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武林大会（四）
“不知，不得无礼！”唐风斥道，转头抱歉对樊将军说道：“这是净慈大师座下弟子，头一次出门，将军别跟她一般见识！”
“无妨！”樊将军摆了摆手，“本将就喜欢有血气的年轻人，我朝文人委实多了些。”
日头已近正午，虽说有凉棚遮阴，可初夏时节却也不好受，功夫差一点的弟子早已是汗流浃背，周围森然冷漠的兵士，着实让人有些腿软。
“要不这样，先用午膳，用过我们再继续如何？”唐风问道。
“本将在战场上时，连着几日不吃也是常有的事，诸位都是江湖豪杰，想来少用一顿饭也是无碍。”樊将军无视送来的台阶，“这义军，并不是本将私军，本将也并不是为一己之利，荆襄之地，素来为天下咽喉，控引京洛，侧睨淮蔡；包括荆楚，襟带吴蜀。沃野千里，可攻可守；地形四通，可左可右。可如今，除了鞑子，贼寇四起，俱以为我大宁气数已尽，想取而代之，诸位，今日我樊某在此，并不是威逼，只是请诸位看在家国兴亡，同樊某一起做我大宁守门之人！”
一席话铿锵有力，说罢底下一片肃然，神斧帮孙虎一拍桌子率先起身，“他娘的，想我帮本在开封，黄河上哪条船不是得先经过我们？如今可好，鞑子抢我们银子，抢我们船，老子要不是手底下养着一帮兄弟拖家带口，早他娘的跟他们拼了，樊将军，我孙某如今在汉水，但凭将军差遣！”
“既然青莲道长表了态，我们清风派也无不可，只是恳请将军允许我派年幼弟子留守山门！”
“吴某可命次子领两百弟子支援荆襄。”一直没开口的吴丰元见樊将军望过来，虽心中百般不愿，此时也不得不低头，暗恨唐风这只老狐狸，他们在襄阳，本就是夹在鞑子和大宁中间，只要打起来，玉剑山庄必受其害，难怪和朝廷的人一拍即合，可恨把自己诓来，如今可算骑虎难下，吴家庄扎根江南，就算打起来，还有一道长江隔着，大宁骑兵是比不过大兴，可是水军却是强悍无比，观眼下形势，只能舍弃承茂了。
“抗兴这事，苏某并无意见，不过苏某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还请将军见谅！”苏不知却是硬气得很，仍旧端坐说着冷冰冰的话，想来背后那大佛的确好用，有人眼热有人嫉妒，转而期盼得看向樊将军。
“罢了，”樊将军却是不在意的点点头，视线移向百里璟三人，“孔方门？”
“啊，是，”老八不动声色移了移脚步将百里璟掩在身后，老六也起身拍了拍吃了一身的花生碎壳站在老八一侧，“我们孔方门弟子都是些不会武的，当不得事，将军您看？”
“本将知道，临安有百里家，建康有孔方门，江南真是人杰地灵！”众人恍然，这把孔方门抬到了和百里家一样的地位，是要钱来了！
不过又在心中耻笑不知孔方门好不好意思接？
百里家什么样？那时累世富贵，从前平朝起就富可敌国，产业遍布大江南北，铺子甚至一度开到了花剌子模，圣上迁移临安，库里没银子，还要付给大兴银绢，怎么？百里家站出来了，所居宫室皆由人家出钱出人出力，看看这气度。那百里家族人身上所穿，人那是富而不显，贵而不露，哪像孔方门，恨不得将“有钱”俩字刻在脸上，可是你看如何，还不是被安排在犄角疙瘩，这叫什么，画虎不成反类犬！
传闻孔方门利用宁朝初年乱世之际发了笔财，而后学百里家，人家开茶社办文会，他们就开妓馆办比美大会，人家替朝廷办邸报，他们就办起了民间小报，人家垄断了脂粉生意，好家伙，他们愣是包了夜香生意，别说，虽比不过百里世代累积之财，倒也算富甲了一方。
当然，这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以讹传讹传出来的，不过三人成虎，不是真的最后也成了真，孔方门自是不介意，人家大大方方把自己招牌——孔方兄挂在了铺子门口招旗上，眼看着不止妓馆夜香行，慢慢酒馆也有了，绸缎铺子也有了，南北杂货也有了，首饰古玩也有了，再后来，当铺钱庄也在各处州府开了出来，门口飘着的招旗上还是那俗气的孔方兄。
但有钱归有钱，还一样被瞧不起，比如现在。
“将军谬赞，我们孔方门可比不得百里家大业大，”先自贬总没错，“百里家去年所交税银六千万贯，我们孔方门不过五百万贯罢了，何况年初安庆水灾，我们捐了一万贯，上个月信州乱民闹事，我们又捐了一万贯，这如今账上，能支取的委实不多。”
“他说多少？”
“一万贯？”
“不是，税银。”
“五百万贯？”
“不是，百里家多少？”
“哦，六千万贯！”老八笑着对那人点点头重复了一遍。
“我的亲娘诶，老子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钱！”
世人只知富可敌国，有多富，不说出个数字来还真没法想，就比如寻常之家一年一两银子足以过日子，可富户吃一口饭说不准就要百千两起，人只说富户，多富，却是不知。
“那咋不问百里家去要银子，随便哪里抠一点就够了！”
“不是够了，是够够的了！”
众人议论纷纷，百里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身居然是这么个背景，不知自己顶着这张脸，能不能去坑点钱花花。
“你别想了，可别是忘了你的毒怎么来的！”老六在一旁阴恻恻补刀，百里璟眼中光彩顿时化作飞灰，真是个不友好的世界。
“你们这一招祸水东引是不错，可别忘了，百里家在临安，圣上在临安，姓宋的也在临安！”苏不知一句话打破了樊将军的沉思，是了，怎么忘了把孔方门叫来的初心，明明唐风还提醒过本将，百里家早已作为朝廷的钱袋子，哪能允许别人觊觎一分。
老八怨怼得看了一眼说话的苏不知，恨不得上去封了她的嘴，“姑娘这话说的，可是错怪我们了！”
你不仁别怪我们不义！
果然“姑娘”二字出口，一众人视线立即朝苏不知射去。
“净慈那秃驴找了个姑娘？”
“呸，人家是徒弟！”
“和尚找了个姑娘做徒弟？”
“可别是私生女？”
“不会，净慈大师怎么是那等人！”
“那怎么找了个姑娘？”
“定是有苦衷。”
“什么苦衷？”
“私生女？”
老六在背后朝老八比了个大拇指，百里璟虽说觉得此举有些不厚道，但还是忍不住夸一句“干得漂亮！”
樊将军意外得打量了下苏不知，又朝唐风瞧了两眼，唐风若无其事咳了两声。
“欺人太甚！”苏不知怕的就是如今这样，和尚收了个女弟子，就是引得人遐想，什么段子都能给你编出来，她能预料到，出了这个门，下了这座山，不出两日，江湖上必定会出现新的话本，改个名换个姓说着什么才子佳人伤心不已看破红尘的鬼话，好像世上只剩下了情爱这种东西！
眼看着苏不知一怒之下抽了刀就朝老八劈去，只见老八往腰间一拍，一柄小巧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铛”得一下架住苏不知短刀，“姑娘，在下也不是什么软柿子，门下弟子精于俗物不会武，我们出门行走的，可还是有一技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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