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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国子监①


待掌心的最后一粒瓜子亦咽下了肚,子熙瞧了眼灵前摆得整齐的瓜子壳,她便满意地拍拍掌上黏着的渣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顷刻,又慌所做的幼稚事被发现,立即将瓜子壳收拾干净。

        倏然,子熙便寻了本积着尘埃的古经,席地而坐,于是便埋头细细翻阅。

        时光匆匆而逝,不知觉已是夜深,子熙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地从太庙出来。

        待回到玉轩阁,星星点点点缀着单调的夜色,玉轩阁并非花里花俏,仅有一张檀木做的桌椅,一张软塌,和繁多的书籍,雕花精致的屏风立在中间,泛黄的青铜镜置在梨木所制的梳妆台上,窗前的那株兰草朝着窗外,开得正盛。

        子熙从包袱里寻出玉制的小葫芦瓶,随后,她将药丸倒入掌心,仰头,将药丸一口咽下,瞬间,苦涩的药物在味蕾炸开,席卷了她的所有味觉。

        ——

        辰时,东边的初阳渲染了天边的云彩,回廊旁的牡丹开得正盛,似与万物争艳,绽着芬芳,而国子监又似笼在了层层薄雾之中,门前执书立着的子熙已沾了些许的水汽。

        京都的世族子弟皆从梦中惊醒,而子熙却已苦读了百遍书,夫子杵着拐杖蹒跚而行,望见那如青松般不倚不偏的身影,似见了当年的先帝,那年的独孤睿泽亦是那般模样,自从那人仙去后,京都再无第二个如他般视书如命的人。

        子熙觑见了来人,便收起了书,朝那人深深作揖,“先生。”

        “没成想,在老朽有生之年,仍然能见他的影子,真是后生可畏。”夫子笑着点了点头,苍老而颤抖的手便伸入了怀中,掏出了钥匙便打开了门锁,又问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子熙立在一旁,依旧是如先前般彬彬有礼,道:“回先生的话,小生名唤独孤子熙。”

        夫子闻罢,那持着门锁的手稍稍一顿,顷刻,那布满皱纹的手便轻轻地推开了古旧的门扉,慈祥地笑道:“原来是殿下,见你之时,老朽便想起了曾经的学生。”

        子熙踏过门坎,炯炯有神的目光览了遍这摆着文房四宝的案牍,满是书籍的课堂,这充斥着书香的圣殿,那含着光的眼眸处处充满了子熙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那一刻,子熙似有小鹿乱撞般的心动,而夫子亦是抿嘴一笑,眸中似流露出些许的惋惜,久之,道:“可惜我已无力教学,不能对他的后人做些什么。”

        须臾,在日出东升之刻,金黄的日光洒满了大地,而子熙又是深深地躬着身子作揖,以满是希望的眼神亲自目送着这已是博学多识,满腹经纶却垂暮之年的老者。

        顷刻,子熙便寻了一处座位,便执笔而垂头苦学,渐渐地,时光悄悄流逝,终有身穿华服的公子爷便陆续的涌入学堂,而正值壮年的先生亦出现在了子熙眼中。

        国子监不如子熙所想,子熙仅是觑了眼堂上的先生,便垂着头做着自个的事。

        这充斥着阳光的早晨给予了子熙无限的失望,庸庸碌碌仅会念书且古板的教书先生,大腹便便仅会玩乐且空想的贵族子弟,这与她所憧憬的一切背道相反。

        子熙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提笔作章,便见慕均拍了拍子熙的肩膀,子熙回头,穆均的笑脸如花,小声地问道:“殿下,下了早学之后,要与我们一同打马球吗?”

        子熙抿嘴吟思了片刻,她轻叹一声,道,“我下了早学之后,便要去找母亲,慕小公子的美意子熙心领了,愿你们玩得开心。”

        坐于一旁的秦时祺轻蔑一笑,不屑地觑了眼子熙,冷声地道,“慕兄又何必为难殿下呢,殿下不过是一个易碎的花瓶,只可观之,怎可随意骑着宝马打球,万一落下了马,哭了鼻子,我们也不会哄啊。”

        子熙一笑处之,而堂下那嘀嘀咕咕的小话,却让执着经书朗口念着的先生愈感不满,他指着叨叨三人组,道:“你们听着,都给老夫听着,老夫呕心沥血的教学,而你们呢,却将这学问置之一旁。

        你们继承的不只是世代的家业,或是世袭的爵位,你们要承担起的南楚的大梁,老夫一想到将大楚未来要交于你们手里,老夫便倍感痛心。”

        言罢,全程便是一片鸦雀无声,慕均与秦时祺皆垂下了羞愧的脑袋,唯有子熙仍是昂首挺胸,微眯着眼瞧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先生。

        而先生却是一震,子熙看着他,而他亦望着子熙,两两相望,仅有尴尬。

        这古板且无趣的课堂,终在这一刻,使子熙抬起了头,她心里暗道:说得好,您倒是继续啊。

        老先生受着先帝的赞赏,承着陛下的垂爱,而小娃娃这淡然的直视中,令先生错认为那是年少轻狂的子熙对他持有的不屑,以及蔑视。

        这令向来独尊课堂,师生敬仰且威服四方的先生如临大敌,当头一棒。

        他瞪着面色不变的子熙,不过区区不受宠的皇女,又有何可狂的,他执着戒尺,一手指着子熙,“还有你,若不是你这身血脉,恐怕一辈子也进不了国子监,纨绔子弟就是吊儿郎当,一丝半点尊师重道也不懂。”

        言罢,子熙亦恼了,她紧紧握着袖中的拳头,抿着唇不言,而一旁的慕均将她的怒意收入眼底,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先生依旧说着难听的话,而子熙的怒意亦是上升到了极点,她勾起一笑,起身,坚定地看着眼前的先生,道:“先生所教,不过尔尔,您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肮脏至极,子熙不解,倒想问问,什么是您的德,难道辱骂学生是德?还是打着尊师重道的幌子,实则是奴役着学生思想为德?”

        先生怒得瞪大了眼睛,秦时祺亦是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而子熙却满不在意,“子熙到以为先生有什么能耐,也不过是照着书念而已。子熙敢言,先生不论如何考子熙,都难不倒我,因为先生,也实在是太烂。”

        “你!”

        后来,果真如此,子熙像是无所不知的智者,不仅对他的问题对答如流,甚至有时处处刁难先生,引来了富家子弟的瞩目。

        渐渐地,子熙累了,便不愿在难为先生,只是埋头做着自个的事,先生亦不理她,只当子熙是空气般若有若无。

        而因此,子熙便被各路学生奉为了英雄,因为她做了,所有人不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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