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顾汐沅生产五日后，顾长炎来了东宫。其实早在孩子出生当天就派人来送了贺礼，只是人一直没来探望。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来，只是因为来探望的人太多了，他又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故而拖到第五日才过来。
见顾汐沅面色红润，知道她身体安康，顾长炎放下心来，找了个借口想走，被顾汐沅拦下。
顾汐沅眼巴巴望着他，“三哥，能留下陪我说说话吗？我想你了。”
说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她春风得意，身为太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他一个弃子，落魄不堪，人人都等着看他笑话。
虽然觉得两人无话可说，但顾汐沅毕竟亲自开口，顾长炎还是留下了，“我想看看孩子。”
顾汐沅吩咐宫人把孩子抱过来，顾长炎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
顾长炎道:“孩子和你长得真像，我一看这孩子就想起你了。你刚出生那会，谁抱都不行，就是扯着嗓子哭。没想到一到我怀里就老实了，不仅不哭了，还冲着我笑。”
“那时候你就像个糯米团子似的，我从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孩子。你一笑，我心都化了。那时候我就发誓，这一辈子都要尽我所能宠着你，让你能一直笑着。”
“没想到我们兄妹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三哥，孩子也像你。”
这句话击中了顾长炎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顾长炎紧紧搂着顾云姜，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怀里的这个与他有七八分像的小丫头就是他最亲的血脉。
“孩子像舅舅很正常。”
“沅沅，经过这么多事。要是想回到过去是绝不可能。不过要是想平心静气坐下喝杯茶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已经是最好结局。
顾汐沅与顾长炎原本已经降到冰点的关系，又有了缓和的迹象。顾长炎来东宫的次数频繁了许多。
在顾盛德眼中女儿心软重情，明明知道顾长炎是个大威胁，顾念兄妹之情，舍不得下手。
只得自己出手，原本两人决裂，顾盛德高兴不已。没想到两人最近又有了来往。
定是顾长炎这个包藏祸心的东西，不知给沅沅使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又获得了沅沅的信任。
顾长炎这个祸害绝不能留。既然沅沅狠不下心，只能由他动手除了这个祸害。
趁着顾汐沅生产后在府中修养之时，以雷霆手段给顾长炎定了罪名。
等顾汐沅知道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裴萱一向心高气傲，如今为了丈夫顾不得脸面，跪在东宫门口哀求顾汐沅。
顾汐沅忙扶起裴萱。“三嫂，你先起来。三哥的事我刚知道，并非我不想救三哥，只是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我若是此时去求情，不仅救不了三哥，还可能会害了他。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事情关系重大，短时间不会有决断。等过三五日，父皇消消气，我再去求情。”
“没有时间了，他们对长炎用刑，长炎快要撑不住了。”
不用查也知道定然又是顾盛德授意的。顾汐沅从前一直觉得还有时间想搭救的办法，没想到顾盛德是想让顾长炎死在牢里。
“三嫂放心，我现在入宫去见父皇。”
顾盛德知道顾汐沅的来意，不肯见她。顾汐沅早就预料到今日不会太顺利。既然不肯见，那就跪倒他见为止。在殿外跪得笔直，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又是中午，太阳的炙烤下，顾汐沅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可以选择演场戏，先跪一会，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这种情况下，绝不能漏出一点破绽。
恍惚间她竟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只是一个极冷，一个极热。
那是昌平十三年冬，为了求顾盛德不要将七哥贬出京城，年仅五岁的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浑身都被冻得失去知觉，顾盛德也没有见她。
昌平十三年，她是失宠的公主，宫人都可以欺负，只能眼睁睁看着重病的兄长被贬到苦寒之地。
昌平二十九年，她是位高权重的太女，依旧救不了在乎的人。
她在乎的人本就没几人还活在世上。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三哥离开她。
与顾汐沅的情况截然不同，殿内的顾盛德格外悠闲，吃着冰躺在塌上。黎福有些不忍，“太女刚刚生产完，还未出月子，外面大太阳烤着，身子恐怕会受不了。”
“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
顾盛德始终没有出现，不知过了多久，顾汐沅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再醒来人已经躺在床上，顾盛德坐在床边，冷冷道:“醒了。”
脑子中记挂着三哥的安危，顾汐沅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挣扎着起身，但因身体虚浮无力，重重摔回床上。
“儿臣知道顾长炎罪无可恕，儿臣不求父皇能赦免他。软禁也好，流放也罢，儿臣只求父皇能留他一命。父皇一直最疼沅沅，求父皇再疼我一次。”
顾盛德早就看穿了女儿的心思，怒道:“你打得什么算盘，朕心里清楚。朕不杀他，等到来日你放了他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朕刚刚接到消息，顾长炎在牢中畏罪自尽，你来晚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前几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呢？在她心中三哥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不敢相信三哥真的死了。
顾汐沅喉咙中涌上一股血腥气，吐出一口血来。软软瘫倒在床上，原本明亮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泽。
顾盛德在顾汐沅耳边轻声道:“顾长炎未死，刚才不过是说给别人听。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了吧，做的干净些，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顾盛德不愿让顾长炎活在世上，但更不忍心看女儿伤心。为了这个倾尽半生心血的女儿，顾盛德只能妥协，放过顾长炎。
原本绝望的心又升起来一丝希望。“谢父皇。”
有了顾盛德的默许，顾汐沅救人格外顺畅。顾盛德最初是真心想让顾长炎死，对顾长炎用了酷刑。人救出来时，只剩下一口气了。
顾长炎被安置在京郊一个僻静的宅院中养病。修养了三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行走。顾汐沅几次想去探望，但到了大门口，没勇气迈进去。
顾长炎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和她有很大关系。她实在不知见到三哥该说什么，索性不见。
顾长炎离京那日，顾汐沅想到这一别可能余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底没忍住去送了送他。顾长炎并未下车，顾汐沅站在外面，对着马车中人道:“三哥，我们日后还会再相见吗？”
沉默良久，马车内传来疲惫的声音，“有缘自会再见。”
三哥走后，天地广阔，她去哪找他呢，偶遇更是不可能。
只能等顾长炎彻底放下，主动来见她。不是有缘才能再见，而是等顾长炎放下才能再见。
顾长炎现在都不愿下车见她，以后更不可能主动来找她，兄妹两个应该此生都不会相见。
小时候顾汐沅常和三个哥哥去宫外玩，那时候她年纪小，每次出门前兴致很高，可在外面逛一会就累了，兴致也低了下来。这时候就躺到在哥哥的怀里熟睡。
那时候的日子真好，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担心，每天还有思考除了吃就是玩。
无论遇到什么棘手的事都有哥哥在前面挡着。那时的她是那般鲜活，不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提线木偶，遇人遇事先想算计，一哭一笑都是别有目的。
大哥不在了，七哥不在了，现在连三哥都要离他远去。大抵三哥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她就再彻底不存在了。
顾汐沅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三哥，若是以后有人欺负你，记得来找我保护你。”
马车里的顾长炎心头一紧，在很多年前，他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人人都可以欺负，顾汐沅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着。
那时候顾汐沅常说:“三哥，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说完顾汐沅策马而去。
于两人而言这样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老死不相往来至少比拼个你死我活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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