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碎金洒落描摹着殷红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远山翠黛映衬之下，如一幅水墨丹青的画卷。
画卷之下，被金红色朝阳笼罩着的村子静谧祥和。
但这幅静谧被一人异常高昂的嚎叫打破。
被吵醒来的常乐羲，披散着头发，面色有些恍惚，她正要推开门。
橘猫从窗户外跳进来：“有个花孔雀在后面山坡上嚎丧！！！”
“哪个傻逼玩意，大清早的瞎嚎丧！”同样被吵到的姬墨，就更没有好脾气了。
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嚎叫声，还打断了他的修炼。
常乐羲推开门，想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花孔雀。
不管是什么样的孔雀，大早上的扰人好梦，就该把他的毛都给拔了！
“妹妹，你去干什么？”刚跨出房门的姬墨一抬头，就看见常羲羲一阵风似的，从眼前飘了过去。
这时景珩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悠悠的往下走。
……
“啊！”
“上苍啊，上苍，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幼年丧母，青年丧命！”
“呜呼哀哉，悲兮痛兮。”
常乐羲看着站在山坡上敞胸张臂，迎风瞎嚎的妖艳男人，眼里冒着碎星星：“猫咪，你说的花孔雀是他？”
好漂亮的衣服哦。
橘猫沉重的点了点头：“很花吧。”
刚跟着走过来的景珩：“……”
何止很花。
山坡上的男人松松垮垮的穿着套墨绿色锦衣，衣摆上的赤红色的富贵花层层叠叠的交织在一起，金线勾勒着，简直花到辣眼！
这时候山坡上的妖艳男人发现了他们，先是常规问了句：“你们是谁？”
但是看着这两张生面孔，他突然拍了下手掌，抬手制止道：“不用说，本公子知道了，你们是新来的鬼！”
“……”
新来的鬼？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幽冥鬼府，刚死的小鬼来报到。
“马公子。”这时景珩喊到。
常乐羲和橘猫一怔，这是马家大公子？一人一猫不太相信的看过去，这个花孔雀般的男人竟然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马大公子？
景珩看了她一眼：“不用怀疑，就是他。”
虽然本体消瘦的厉害，但魂与魄的气息不会错。
认识他？
肯定是来救他的！
马池又惊又喜，终于让他等到人了，也顾不得摆造型了，拢吧拢吧衣袍，跌跌撞撞的从山坡上趴下来。
但是上坡容易下坡难，尤其还穿了身不怎么合身的广袖长袍，衣摆太长，一不小心滚了下来，正好滚到常乐羲的脚边。
顾不得别的什么，他激动的仰头问：“是不是我爹让你们来救我的？”
常乐羲看着这个滚过来的大花球，小嘴张成“哦”状，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点头。
近看这件衣服更好看了呢。
这时马池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他面前，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般被人拽了起来。
“马宏材，你父亲用一万灵石请我们带你回去。”景珩冰冷异常的声音让他打了个寒颤。
旋即反应过来，挣脱景珩的掣肘，一副不愿相信模样：“一万？才一万？”
踉跄的后退：“一万买儿命一条，儿心悲痛泣如血！”
甩袖捂脸：“未料到，在父亲眼中，儿竟然如此不值钱！悲兮？哀兮？”
景珩：“……”
刚走过来的姬墨：“……”慢慢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的感叹道好一朵奇葩，真是平生闻所未见啊。
常乐羲继续捧脸：“好漂亮的衣服哦。”
橘猫：“……”完了，它竟然现在才知道羲羲的审美，比现在的剧情跑的还要歪没边。
“闭嘴！”实在受不了的景珩低声冷斥。
马池被吼的一哆嗦，夸张的拍了拍胸口，翘起兰花指指着景珩故作娇怒：“生这么大气干什么，吓到本公子你赔得起吗。”
动作姿态尽显矫揉造作，看见景珩面上如覆寒冰后，才收手转身理了理大花袍，但依旧高高的昂着脖子：“既然是我爹请你们来的，你们不该听本公子的？”
景珩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你也配”，随后转身就走。
总归人在这里跑不了，离开的时候随便找个养魂瓶子装进去，那一万灵石就少不了。
姬墨第一时间觉得他那把五彩斑斓的扇子，换个人比较合适。
等找到合适的座驾，他就卖给这个奇葩。
卖多少灵石合适呢……
见景珩和姬墨一前一后的走开，马池只能向还留在这里的常乐羲抱怨：“小小年纪，脾气还怪大，是吧。”
常乐羲没说话，看着他不住的点头，然后、然后同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走之前她郑重其事的对他道：“你的衣服真不错。”
听清楚她说什么的马池眼光瞬间锃亮，满脸欣喜，知音啊！
“等等，知音，我要为你作诗一首！”
听到后面动静景珩差点绊了个趔趄，寒凉的表情有一丝碎裂，什么玩意，衣服不错？
这小孩的审美出问题了吧。
几人在路上遇见了看似匆忙赶来的李三木，他没注意到景珩不同昨日的冷漠，先注意到了缀在他们身后的马池：“你们遇见了马公子？”
景珩：“今早书声琅琅，如雨润春风，我等好奇，故来查看。”
李三木：明白了，嚎的像是下大暴雨，吵的让人受不了了。
“马公子……”李三木有些尴尬，想解释点什么，但是却不知怎么说好，对于马公子，他也是实在无法违心的说出赞赏他诗的话。
景珩也没有为难他：“不知李兄寻我们所为何事？”
李三木：“是这样的，吊脚楼不留客住二宿，所以今日几位需要换个住处。”
景珩：“多谢李兄了，但我们……”
景珩话还未说完，就被李三木抬手打断，他的表情不变，空洞的眼神中多出一丝不忍：“公子……来了这里，出不去了。”
“什么！”
常乐羲和姬墨不约而同的奉上一份浮夸的表演，此时他们本应该又惊又怕。
但是两人却是恐惧半点没有，激动欣喜好奇满满。
要不是景珩挡在前面，直面李三木，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俩人不对。
“贵村想留下我们。”景珩沉下脸，面色不善的看着李三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贵村当真要做些……匪徒之事！”
李三木猛地抬起头：“不是！”
发觉自己语气不好，连忙低声解释：“不是，不是我们要拦你们。”
看向几人的眼神愈发的空洞黯然，有些神经质的喃喃：“我们怎么会拦你们啊，但是来了这里，只有这里才能活，只有待在这里才能活……”
见他如同魔怔了般，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景珩有些烦躁的蹙了蹙眉。
没有恶意……
常乐羲看到李三木这样，莫名觉得有些压抑，向橘猫传音问道：“喵咪，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橘猫蹦到一旁的石头上踹手手，回道：“不知道。”它的态度有些丧。
剧情不对，剧情全不对……
看出猫有点淡淡的忧伤，常乐羲过去将它抱回怀里，小声的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解决的。”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橘猫更担心了……
“你搁那儿要死不活的嘟囔啥，他们不是仙长吗，有什么事找他们啊。”这时马池那副欠扁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
不但景珩三人变了脸色，自言自语的李三木也变了脸色，不再是那副皮动肉不动的改变，整个人就像溺水窒息般，死死的盯着三人。
常乐羲抱着橘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次我们失于马公子的一张嘴。”
景珩：“……”他是不是应该说一句，下次注意。
姬墨和橘猫异口同声：“下次注意。”
“……”
“你们…是仙长？”李三木的嗓子像是被人攒住，沙哑撕裂的不像话，眼珠充血般泛起猩红，又重复了一次，“你们是仙长。”
不用他们自己说，欠扁的马大公子就帮他们说了，只见他走到李三木身边，哥俩好的勾起他的背：“昂，当然是了，我爹请来的。”
景珩此时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蓄好了力，就差最后一个临界点。
但马池大手一挥：“给你们一百万灵石，带他们出去。”
景珩：“！”火山瞬间冷却。
常乐羲：“！”
姬墨：“！”
橘猫：“！”
“不够？那两百万！”
景珩立刻问：“我要知道你们为何能保持魂体不灭。”
回过神来的李三木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熟悉的宅院，陈非河外祖父家。
“村子里懂得最多的就是赵老爷，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让他们给你们解释，最合适了。”
李三木没说的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活的像个正常人的人，也只有这个赵老爷了。
而其他人，就如同他一样，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鬼了。
李三木带着几人刚走到门前，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扛着锄头大步走出来，看见几人：“三木，这几位是？”
看着往日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李三木今日竟然面露喜意，甚至难掩激动，让赵老爷有些奇怪。
“他们是仙长，”李三木紧握着双拳，眼神中像燃起一盏烛火，看着赵老爷一字一句道，“我们有救了！”
“哐啷！”
锄头落在地上，赵宅门前铺着青石板，清早洒扫的水渍还未荫干，并未砸起太多的灰尘。
但是赵老爷的心里却像巨石砸入无波的海，瞬间扬起大大的波涛。
“仙长……”
“快，快请进。”
会客堂。
赵老爷让人上好茶，便挥手让几个仆人下去，他们提线木偶般转过身应了声“是”，僵硬的转身，随后离开。
常乐羲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满身满眼全是死志，没有丝毫生气。
虽然这些仆人本就死了，但是看上他们的眼睛，却还是让人眉头一拧，心里觉得不适。
“仙长所问，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
“但是什么？”姬墨最看不惯这些说话说到一半卡住的人，一般这个时候卡住，多半是计划着算计人。
就像景珩坑他一样。
景珩拿起茶杯，淡淡的开口：“你们不说出实情，我们无法给出保证。”
轻呷了口茶，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我们力所能及，定然相助。”
赵老爷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其实有了他这句话，就够了。
刚才他听三木说，马家小子拿出百万灵石，几位仙长才愿意松口帮他们。
但是在真正的生死利益面前，百万灵石根本不算数。
更何况帮助他们解脱……本就难如登天。
因为他们许了誓应了天，为了活着，自愿留下。
百万灵石请不来餐霞饮景的仙君，也请不来遍历山河的游仙者，只有这几个青涩稚嫩的孩子，才愿意留下来。
“十年前山洪气势汹汹的袭来，我们丝毫没有准备……”
山洪过后，他们再次醒来，有一道声音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陪着他，他将给予他们长生与不老，自此不再担忧邪祟，也不用惧怕天灾。
他们答应了，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毕竟谁也抵抗的了长生不老的诱惑。
可是等他们发现他们再也走不出这个“李家湾”之后，甚至李家湾永远一个样子之后，这种欣喜就慢慢发生了变化。
永远是一个样子意味着不论在这里过多久，这副春光明媚山清水秀的表象都不会变。
甚至是树上的一个果子，路旁的一棵草，河里的一条鱼，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但孩童依旧可以每日换着花样的玩闹，穿着不同的衣衫。
衣衫会旧，鞋会破，太阳会落山，星月会来临。
他们被困在了同一天，但又不是同一天，因为除了周围的景色不变之外，他们依旧在过着不同与昨日的生活。
但这样别无二致的景，永不改变的样貌，让他们觉得，他们被留在了同一天。
赵老爷的话，让李三木再次想到了那天，无情的山洪毁掉了他们的家园，吞噬了他们的生命，但好在有一个神并未忘记他们，祂赐予了他们长生。
“百年前，我们死了，可是我们又活了，甚至得到了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可为什么这不老不死的百年这么难熬啊。”
像是在问他们这些追求长生的仙者，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满是岁月的沧桑，说不出是悲凉还是什么。
“仙长昨日想必已经看到了，那些孩子已经忘记了对生命的敬畏，死与生对于我们而言，如今都是一种折磨，我们就像被禁锢在不能动草人躯壳里，有着以前的记忆，却看不到未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常乐羲托着腮，“虽然一生苦短，但是每一天有每一天的精彩。”
“是啊，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不同，才能让人觉得还活着。”赵老爷感叹，“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对人生有如此体会，难得难得。”
景珩也奇怪的看着她，修仙本就是追求长生追求大道，有时闭关就是数百年。
所以很少有修士思索过，百年天天过同样的生活会这么样。
这个小孩的心性，倒是更贴近自然之道？
被盯着的常乐羲有些莫名其妙，她收回撑着下巴的小手慢慢坐直身：“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话本子上有好多这样的话呀。”
景珩：“……”
“我看赵老爷，并没有这种苦恼。”景珩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凌厉的看过去，“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赵老爷幽幽一叹，有些羡慕的看向几人：“我年轻时，追求过长生，还去佛宗拜过师，但没这个资质，学了十年，炼气期都触碰不到，最后只好回家继承家业了。”
“哎，都怨红尘太美好，入了红尘沾了红尘，富贵日子迷了眼，就过不得以前那份清苦了。”
所有人：“……”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62823/62823256/661267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