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贺老六

白晓洁走后，住在酒馆后面的三个婊子走了两个，只剩下一个金姐。

        金姐还没想好去哪。

        大清早，她又被贺老六念经的声音给吵醒了。

        很快，敲木鱼的声音逼着她起了床。

        她走到灵堂，给晓洁上柱香，然后挨着白大娘坐下。

        白大娘问，“她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去哪儿呀？外面都一个样。我去哪儿都不可能再遇到，晓洁妹妹和白大娘这样的好人了！”金姐说完，将一个白包递到白大娘手中。

        白大娘又将红包退回给金姐。

        “白姨，你是不是嫌我的钱脏呀？我身体脏，可心不脏，我是真心给的，所以这白包也不脏。”金姐说。

        贺老六停下了念经。

        抬头看了一眼婊子。

        不是说婊子无情吗？

        如果说婊子无情是对的，那她就不是婊子。

        会村的村民，偶然路过这里，就会加快脚步，匆忙离开。

        他们谁家没有尝过晓洁酿的酒？

        那群无情无义的人，更像婊子。

        贺老六觉得白大娘应该接下红包。

        可白大娘却说，“晓洁死了，用不上这些俗物了。我孤身一人，钱的用处对我来说不大。你的心意晓洁和我心领了！可这钱我不能收。”

        金姐拿回钱包，抹了抹眼泪，“晓洁真可怜，白姨你命真苦。”

        说完回自己房间去了。

        贺老六酒瘾又犯了。

        他起身为自己倒酒，也给白大娘倒了一杯。

        白大娘说，“你可真是个假和尚。整天酒不离口，也不怕菩萨怪罪！”

        贺老六笑得像个无赖，“不怕，菩萨要是怪罪，就让我死好了。活着多受罪！我喝点酒才能继续苟活，活着继续伺候菩萨。我死了，谁伺候他们？我们村连个庙宇都没有，菩萨就是嫌弃我，怪罪我，也只能食时务的憋着！”

        “能活得让菩萨憋着，你也算是号人物了。我以前不信佛，总觉得，人生是自己的，信佛不如信自己。我辛辛苦苦把晓洁拉扯大，起早贪黑给你这样的酒鬼们当牛做马，最终落了个什么结局？也许真的有菩萨，可我这样像浮萍一样的傻子，对他们没用。这世上也许真的有菩萨，可他们和人一样黑心肝！”白大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贺老六笑笑，“听村民说，邻村有一个尼姑庵。卫子历已经给尼姑们说了你的情况，庵里也能收留你。晓洁明天入了土，他就送你过去。你这个样子，进去怕是要被赶出来！你心里充满怨恨，六根不净，菩萨是不会喜欢的。”

        “这一刻之前，我还觉得尼姑庵是个好去处？可现在，我看着你，突然觉得，谁说伺候菩萨非得六根清静？谁说伺候他们，就非得让他们满意？菩萨希望我们痛苦的熬着，然后给他们描绘一副画，人间多温情的画卷。我偏不！我就想让他们睁眼看看，看看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白大娘继续给贺老六满上酒，“喝吧，多喝点儿！我喜欢看你这样的假和尚喝酒，喝醉了你就继续念经。你超度不了晓洁，也超度不了我。你连自己都超度不了，能度谁？度不了也没关系，让满天的黑心菩萨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们的好仆人，他们的好仆人都被这个地狱逼成什么样了。”

        贺老六不反驳，一饮而尽，没有什么比喝酒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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