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父亲（3）
我出生三个月后，刚刚过完百天，外婆给我送来了五毒肚兜，据说五毒肚兜可以防蚊虫，是外婆一针一线亲自绣的。跟在外婆身后是一位村里德高望重的婆婆，土桥也有人管这种人叫神棍。外婆请她来，一是为了看看我母亲命里是否有子，二是看看我的命相如何。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人们为什么这么迷信？特别是像我外婆和我母亲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父亲毕竟是高中毕业，他就不信这玩意，他觉得多交点公粮还能没有儿子？再说了，他闺女长的又白又胖，这命啊一定错不了哪去！所以老妖婆来的那天，我父亲早早的就躲了出去，是不屑，也是懒得搭理。老妖婆来我家又蹦又跳，又烧又闹。一上午，除了我那也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奶躲在院子门口偷偷的听着，其他人早就下地干活了！老妖婆一通胡闹后，站在院里一直摇头，嘴里念叨着“不妙，不妙！”外婆一听，急了眼了，拿着张大票（十块钱）就塞到老妖婆的裤兜里。
“仙姑，到底怎么个不妙法？”外婆着急的问道。
“一、大人这辈子命运坎坷，儿孙命单薄！二、小孩子嘛，嘴角有一个吃痦，乃是天上神仙下凡，这辈子本应该是吃穿不愁，但十岁时有一血光之灾，如果能侥幸逃过，日后必定大富大贵。”老妖婆不紧不慢的的说道。
外婆听后，两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奶奶似乎也听到了老妖婆的话，唉声叹气的走了！看来指望我母亲让她抱孙子这事是不可能了！
外婆送走老妖婆后，搂着我母亲一顿嚎啕大哭！哭的好伤心了！父亲回来后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我们娘俩命不久矣呢！之后母亲把老妖婆的话转述了一遍。
“妈呀，你可别听她瞎胡说！那就是个江湖骗子！”父亲劝导着。
“大鸿啊，以后无论如何，你都得对你媳妇好啊！要不然，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啊！”外婆抽泣着说到。
“妈呀，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会对她们娘俩好的。”父亲发誓道。
自从我出生，家里的花销突然增多，母亲月子里没有奶，我只能吃奶粉，当年的红果奶粉那可是顶级奶粉了，是父亲货比三家后定的，17块钱一袋，我一个月喝了三袋，那时我父亲一个月的工资才18块钱，还得给奶奶一半，自从有了我，父亲便不在上交工资给奶奶了！奶奶天天骂我是讨债鬼、赔钱货，自然也不会给母亲好脸色！每天面对两张阴阳怪气的脸，父亲真的是好不难受，左右为难。每次母亲和奶奶为了一点家庭琐事争吵，父亲都会拦在中间，泪流满面。两个最爱他的女人，该如何相处啊……
1984年，父亲转行了！忍痛告别了站了五年的讲台，走出学校，进入砖厂。其实父亲很喜欢教书的，我们全家都知道。曾经他自己也认为离开了书本，他就是个废人，但现实确狠狠的打了他的脸。至于父亲为什么转行，我不说大家也都明白吧？还能为了啥？钱呗！当年一名小学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只有18块钱，而砖厂里一个烧砖工人一个月35块钱，所以父亲毅然决然的辞职了，向砖厂进军！
砖厂的工作真的很锻炼人，起初每天不停的劳动，让这个又黑又瘦小的男人相当不适应，每天下班浑身酸痛，身上脏兮兮的，和当老师时候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从去了砖厂，父亲最喜欢穿的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就压箱底了，母亲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时间长了，奶奶似乎也有所改变，婆媳本就是天敌，吵归吵，她还是心疼自己儿子的，两个女人虽然还是经常争吵，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两个女人每天晚上都会变着花样的给父亲做好吃的。渐渐的，父亲觉得每天下班后的那段时光是最美的。父亲的体重也在悄悄变化，两年时间，他就从一个又黑又矮又瘦的小萝卜头变成了一个170斤的小黑胖子，人也长开了，脸上有肉，看上去还有点帅了……
父亲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教我读书认字，把他当老师的天赋在我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我从四岁开始就能从1写到100，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全会，九九乘法口诀倒背如流。全家人的名字我都会写！当然我偶尔还会嘲笑一下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五岁的时候就每天挎着一个小书包，追着堂姐李莹去上小学了！当然，小学的大门口我是进不去的！我会在学校大门口站到堂姐放学，然后一起回家写作业！堂姐写啥我就写啥！六岁的时候我就哭着喊着非要去上学，父亲总是劝我，还有一年，在等一年，七岁就可以上学了！我等不了了，我真的等不了了！我要上学！我能提前一年上学还真得谢谢我那狡猾的奶奶，那时小学的校长魏瑜正好是我奶奶的娘家外甥，以我奶奶和他妈妈的手足之情足可以压死他！就这样，奶奶领着我来到了小学校长室。
“我说大外甥啊，大姨求你点事！”奶奶毫不客气的开门见山！
“您说！”魏校长微笑着回答。
“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女，非要上学，你看怎么办？”奶奶说。
“大侄女几岁啦？”魏校长问道。
“六岁！”我抢答。
“大姨，这不行啊！还差一年啊！”魏校长说。
“是差一年！所以我这不就求你来了吗？看看能不能给你大姨个面子，让她提前上一年？我可是和你妈妈一起长大的！”奶奶说。
魏校长面露难色。奶奶一看不成，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
“我的那个姐呀！你儿子是个文化人，官威真大啊！瞧不起你妹妹啊！”
“姐呀！你儿子不给我脸啊！我今天就不活啦！咱姐俩下辈子再续前缘啊！”
……
这时办公室外堆起了好多看热闹的！学生老师都挤在门口往里瞧，但没有一个敢进来的。毕竟这可是校长室，学校里门槛最高的地方！
一通胡闹过后，魏校长就是不答应！奶奶一看这招不行，改变战略！
“魏老二，你今天要是不收我孙女，你肯定得后悔！你知道我孙女有多聪明吗？100以内的加减乘除全会，不信你考考她！”
说着，魏校长真的拿来了纸和笔，出了十道算术题。当然这对于我来说，都是小菜儿。全对！魏校长又拿来了一年级的语文课本让我读，第一篇《咏鹅》，我不是读的，其实是背下来的！
“不错，这个孩子我要了！明天来上学吧！”魏校长终于开窍了！这转变也着实让人吃惊！奶奶这坐地炮的功夫真是厉害！
第二天，我带着十块钱的学费，背着我的小花书包，跟在堂姐屁后屁颠屁儿颠儿上学了！
从此我的学业一路开挂的，但家庭的动荡也要从这一年开始，因为这一年，我的父亲北上下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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