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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涂纱


丫鬟把小狐狸拉了上去,为她披了件外袍,将她安顿在垂满绿萝的凉亭里。

        小丫鬟一路止不住地唠叨着:“你说你,怎么都不站稳呢,一下从桥上栽下去。还好桥不高……摔了就摔了,还去捡那劳什子纸风车做什么……这下好了,大家都看笑话了。女子的清誉、小姐的形象……”

        小狐狸却顾及不上这些。

        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顾着回想江兮缈站在桥上的神情。

        丫鬟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小姐,你想什么呢?马车就来了?我们回去吧。”

        小狐狸别过脸,兀自笑着摇头:“不急。”

        亭台外一阵脚步,丫鬟当即挡出去,要阻拦任何无关人等的靠近。然而,出现的却是谢弄漪。

        是了,这里还在他的梦中。

        看到喜欢的青梅竹马发生意外,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谢弄漪说:“姬冉……”

        小狐狸开口回复:“抱歉,殿……谢公子。是我不小心,扰了您的雅兴。”

        “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谢弄漪心急如焚,恨不得当下闯进去,却也明白女子的窘迫,“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

        这一天,一定要让他过完。

        这场梦必须做下去。

        小狐狸一咬牙,一狠心,干脆披着外衣走了出去。

        虽然身上湿冷,十分难受,但她还是笑靥如花,笑着说:“走吧。咱们继续逛去。”

        “啊?可是……”谢弄漪上下打量她。

        小狐狸反而摆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她在打赌,这里是梦里,有些怪异的地方,只要圆得过去,做梦的人便不会发觉。

        她绕过谢弄漪,自顾自走了出去。

        谢弄漪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跟着向外走。渐渐的,不知不觉,他的确没在把这件事放心上。这里是梦中的世界,而他是梦的主视觉。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太多了。

        小狐狸松了一口气。

        她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水还淌落在地上,头一吹来就冷得哆嗦。但她还是说着,笑着,陪谢弄漪聊人情、聊诗文、聊良辰美景、聊江山大业。

        谢弄漪想吃街头的美食。

        小狐狸给他买,随口问:“你没吃过么?”

        谢弄漪摇了摇头,笑着说:“从前都在宫里,没出来逛过。”

        小狐狸说:“我也差不多。”

        他们说说笑笑往前走,谢弄漪又凑热闹加入了街头的投壶比赛。小狐狸鼓着掌,为他欢呼。人头攒动的屏障外,有谁从后面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是被拽出去的。

        玉揭裘说:“你怎么还在这?你的头发、衣服、鞋履全是湿的。”伴随着话语,他轮番看向她身上,手却还托着她的手。

        冷到瑟缩的时候,小狐狸笑得却很软糯:“不碍事,这只是梦而已。咱们先把任务料理完。”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在辨认她这话里有几分是勉强。月光落下来,把她映得尤其惨白,可事情不解决,他们必定要一而再再而三重复下去。

        他们也就罢了,难道江兮缈要一直在这深宫当中耗下去吗?这不也耽误她的修行吗?

        玉揭裘久久没做声。

        谢弄漪回过头,看到他时眉开眼笑:“你也来了,迦晟。刚刚那姑娘呢?”

        “夜里风寒,我送她走了。”

        小狐狸想,这夜里的确很冷。

        她把身上的外衣拢紧,里头打湿的中衣越发贴近皮肤,冰凉而笨重。

        他们又玩了一圈。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人也稀稀拉拉散去。

        小狐狸和玉揭裘继续跟着谢弄漪,走到了散场的庙会之外。

        四周宛如荒野一般,夜里看不见更远的地方。不知为何,谢弄漪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今日大抵……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他转过身,看到人生中最重要的青梅竹马就在自己身后。姬冉双目明亮,丁迦晟面带笑容。

        就是这时候了。

        小狐狸说:“弄漪。”

        从前,姬冉只唤谢弄漪“殿下”,在外头也叫他“谢公子”。分明他们打小就相识,熟悉得就像彼此的家人。

        她说:“弄漪,我将你和迦晟视作最重要的人。正因如此,今日,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姬冉总将心意藏得太深。

        在这男子争霸的江山之上,她自知说不上话。她懂事、成熟、稳重,就算珍重谢弄漪,也永不可能单纯将他当成朋友。他永远是君,是上,是她要仰起头去看的人。

        但是,也正是这敬畏害了他们——

        小狐狸说:“弄漪,我喜欢丁迦晟。”

        她笑了。

        那张笑脸。

        就是那一张笑脸。玉揭裘默默看着她,却又没来由地阂上眼,仿佛将她烙下去,拿眼睑粉刷一层,确保她存在在他那里。永远,一直。

        他甚至忘了去观察谢弄漪。

        奇怪的是,听到心上人说喜欢自己的兄弟,谢弄漪却一点没生气。

        玉揭裘也上前一步:“我们的事,也希望问过你的意思。因为我们是朋友。”

        乌压压的夜色里,谢弄漪笑了一下,侧过脸时,居然闪现出斑驳的泪光。

        “果然,”谢弄漪说,“是梦啊。”

        什么意思?

        他大笑,笑得弯下腰,笑得扶住了额头。那并非怒极反笑,而是真切中掺杂着无奈的笑。无奈到了极致,末了又转变为啜泣。

        谢弄漪止不住地说:“难怪,难怪这样好……”

        隐蔽在人群中的谢弄峤很狐疑。经历了心爱的女人与至交亲信的背叛,他的皇兄为何是这种反应?

        小狐狸从御书房拿到了保存姬冉皇后和丁迦晟骨灰的木盒。

        拿到那盒子的人第一时间便能觉察异样。

        左右第一次的计划也失败了,倒不如试一次这个路线。

        刚提出时,谢弄峤矢口否认,绝不认为皇兄会有如此想法:“简直是妇人之仁!皇兄对他们怀有的是恨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小儿过家家的想法!”

        小狐狸讨厌“妇人之仁”的说法,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服道:“可是……”

        “住口!”谢弄峤有着贵为亲王的尊严。

        而这实在令小狐狸头疼。

        小狐狸还想好声好气解释两句,余光却瞥见玉揭裘去摸剑。他似乎不太喜欢交涉,尤其是和谢弄峤。

        她烦恼地压下脸。

        虽然并不想掺合,但早就没有独善其身的办法了。更何况,陛下如今无力出梦,难道真就和妖祟撇清关系了么?

        涂纱的错,就是她的错。

        她一路逃难,想从涂纱这里逃开,结果却是酿成大祸,反而把这烫手的麻烦甩给了天下其他人。

        做了决断,再抬起头时,小狐狸脸上已浮现出笑容。

        “恕奴斗胆,”她说,“殿下往常进出宫中,与陛下谈过几次心?恐怕都只是请了安就走的例行公事吧。”

        “你!”谢弄峤大概是不适应。

        往日常常笑嘻嘻的人,一旦正色起来,言辞不留情不说,还处处是锋芒,直将人逼得无话可说。

        小狐狸干脆用向上挑的眼神看人,狐狸笑不亲善,叫人看着心里发毛:“您光知道姬冉皇后与丁大人未能入土为安,然是否知道尸首的去处?”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谢弄峤马上产生了动摇:“……圣上的隐私,岂容我等窥探?”

        “我看到了,”她却说,“那只骨灰盒是桢楠原木做的,未经打磨,表面不平,要的便是这番风味。可它的表面却被抚摸得发亮。不让入土为安一码事,恋恋不舍不愿放手是另一码事。依我看,陛下的事,亲弟弟也并没有很清楚。”

        谢弄峤怎容得有人这样同自己说话,刚要拍案而起,玉揭裘就像屏风似的向他眼前移,小狐狸也赶忙藏到玉揭裘身后,变回耍帅前可怜巴巴的样子,呜呜叫唤道:“本来就是嘛!我又没瞎说!”

        总而言之,最后在软硬皆施的计策下,谢弄峤还是答应了。

        依现在的结果来看,小狐狸无疑是对的。

        望着谢弄漪,小狐狸有过迟疑。他说“果然是梦”,难道说,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梦中?

        已只能在梦中见到故人,谢弄漪又哭又笑。

        他早就知道这是梦了。

        青梅竹马的三个人从未分开过,小时是伙伴,长大是帝、后与臣。紧密相依,形影不离,可是,矛盾的是,他们的确又分开了。

        除却身,心也是会分开的。

        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千里迢迢,天人永隔。

        他们会顾及他的身份,因为他是君王。他们不会再把他当朋友,因为他是君王。在是谢弄漪之前,他先是陛下。

        正因什么都没说,正因自以为这样是忠君之道,他们才会落到最后的地步。

        而谢弄漪想要的,仅仅只是他们与他坦诚相待。

        一国之君哭得像个孩子。

        梦的圆满让他的身体逐渐变淡,谢弄漪在慢慢从这梦的世界里消失。周遭的人也在消失,梦里变得格外安静。

        小狐狸笑着去看玉揭裘,他则抬起手来,问:“他醒了,怎么我们还没出去?”

        江兮缈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正慢慢地走过来:“再等等看吧。”

        谢弄峤已演够了太监,摆弄着袖口,仰起头,还在难以置信地喃喃:“皇兄居然……”

        小狐狸高兴地笑了。

        虽然经历了些周折,不过,总算办成了一件事。

        她想。

        背后传来一道甜丝丝的声音。

        玉揭裘闭紧嘴唇,谢弄峤没开口,江兮缈也不知所以然。

        在小狐狸背后,在场的第五人在说话:“虽然经历了些周折,不过……”

        小狐狸的脊背是骤然变冷的。

        汗毛倒竖,猛地打颤,她几乎以人的身体作出狐狸的姿态,四肢着地向前闪躲。

        而在刚刚她站着的地方,女子被笼罩在梦衰退的阴影当中,只能看到嘴角上扬,殷红的唇翕动着。

        梦中是姬冉皇后丫鬟的女子说:“……总算办成了一件事。”

        “你是谁?”玉揭裘习惯性想出剑,但却忘了这是梦。

        江兮缈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似的开口:“我明明记得,这梦能容下五个人……可我们这次只进来了四人,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小狐狸盯着小丫鬟,眼圈泛红,艰难地吞咽。

        她说:“……涂纱。”

        褪色的梦遮挡了她的脸,名叫涂纱的狐妖仿佛梦魇,直截了当,一爪捣向小狐狸。

        玉揭裘被驱逐出了梦。

        小狐狸亲眼看着跟前的玉揭裘消散,匆忙呵斥:“涂纱!还没玩够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涂纱没有回复她,而是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都踹出了梦。

        小狐狸猝然惊醒。

        环顾一周,大家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那个就是……”江兮缈问,“那只狐妖?”

        “是她。”小狐狸当即转身,要侍卫们去探查陛下的情况。

        得知陛下醒来,大家都还是松了一口气。但狐妖现身,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了。”谢弄峤充分发挥了不修道又身居高位的人独有的刚愎自用,“姓玉的不是会斩妖除魔吗?我看他打起来,能把禁卫军全砍了。”

        这话里有刺,难免叫人不愉快。但玉揭裘意外的想息事宁人,什么都没说。

        谢弄峤说:“反正,接下来要重整上朝。这段时间可真不好受。皇嫂和弥弥也从佛堂回来了。”

        听到弥弥公主,之前对狐妖、陛下都漠不关心的瑞生突然回头。因为是傀儡,所以脑袋能三百六十度旋转,他直接这样回头,还吓到了端茶过路的小侍女:“弥弥殿下也?”

        “哦,你这傀儡此番也有功劳。虽然做不了驸马,到时候我去问问皇兄,能不能留你在皇宫吧。”谢弄峤高高在上地勾起嘴角。

        然而瑞生居然一点都不感到屈辱:“是。那就有劳殿下了。”

        小狐狸可轻松不起来。

        指望那些凡人去对付涂纱?还是算了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纵使涂纱杀了人,但现在,她的目标是她,应该不至于殃及其他人。

        小狐狸跑出殿内,站在空旷的园内对天喊道:“涂纱!涂纱!你在的吧?你给我出来!”

        无人回应。

        只有路过的宫人加快脚步。上次见着她追跑,这次又是大喊大叫。真叫人害怕。

        小狐狸旁若无人地继续:“你眼下妖力比我高出许多,怕什么呢?这里人太多了,我不想伤及无辜!你出来,我们去宫外做个了断吧!”

        还是没有回音。

        之前她以为,涂纱对人类的生活并无兴趣,所以即便藏身宫中,应该也就只是寻个避风港。但眼下看来,都出现在了陛下梦里,搞不好,涂纱早已脱离她的预料。

        “不回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小狐狸一口气说完,气鼓鼓地掉头回去。

        敌暗我明,真是难搞。

        她才进去,就被江兮缈拉住了。

        不得不说,江兮缈的确是令人容易有好感的人。长得美,最可贵的是有亲和力。光是望着她的笑,小狐狸就很难不也笑起来。

        江兮缈说:“胡姑娘,皇后殿下叫我们过去呢。说要与我们女修聊聊。”

        另一边。

        玉揭裘和瑞生也被领去了偏殿。

        他们刚坐下,玉揭裘就抓住了要退下去的太监,直截了当问:“涂纱是什么?”

        表哥还以为是瑞生告了密,瞪起眼睛就想责怪,却被玉揭裘和颜悦色地打断:“每次都化形成这样,很难认不出。”

        表哥自知力量有限,变不成大帅哥,只好顶着丑脸老实说:“你要想知道,问表妹不就是了。”

        玉揭裘停顿片刻,随即微笑起来:“她之前已回避过许多次,料想也不会说。你来回答我。”

        这家伙命令他人的口吻用得极好,表哥问:“你见着涂纱了?”

        “嗯。”他慢慢回想梦中的情形,“她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

        在梦中时,涂纱挥爪向小狐狸。玉揭裘挡下那一击,她却在他消失前与他耳语了一句。

        涂纱在他耳边吐息:“你是我会一见钟情的那类男子哦。”

        回想起来,玉揭裘只觉得不快。抬眼看到大黄狗好奇的神情,总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表哥没听到想听的八卦,耸肩回复他的提问:“这些事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你们可曾听闻过身外化身之法?”

        瑞生说:“身外化身便是在自己以外,另塑造一具真我之身。”

        表哥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表妹的阿娘想修成仙兽,却因孩子还化不了人身,于是修炼山野中。那年冬天,为了偷一只鸡,她被人捉住杀了。飞升以前,妖就是妖,畜生总归赢不了人。

        “眼睁睁看着娘亲的皮被扒,卖给王公贵族。肉则拿去用药。表妹想复仇想得急了眼,但她太弱了。

        “她寻到不少法子,其中不少都很荒唐。但她还是如愿修成了七尾。”

        玉揭裘问:“七尾?”

        “不错。先前她天分不佳,又贪玩。但在母亲死后,她只用短短数十年便超过了她。”表哥自顾自娓娓道来,“而那些法子里,最荒唐的,便是做个□□,一同修炼,共享修为。”

        玉揭裘的手从剑挪到短刀,微微摩挲着刀柄。他仍微笑着,可双眼空空洞洞,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瑞生问:“那涂纱与小狐狸像么?”

        “像,也不像。”大黄狗的答复是,“报完仇后,表妹想平凡地了却此生,涂纱却不一样。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又被分到了太多兽性……她们大吵了一架。表妹分得太多人性,比不得涂纱狠戾,只好落荒而逃。涂纱夺走了四条尾巴,而今杀了人,她恐怕更强了。”

        斑窦境的皇宫上空凝结了一片阴云。

        是狐狸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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