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夏瑶抬起头，看见一辆宾利停在了面前。
“夏同学，”副驾的车窗降下，一道有些斯文的男声从车里传出，“介意送你一程吗？”
声音好像有些熟悉，还没等夏瑶从记忆中翻出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就和后座的男人猛地四目相对。
男人斜斜地靠在坐椅背上，半边身子掩在阴影里。冰冷的金框镜片背后，一对狭长的美人眼深渊般不见底。浅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微微地敞着，隐隐约能看到宛若艺术品般的线条。长腿交叠，袖口稍稍挽上去了些，惬意而随性。
像是个闲散人间的清贵公子。
只是，他脸上分明带着浅浅的笑意，却莫名让夏瑶感受到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
男人的视线在夏瑶身上不过短暂的停留，便淡淡地移了开。
齐悠悠小碎步挪过来，瞥了眼面前的豪车。开车的那个男人颜值已经是显著高于平均值，车里的那个，更是几乎快触到天花板了。顿时脑子里小雷达哔哔作响，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脑补完了一出小甜剧。
她手肘轻轻在夏瑶腰间戳了戳，压低了声音：“你朋友？”
夏瑶面无表情，同样压低声回：“不认识。”
她平日里上课，打工，攀岩，无论哪个圈子，都没结识过这种开着豪车的大佬。
驾驶座的男人还在等着她的回复，夏瑶出声礼貌拒绝。
“不用了，谢谢。”
仿佛是猜到她会做出如此反应，握着方向盘的男人笑了笑，指了指副驾驶座挡风玻璃前的一个小巧精致的摆件。
这个摆件夏瑶认得，是aic为今年的十周年庆特别定制的，听说大货还没有到，试生产的一批样品只有各个部门老大手里才有几个。《扬帆的我们》每期的开头和中场休息时，总会留给它几个镜头。\"
“您是……aic的？”夏瑶试探性开口。
“嗯，”常宗北应道，“夏同学，我们之前通过电话。”
夏瑶猛地记起那个之前邀请她加入节目组的电话，下意识地一秒进入营业状态：“啊，您好。”
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后面排队的车已经不耐烦地闪了几下远光。
“夏同学要不先上车？”
这里确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夏瑶给了齐悠悠一个眼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常宗北打开了后备箱，下车来接过夏瑶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了进去。
“你坐前面？”齐悠悠的目光在两个男人间飞快地一扫。虽然觉得坐在前面更安全，不过夏瑶和他显然更熟悉一些。
“行。”
夏瑶走向副驾，正要拉开车门上车，余光瞥见了手上一片白色的痕迹。那是攀岩时抹在手上，用于防滑吸汗，增加摩擦力的镁粉，刚才赶出来排出租车时匆匆忙忙，也顾不上洗掉。这会儿白色的粉末掺了雨水，在手心凝成些许乳色的糊状物，看上去实在是不太雅观。
尤其这还是一台，深色的宾利。
夏瑶的手，在距离车门前仅剩01厘米处，及时地刹住了车。
幸好幸好，没把人车给弄脏。
她在身上拍了两下，直到手上已经看不出镁粉的痕迹，才重新伸向了车门。
后座的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一道令人不太自在的目光落在夏瑶身上，她下意识地朝车里看去。
男人脸上虽然还带着得体的笑意，却是藏不住冰冷的镜片后面，刀子般锋利的眼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车门已经在一阵声响后，重新落了锁。
？？？
夏瑶莫名其妙拉了拉车门，意料之中的没有拉开。
回到驾驶座的常宗北脸上同样带着不解。
副驾的车窗缓缓升了上去，在最后一道缝隙消失前，一道清冷中带着些凉薄的声音从车里窜了出来。
“开车。”
嗯？
深色的宾利车，在夏瑶和齐悠悠二脸懵圈中的注视中，加速离开。
“……”
“……诶不是，”直到汽车的尾灯在视线中消失了良久，齐悠悠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我的东西是不是还在后备箱里？”
——
一番波折，二人终于在十二点前回了宿舍。
路上夏瑶接到了常宗北的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aic”的备注，急不可耐地自证着自己真不是骗子。
“不好意思夏同学，今天临时有些急事，不能送你们回去了，”依旧是那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后备箱的东西，我会安排周一下班后送到你们学校。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个理由显然没有几分可信度。
不过在海市这个车牌一号千金的城市里，车牌号“6688”的宾利，和那个后座上看似温和，实则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强行将不可信变为了可信。
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你们aic的人，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大病？”齐悠悠随手拿出条毛巾抹了把脸，换下淋湿的衣服，愤愤道，“投资公司那么多，你真的非这家不可？”
“是啊，谁让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呢。”夏瑶笑。
“也是。”齐悠悠暗自点点头，她偷偷看了眼脸上还挂着笑的夏瑶，心情顿时有几分复杂。
大一那年新生报道，大家都是父母陪着一起，齐悠悠还带上了两个保姆阿姨，夏瑶却自始至终是一个人。后来熟悉了才知道，她从小父母离异，和身体不太好的母亲一起生活。课本是从往届学姐学长手里淘的二手，日常装束也早就洗得泛了白。平时除了正常上课，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打工补贴家用上。
换作是寻常的大学生，像夏瑶这样长得漂亮、性格好，成绩更是吊打一众埋头苦读的，一定是校园里的众星捧月的宠儿。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疲于打工，除了齐悠悠之外，根本没人相信节目中的作精人设，和她本人完全八杆子打不到一块。
aic的丰厚薪水，确实是夏瑶如今最需要的。
“对了，你前两年是不是有写一个公众号？需要我帮你带波流量嘛？”齐悠悠突然想起来。
“哦，那个啊，”夏瑶收拾东西的手顿在了半空，旋即耸耸肩笑道，“玩票性质的，早就没在写了。现在账号都想不起来了。”
“啊，有点可惜啊……我记得你那会儿说，粉丝还挺多的？”
夏瑶：“是啊，都超过两位数了。”
齐悠悠：“……”
“你是不是对‘多’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夏瑶笑。
“行了，我先去洗澡了，”齐悠悠抱着个脸盆走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又伸出个脑袋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不要刷围脖！”
夏瑶应。
待浴室里响起了水声，夏瑶这才点开了微信，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投资菜鸟指北。
公众号一直有在更新，只是下面那一行带着蓝色认证符号的“海市亚启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无声地提醒着她，这个账号早就不属于她了。
半晌后，夏瑶按下了返回键。
都过去了。
转眼到了周一。
夏瑶在闹钟响起前，已经早早地下了床，简单地梳洗之后，她打开衣柜，拿了件小品牌赞助的淑女风衬衫套裙。
虽然夏瑶的小作精形象在节目里并不讨喜，意外地，她的职场穿衣搭配却是实实在在地火了一波。极简风，材质舒服，价格也便宜，再加上夏瑶衣服架子的身材和小白花脸，简直是个行走的种草机！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便有小品牌商找了过来。
夏瑶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咂了咂舌。
这件衬衫裙放在衣柜里，看着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基础款，一上身才看出版型剪裁，处处都下了功夫。她身形高挑，雪纺的材质垂坠，衬得她小女人味十足，风一吹就倒似的。连那一身长期锻炼出来的线条，都柔和了好几分。
看来娱乐圈的东西，果然都没有什么可信度。
到达aic大楼时，时间还早。夏瑶没急着打卡，先去了趟洗手间。
这双通勤的小单鞋她穿的次数不多，后跟处还有些磨脚。
她在脚上贴了个创可贴，正要打开隔间的门，就听见外面一个声音，说着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夏瑶又把手缩了回来。
“夏瑶可真的是大牌，不愧是拿了皇族剧本的人，就是有恃无恐，”说话的似乎是翟乐巧，《扬帆的我们》选手之一，“明明自己实力不够，面试环节就被淘汰了。空降节目组不说，还连累几个编剧连夜给她加了戏份。玩这种歪门邪道，真是有够无耻的！”
“乐巧！”另一道柔柔的声音有些嗔怪地道。
这个声音夏瑶就熟悉得多了，甚至不用看，就能想象得到对方此时的神情。
“别这么说，”陆秋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细，“会不会是面试分数打错了？我觉得刘总对新人特别nice，听说她之前排名挺高的，应该不会为难她才对。”
乍听上去像是在为夏瑶说话，细一琢磨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另一个谈话的参与者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面试分数怎么可能打错？aic的首次校招，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翟乐巧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而且就是因为对新人特别nice的刘总毙了她，才说明她一定有问题好不好！搞不好，还是那种大是大非的问题！”
似乎怕身边人不信，翟乐巧又哼了一声：“反正她走后门没得洗。秋迎你就是太天真，不懂这个社会的人心险恶！平时选秀老碰到皇族就够恶心了，怎么参加个职场综艺也来这套！”
隔着卫生间的门板，夏瑶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怒气。
陆秋迎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和她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出来的，她家情况不太好……不像能认识aic或者是樱桃卫视上层的样子。”
“你傻啊！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不靠爹还能靠干爹啊！指不定她爬上了谁的……”
在更难听的猜测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之前，夏瑶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二人显然是没有想到洗手间里还有别人，不由吓了一跳。
“是啊，不过相比之下，有些人前几轮成绩倒着数，居然能破格进入了领导面，还借此咸鱼翻身，似乎更值得怀疑。”夏瑶到洗手台前冲了冲水，没给二人反应的时间，径直离开。
她不爱惹事，但也从来不是怕事的主儿。
“往谁身上泼脏水呢你！”翟乐巧啐了一口，看陆秋迎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秋迎，秋迎？”
陆秋迎听见身边人的唤声回过神来，露出一如既往的浅笑。末了又朝夏瑶离去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怎么才来？不是通知了今天有新本子，提前一个小时到吗？”
夏瑶才踏进办公室，一个梳着低马尾，戴了副黑框眼镜的女人便不悦地皱眉道。
是《扬帆的我们》统筹组的老大lily。
aic希望新人们的日常工作环节，能够尽可能地在《扬帆的我们》节目中得到真实的呈现，拒绝了节目组进驻过多工作人员的要求。办公室看起来除了多了几台摄像机位之外，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允许最多五名工作人员，必要时在不影响员工正常工作的情况下进入。
看来，今天就是这个“必要”了。
lily看向身后一个学生模样，手里还捧着本笔记本的小姑娘。
“我通知了。”小姑娘立马回道，声音里还带了点委屈。
“对不起，新鞋有点磨脚，来晚了点。”夏瑶稍稍踮了踮脚，露出刚贴上的创可贴。
lily没再多说什么：“本子在68楼秘书室，抓紧时间。”
负责的人这会儿刚好抽不开身，说本子放在了c2会议室的架子上。
夏瑶找到翻开扉页，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的人设是一个小作精，在节目中你需要和霸道总裁展开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
？？？？？？
《扬帆的我们》难道不是个以毕业生初入社会为主题的职场真人秀吗？
爱情故事？还缠绵悱恻？？？
目光移到霸道总裁四个字上。
这该不会指的是，aic闫易吧？
外界都闫易的赞誉，那都是来自专业领域的。
作为即将跨入投资圈的后备选手，夏瑶对于闫易的八卦多少还是有些耳闻。
据说这个人外表看着温谦和善，实则个性古怪，整颗心都是黑的，极难相处，对手下人更是严苛到近乎变态的程度。
要不是给的钱多，aic绝对不会是夏瑶的首选。
夏瑶忍不住感叹一句资本的力量，又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台本上。
该不会，《扬帆的我们》其实是个披着职场皮的相亲节目吧？aic总裁闫易脾气太差，没有豪门闺秀愿意迁就，就借着综艺的幌子，把魔爪伸向了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
自得知aic开拍职场真人秀以来，夏瑶第一次怀疑参加这个综艺是不是真的有拿到offer的机会。
然而这退堂鼓只打了三秒，就被夏瑶连鼓带棒槌地一脚踹了开。
因为他们给得真的太多了！
更因为如果现在退出，天价违约明显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不就是作嘛？
不就是和霸总演感情戏嘛？
她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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