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品味一般”
翌日清晨。
匈牙利舞曲的乐声处处铿锵，江澍在睡梦中为了隔音，把整个头都跟鸵鸟似地埋到了枕头底下，但这法子只能抵挡魔法攻击，抵不住物理攻击——比如当有人玩命摇他的床栏时。
江澍还在做梦，梦里他是抗震救灾的英雄，悲壮的乐声之中，地动山摇之下，他艰难地拉住了废墟沙土掩埋之下的一只手。
拉——
拉……
……拉？
江澍睁开了眼睛。
床帘漏出了一条缝，他的胳膊伸了出去，手里紧紧攥着另一只细长的手。
迷迷糊糊往下一看，段君雅被他提留着胳膊，整个人像个塑料袋一样扒在床沿，额头好像还磕在了护栏上。
江澍倏地坐起了身，头一次，没有了以往淡定的样子。
段君雅捂着额头，黑着脸抬起头：“哥，你什么煞神睡相啊？”
“……不好意思。”江澍道，“有什么事么？”
“老张吩咐我，今天要周测，务必把你薅起来。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还有把柄在他手上。”
段君雅也很无奈，他狠话狠话也放了，保证书保证书也签了，为什么还非得给老张做这种廉价劳动力啊。
一边往身上套校服外套，段君雅一边在心里把那个小老头翻来覆去骂了几遍，这才勉强舒坦了些。
段君雅不喜欢勉强人，心道就算江澍再睡回去，那也不关他的事了，他已经尽到他的□□责任了。
到时候就这么跟老张说，料那小老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结果段君雅衣服穿戴齐整后一转头，就发现江澍也已经换好衣服了，正在洗手间里洗漱。
他的眼睛底下似乎有一点淡淡的青色，估计昨天晚上没睡饱。
这人昨晚上干什么了？段君雅想，怎么比我这个又打群架又熬夜的看起来还疲惫。
不过这话他没问出口，等江澍洗漱完毕，两人第一次，一起迎着清晨七点的太阳往外走。
刚出楼门，他们就撞上了从后面的c栋走过来的段君怜跟周杨。
“君雅你……”段君怜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的脸怎么了，受伤了……？”
昨天的打架事件估计是老张压住了，不让知情人到处外传，所以似乎并没有在校园里掀起什么风浪。
段君雅今天在t恤外面罩了长袖校服外套，用以遮住胳膊上的伤，但脸上贴了纱布，巴掌大的脸上那么一大块，着实很显眼。
“没事，磕床沿上了。”段君雅随口胡扯。
江澍：“……”早上的事迹已经成了段君雅临场发挥的素材了么？
“哦……”段君怜也不知道信没信，一边跟着段君雅他们一起往教学楼走，一边对江澍笑着点头，“你就是君雅班上新来的转校生吧——江澍？你好，我是君雅的双胞胎弟弟段君怜。”
江澍今天戴了个潮牌黑色渔夫帽，一贯的朋克系，帽檐上坠了一个大号银色曲别针装饰，配上他的黑环耳钉，以及人群中瞩目的高个子，非常扎眼。
跟打扮的张扬不同，江澍这个人，要接触了才知道，性格属于三棍子打不出句话的闷葫芦。
段君怜是什么人？一颦一笑一句话，都叫人如沐春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少有人能不为他着迷。可江澍就不一样了，他不但不为段君怜着迷，甚至连看也没看这位万人迷一眼，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段君怜十分好性格，倒也完全不觉得被冒犯的样子，脸上的温柔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还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向江澍介绍后面的周杨。
“这是周杨，我们俩都是2班的，他跟我和君雅是发小。”
和江澍面无表情的疏离冷淡不同，周杨脸上的表情应该归纳为很臭。他一头粗硬的短发今天似乎都格外冲冠——可惜他没戴冠。
他前几天和段君怜闹了矛盾，虽然后来和好了，但是看到段君雅这个罪魁祸首还是很不爽。
段君怜明知他感情，却在他向前跨出一大步后依然装傻，让他不爽。
学校里关于段君雅和他的风言风语，也让他不爽。
但这些都比不上另一件事更让他不爽。
那就是——他发现最近段君雅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不但不黏着他，干脆就直接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就算在学校里碰到他，也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这忽然转变的态度，让习惯了之前狗皮膏药一样的段君雅的周杨十分地不习惯，甚至还有几分……不甘心？
毕竟，哪怕是一条狗缠了你好几年，你哪怕嫌它又脏又丑，表面再怎么嫌弃恶心，心里也自恃它爱你爱到离不开你了，只有你踹它走的份，断没有它主动走的份。
要是有一天转头发现这丑狗跟别人跑了，心里总归会有点怀疑人生。
更何况段君雅可不丑，段君雅美得很。
而当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种心态以后，周杨的不爽达到了顶峰。
听到段君怜向那个转校生介绍自己，周杨本来只是随便应付式地点了个头，却在看到江澍的脸以后，心头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转校生是段君雅的新室友？
长得……好像还行啊……段君雅该不会……？
与此同时，不同于对段君怜的毫无反应，江澍帽子下的眼睛也在暗暗观察着周杨，目如星子。
这人就是他们说段君雅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周杨？
长得……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江澍瞥了一眼周杨的头顶。
比我矮。
又扫了一眼周杨的鞋。
品味一般。
……
段君雅和段君怜并没有注意到涌动在两个高个子男生中微妙的暗潮，段君怜似乎每次遇到段君雅就总有许多的话要说，他先是关心了一番哥哥早饭吃了没有、准备吃什么，然后又不忘祝他今天周测顺利，还邀请段君雅中午和他们一起吃饭。
段君雅张口就想拒绝，段君怜却拉住他的手腕，眼睛水润润地注视着他。
“君雅，我们都好几天没有一起吃饭了……你真的要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疏远我们吗？”
“……”段君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他真的不是因为所谓的“流言蜚语”疏远段君怜，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离这对主角夫夫远一点。
明显段君怜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认定了段君雅喜欢周杨，他再上赶着插他们俩人中间，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再者说，段君雅本身也不是很喜欢跟段君怜相处。
段君雅自己性子直接爽利，一直以来，他就不太善于跟段君怜这种柔弱纤细心思敏感的人交往。
对方像一株柔软易折的菟丝子花，而他却是崖边凌厉的冬风，天生就不适合互相攀扶。
就在段君雅思考怎样措辞才不会伤了段君怜的心的时候，周杨救了他。
这个仿佛茅坑里的石头一般的人，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看到他这张脸我饭都吃不下，不来最好，以后也别请他，让我清净点。”
段君怜皱着眉让他别再说这种话了，周杨倒确实没再说什么，想必也是段君怜跟他耳提面命过。
只是，看他脸色明显地黑如锅底……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比以往还要火大。
段君雅才不管周杨的心情值如何呢，他迅速就坡下驴：“正合我意，我也不想看见他，这饭咱们还是别吃了吧，有点影响胃口。”
段君怜：“……”
江澍一直走在四个人中最靠后的位置，有意无意地观察了一番他们的互动。
高二的教学楼一共有四层，一楼暂时空置，班级都在2-4层，从上往下排，序号越小的班在越高层，越大的则越低，所以2班的段君怜跟周杨要爬到四楼，8班则在三楼。
眼看三楼到了，江澍向前迈了一步，随手揽过段君雅：“到了。”
江澍落在段君雅腰上的手一触即分，一旁的周杨却没有错过，目光落在那只手上，愈发面色怪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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