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也曾是世家公子
回到豪侈房间里的严广一直记得小六子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辅助三皇子，而非五皇子”，所以他屏退了左右。
他来到屏风后，侧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来到枕头边的墙上，那里有一块细微难察的凹凸处，往里推了推。
只闻一声极轻的咔嚓声，挨着手的旁边顿然打开了一个一寸般长的长方形洞，里面正放着一个小巧的正方形盒子。只是这个盒子确是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木打造，上面的雕纹精致秀美，盒顶上的花纹是用玛瑙石镶嵌上去的，可见光是这么个盒子就值不少钱了，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严广将盒子拿了出来，右手扣向锁，小心翼翼的打开，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里面竟然是一个不怎么名贵的青玉镯。
他缓缓的拿出镯子，小心的放在手中端详摩挲，似是又回到了二十八年前。
彼时他还是个任主子及其他刁钻跋扈下人欺负的下等太监，纵然那时的他已步入中年，但从小到大所受的世家教育理念告诉他，他不屑于做哪些阿谀奉承拍马屁的虚伪嘴脸。所以纵然他十六岁入宫，年至四十几岁也依然是个下等太监，干着又脏又累的下等活，偶尔主子与跋扈的高等奴才一个不满意，便把气撒在他身上。
他也曾是世家公子，父亲也是吃朝廷饭的官员。奈何父亲老年糊涂，一时起了贼心，贪污了不该贪污的巨款，被当时的户部司侍郎发现了，向圣上呈上了搜寻的证据。不过一天一夜，昔日的朝廷命官被斩首，琼府金穴被查封，家眷被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他从一个饱读诗书衣来伸手的世家公子变成了习惯跪拜主子们的狗奴才。
一朝跌落，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本不抱有任何的幻想，只想老老实实的做好份内的事，了却此生。所以他不争也不抢，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哄主子开心，或许是不屑，或许是懒得。这也就造就了他经常被其他奴才欺负，即便那些奴才们好些都比他晚进宫。
严广依旧记得第一次见着万贵妃的那天，那时的她还不是贵妃，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不受圣上宠爱，进宫一年有余，连圣上的面见过也不过两三次。
那日正是炎炎夏日，一个在霓昭仪身边伺候的红人经常欺负他的小太监找到他：“去！霓昭仪想吃寒瓜，你去挑选半个送到霓裳殿。”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比主子们翻脸还快。待他端捧着半个切好成小块的西瓜复命的路上，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像小锤子一样砸在地上。
他淋湿了不打紧，可这给主子备好的寒瓜要是沾染了雨水，恐怕他又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了。故而他一手端着瓜，一手隔在寒瓜上空，试图用衣袖遮挡着势不可挡的大雨，为了保险期间，他甚至头略微向前倾，任雨滴哗哗滴在头上。
他许是低着头跑得太急，从而没注意到一旁与他擦身而过，平日里喜欢整蛊他的两奴才伸出了左脚绊了他一道，导致他身子像前一倾扑倒在湿淋淋的地面。
“哐当”一声在大雨中几乎被淹没，托盘掉落在地，瓜果盘中的寒瓜也飞出些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殷红的果肉像红色冰沙一样。
他顾不得扑向地面时，双手与地面摩擦流出的血迹，顾不得膝盖上传来的隐隐作痛，也顾不得旁边穿来的放肆笑声。他只知道完蛋了，连忙蹲跪在地上双手碰起地上的寒瓜，重新放在瓜果盘里。
他捡的认真，没有心思去关注绊他的两人突然止住了笑声，正悄咪咪不知不觉的离开，自然也不知道两人之所以会赶紧离开是看见了远处有人过来了。
直到一个声音在头上方响起，直到两双鞋子落入他视线：“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温柔可亲，仿若春分拂在了他的心上，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这么一句。
他缓慢抬起头，入眼帘的一名圣上妃子装扮女子，她看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青衣墨发，容貌清雅，旁侧跟着一名婢女为她撑着青纸伞，与她的装扮很是相衬。
似是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血迹，头顶前方的女子正拿担忧的目光看她，是那样的清澈不染一尘。
他心中一颤，慌急道：“谢娘娘，奴才没事。娘娘若没有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说完迅速将地上仅剩的一两块寒瓜一股脑的捡进盘子里起身，一时间竟忘了腿上还有伤，差点踉跄重新跌落在地，好在他稳住了。
他一拐一拐的与其擦身而过，只是还没走几步，迎面便又步入来了几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其中一来人口中传出：“小广子，命你去备的寒瓜怎么备这么久？不知道娘娘正急着食用吗？”
没错，正是命他准备寒瓜的那小太监，此刻他正陪驾在霓昭仪旁侧，见到他手中端着的寒瓜急忙忙的踱了过来痛惜的望着他手里稀烂的寒瓜：“哎呀呀呀！全烂了全烂了！”
痛惜完毫不留情的抬脚将严广一脚踢跪在地上，训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耽误了娘娘食瓜，要你何用？”
他只能低着头不停磕头认错，请求饶恕：“娘娘赎罪，娘娘赎罪……”
这时伞下趾高气昂的霓昭仪缓缓的走过来，淡淡的睨了地上人一眼后便不耐的朝其摆摆手：“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立马就有两个太监从身后出来将严广拖走，奈何刚抓住他手臂，便被一声不大不小的“慢着”定在了原地。
霓昭仪似是这时候才看见几米外的万昭仪，讶然道：“哟！想必妹妹便是新进宫的万昭仪吧！”
万昭仪不急不缓的走进几步，谦恭的欠了欠身子：“姐姐好！”
霓昭仪双目肆无忌惮的将其打量了一番，傲娇道：“妹妹长得虽不及本昭仪，不过，听闻妹妹是有一副犹如黄鹂般好嗓音，这才被陛下选中的，不知本昭仪可有幸听妹妹唱一曲呐？”
万昭仪听闻对方贬低着她容貌也不恼，只是温和一笑：“姐姐有心赏识是妹妹的荣幸，不过今日这雨来得颇急，不如改日如何？”
霓昭仪想不到对方听见她明里暗里的贬低她也不生气，一时间自己竟生起闷气来，无所谓的摆手：“妹妹什么时候得空什么时候唱吧！回宫！”
说完就要领着一群奴婢奴才们启程，万昭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姐姐且慢，这大雨天的，想必这小太监也不是故意的，不若妹妹向姐姐求个情，免去他的责罚如何？”她再次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大雨早已将他淋了个彻底。
霓昭仪“呲”的一声轻笑，抬眼看了地上小太监一眼，又看向一脸悲悯纯净清澈的万昭仪，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刚进宫的女人，亦如当时的她一般，只可惜这深宫之中，再纯澈的心也终将会被熏染。
“如此，这小太监就送给妹妹好了，就当本昭仪送你的见面礼吧！”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再次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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