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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雨夜


下火车的一瞬间,季子容就因为不太习惯的寒冷打了个哆嗦。

        a城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穿着厚重羽绒服的旅客们拥挤着从行李架上面搬下自己的箱子。下车后很多人第一时间便拿出手机,语气里充满了开心:“我到站了,这就准备回家啦。你等我”

        季子容虽在a城长大,但自从被警校录取,已经有一年多一直长居在c城,很长时间没有回到a城的家中,比起南方城市的冬天的阴冷,a城作为最靠北的城市,是一种毫无掩饰的、凛冽的生冷,让他一时有些不习惯。

        他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拉着箱子走向了出站口。

        天色已经暗了,走出火车站,他还是因眼前白茫茫的雪愣了一下。今年似乎冷得格外早,还未到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雪就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画面突然和记忆中童年时a城的样子重合。

        一直不愿回到a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太容易勾起他的回忆了。使他被迫回忆起那些黯淡又充满了绝望的童年,他以为自己在c城的一年多可以一定程度上洗去这种恐惧,但回到这里的一瞬间,那些回忆却吧更加猛烈地侵袭着他的脑海。

        他同家里约定的本是一周后等过年再回家,但放假以来在宿舍待的有些无聊,舍友也都回了家,他便决定也提前些回来。

        毕竟,他哥哥舒扬也在a城。

        他是打心底里很想念舒扬,他18岁以前幸福的回忆大多都是他带来的,如果没有舒扬,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他对舒扬有愧。高考前的那件事让他在之后的几年里,时刻被不安和愧疚包裹着,甚至不敢面对舒扬。

        但总是要面对的,更何况,那是没有血缘关系,却对他最好的人。

        他这么想着,裹紧羽绒服,招手坐上了出租车。

        他提前回来的事情,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想给舒扬一个惊喜。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出了神,或许是因为所有的景物都被盖上了一层积雪,他不知为何感觉外面的一切像是褪色了一样,只剩下白色和黯淡的灰色。

        舒扬两年前便从父母家中搬出,在这里租下一套loft,作为设计工作室和居住的地方。

        这一片是新开发的区域,周围大多地方还都是荒凉的公寓,配套设施都没有建起来,大多人买下房子都是为了投资,真正住在这里的人不多,看上去甚至有些荒凉。

        这里和火车站几乎是a城的南北两头,冬天天本黑的早,又赶上了晚高峰,半路上甚至下起了雨。

        到达舒扬住的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雨也越下越大,本就有些荒凉的地域甚至有些渗人。

        出租车停在小区外,他撑着伞,艰难地摸索着找到了舒扬的家中,按了门铃却无人应答。他有些疑惑,舒扬的工作和休息都在这里,他不是爱出门的人,这时不在家确实有些反常,在通讯录里翻着舒扬的电话。

        正准备拨打时,却听见叮咚的一声,身后的电梯突然到了这一层。

        季子容回头,却看见是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雨衣走出了电梯,雨衣的帽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一步一步向前走时雨衣上残留的雨滴滴答滴答落在地下,伴随着脚步声,留下了一路水渍。

        他的这幅样子在此时实在有些吓人,季子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头顶的灯黑了一下,季子容吓得下意识想要尖叫,灯再次亮起时,他看到来人手提包没有拉严的边缘,露出的了沾着血的刀尖。

        这幅样子,季子容几乎是认定了他绝对有问题,很可能是刚作案归来的杀人犯。本能让他想冲上前去擒住这个人,甚至已经迈出了一步。

        手机上的电话突然拨通,听筒里传来“滴——滴——”的声音,而黑衣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铃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更加响亮。两人都愣住了。

        来人却摘下了帽子,季子容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舒扬,即使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眉眼令他感到熟悉的可怕。舒扬的这幅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让他有些害怕。

        而更让他害怕的,是舒扬杀人这件事。染血的匕首,和舒扬的样子,让他很难否认。他无法将眼前这个有些令人恐惧的人和记忆中的哥哥联系起来。

        对面的舒扬也愣住了,他错愕于为什么季子容会在此时出现在他的家中。他确信季子容已经察觉了不对劲,自己在他严重无疑是杀人归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要编造一个怎样的故事,才能够让他相信。

        甚至是,能够成为自己的共犯。

        “子容……你,怎么在这里?”舒扬开口道,声音十分沙哑。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他顿了顿,眼神看向舒扬手中的黑色袋子,他强忍着想要扑上去质问他的冲动,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问道:“你给了我个惊喜,这……是怎么回事。”

        “进来说吧。”舒扬没有直视他,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季子容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来,他心里祈求着这是一个误会,他不愿相信舒扬会杀人。

        一前一后,两人走进了房间,谁都没有说话。

        舒扬锁上了门的一刹那,季子容再也无法克制,冲上去一把扯住了舒扬的领子。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杀人了。”

        寂静了半晌,舒扬只是盯着季子容,舒扬脸上有几滴鲜血没有擦拭干净。季子容感觉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也没有丝毫杀人被发现时理应会出现的慌张和无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只在他深沉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舒扬缓缓开口道:“你愿意听我解释吗。”他没有理会僵直在原地的季子容,卸掉了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但他却没有立刻说话,似乎过了很久,季子容却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他从未看到过舒扬哭的样子,心头一惊,坐在了他的身边,舒扬早已满脸泪水。

        “你相信我吗。”他哽咽着,看向了季子容,眼眶通红,表情没有了刚刚的冷漠,满脸的不忍和后悔。

        “我……我相信你。”季子容犹豫了。只是他并非是不相信舒扬,而是内心忐忑着接下来将会听到的事情。

        “我是杀人了。”他闭上了双眼。

        “你知道的,我……亲生的妈妈,她是个精神病人,在精神病院住了很多年了。”

        作为重组家庭的兄弟,舒扬和季子容清楚彼此的原生家庭都是充满了不幸的。在童年时的某次卧谈是,他听说过舒扬妈妈的故事。在他的认知力,她是一个疯狂且神经质的女人,虐待过舒扬,曾经住进了精神病院。

        只是,这些灰暗的往事并不光彩,两人相处的时光里也都尽量在避免谈起这样令人压抑的话题。季子容对她妈妈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几个月前,她自杀了,是自杀的。因为一些之前的事情吧,我爸爸很恨她,她的也父母很早就和她断绝关系了,如今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疯女人。如果没有家属去认领尸体,就要直接被火化。虽然……虽然他对我不太好,但我还是想去看她最后一眼,让她不要走得那么孤单。”

        “看见尸体的那天,我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了很多淤青和红肿。”他顿了顿:“我以为我会恨她,但……十年过去了,她也终归是我妈妈。我在看到那些淤青和伤疤的时候,只有难过和愤怒,我不敢相信她在这里将近十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些什么事情。她也无法再亲口告诉我了。”

        “我费了不小的力气,花了很多钱,买通了一些精神病院里面的人,听到了一些人口中的故事和零散的监控画面。是一个里面的护士,一直在虐待我妈妈。因为这些年没人去看我妈,她觉得没人会去管,经常会对我的妈妈拳打脚踢,扇她巴掌,克扣她的饭菜和水果。我坚信我妈的自杀,是和她有关的。”

        “我难受,我实在太难受了。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直面我的妈妈,我应该恨她,但我现在好像真的没那么恨她了。我只是后悔,我为什么没有在这十几年去看她,哪怕一次,可能就能知道这一切,可能就会改变这些事情。”

        “我杀了那个虐待我妈的护士。”

        季子容发现自己的眼眶竟也湿润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理智和感性在他的脑海里纠缠着。在他的观念里,杀人是罪不可赦的。

        但是他是舒扬。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不得已才杀人的,他只是出于对母亲的感情才失去了理智,他还是那个善良的人。

        “你……是怎么杀的她。”他看向舒扬,舒扬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出神,泪水不断地流淌着。

        “我查清后,把监控里她虐待我妈妈的视频发给院长了,她被开除了。我买了一张手机卡,假装hr给她打电话,开了很好的条件。我是在浦阳区杀的她,是……我爸和你妈结婚前,我那时候家的附近,那块几年前都拆了,还没开始建,什么也没有。”

        “尸体呢。”舒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扔到河里了。”

        “她的家人很快会发现她不见了,会报失踪!如果查到你了你要怎么办!”季子容再也忍不住,起身带着哭腔对他吼道。

        他最害怕的,是舒扬会被警方发现。

        “我用她的手机发了短信给她的家人和朋友,说她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参与到了药物研究的项目,不能透露太多事情,这段时间可能无法联络。”他顿了顿:“能瞒一段时间吧。刚刚下过了雨,荒山上我的脚印被冲掉了,一时半会不会找到我的。”

        在季子容眼里,舒扬是用死刑惩罚了虐待她母亲的罪人,不应该,但可以被理解。毕竟护士虐待的行为即使被告上法庭,也不会受到很大的惩罚,再加上舒扬的母亲已经自杀去世,更是死无对证,难以用法律去惩罚她。

        季子容静默了很久,他看向舒扬。

        “我会当做不知道的。”

        只是,他做不到。

        他明白,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问题。他不可能检举舒扬,但把这件事咽下去无疑意味着他要在未来永远的因这个秘密而感到痛苦。

        他无法使得自己的警察梦和包庇了一桩杀人案这两件事和解。他几乎要因两个念头在心中的纠缠而窒息。

        他无法想象,如果未来自己能够如愿成为一名警察,制裁着那些背负着人名的罪犯的同时,自己却也包庇了一桩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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