

  萧瞻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就不怕平王迁怒了你父亲?”

  倾巢之下无完卵。

  袁滢雪摇头:“不会的,我父亲狡猾的很,巴结平王的时候还猜着薛家的船,为着薛家,平王也不会动了袁家,只要再给我半年时间,袁家的人对张家血债血偿,我便隐姓埋名去江南,买几个庄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就足够了。”

  萧瞻看了过来。

  袁滢雪的神色很平和,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倒像是一个已经六七十岁看尽了世态炎凉打算归隐的老妇。

  大好的年华,这样壮丽徇烂的人世间,她却没有丝毫留恋。

  还有他……

  萧瞻心里顿时一阵涩然,突然伸出一只臂膀,将身形单薄的袁滢雪搂在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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