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交易
“千千啊，你有没有感觉到灵力波动？”
北苏吸了吸鼻子，严肃问道。
容千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有一点。”
“那……”北苏有些跃跃欲试，“咱们去看看吧？”
容千不仅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还在这种波动中感觉到了锐气——有人在打架。
这种不知前因后果的一丝痕迹，最能吸引人探究旁观的欲望，容千心里也很想顺着北苏的建议去看看热闹。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下有人使用仙力，在这种环境下对于她们两人来说都有可能是一种危险。容千自己倒是不怕死，但她不愿让北苏涉险。
“可是，”容千犹豫道，“父亲让我们在此地等候。”
“唉，”北苏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那好吧，让你挨骂就不好了。”
其实北苏也有些担心容千的安危，于是便放弃了那一点跃跃欲试的冲动，转而开始发起呆来。
外面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漆黑一片，只听得见嘈杂的雨声。……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北苏托腮，“唉，你说他们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反正我是想不通。”
说完，不等容千回答，又自顾自说道:“要不是执水司空了，我真想不到竟会有人真的在谋算凡人，凡人死了又如何？就算不动他们，几十年后他们自然也会死。可仙人害凡人，是会被天道反噬的。”
北苏皱着眉头，越想越愁。
她也没指望像容千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于是看着容千肥嫩的脸忍不住一揉，哀叹:“我到底要怎么救这群凡人啊！”
“去找新霖。”
苍情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北苏看去，他已经推门进来了。
北苏愁眉不展，但是看见苍情心里突然就有了些安慰，“你回来了。”
苍情含笑，“嗯。回来了。方才有一阵灵力波动，我察觉到了新霖的气息，他应该也在这里。”
“若是新霖在这里，”北苏若有所思道，“那这不就是他的杰作了？”
苍情道:“若不是他做的，那才是麻烦。”
北苏想了一下，明白了。如果是新霖弄出来的，那找他自然有机会挽回，但如果不是，那么他们还要找其他办法解决。
苍情又道:“我得到消息，新霖与凡间官员有牵扯，若是他肯出手，我们便会顺畅许多。”
“新霖会帮我们吗？”
北苏有些怀疑。新霖的具体形象在众仙人心中一直都很模糊，他判出仙神界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很少有人知道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因而无从形成鲜明的爱恨，但终归新霖与他们是对立两方，众人对他也就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苍情笑了笑，道:“他也不过是带着目的行事的人罢了，只要有能打动他的条件，自然就能说动他。”
两人都是边说边走。北苏撑开伞，为苍情挡住雨，伴随一路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苍情突然脚步一停。
北苏也猛的停住，抬头一瞧，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站在屋顶上，深色莫测地看着她们。
这是……新霖？
北苏呼吸一滞，正想好好看看这个只活在传说中的男人，是不是和耳令梦境中的长得一样，那人却忽的没了踪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北苏面前。
北苏惊了一瞬，便见这男人对着她一笑，道:“北苏仙子，久违。”
北苏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我们见过？”
男人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变了一张脸，笑眯眯道:“这样你大概就能认得我了。”
北苏认出来了，这便是上回那个怪人。反派都是这般奇奇怪怪的么？这人……竟也让人生不出讨厌来。
“新霖。”苍情突然冷声唤道。
新霖收敛了笑容，不再对着北苏说话了，神情当中还有一丝遗憾。
“罢了，你们这些小娃娃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新霖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苍情眼一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顿了顿，新霖继续道:“凡人我可以救，只看你们能不能打动我了。”
说完，又是一笑，颇有深意道:“我呢，还有别的筹码，只看你们想不想要。”
“噢对了，”新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道，“你们是客，总站在门外终究是我失礼，进去说。”
不知为何，北苏的心突然一惊，随即嗅出一种微不可察的奇妙气味。看着满面笑容的新霖和紧绷着面色的苍情，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进了门，北苏却没看见新霖和苍情两人，黑黢黢一片，什么也听不见，连雨水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人呢？”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笑，尽管音色很年轻，可这一声笑听上去却很沧桑，与笑本来的嗓音很是违和。
北苏心一提，道:“你是新霖？”
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是我。”
得到这个答案，北苏心中首先浮现出一种想法:新霖要反悔。
北苏自觉只是一个很小的人物，若不是此行与苍情一道，像新霖这样的人物压根都不会看一眼自己。对方针对的重点定是苍情，将她二人分开，也许是要对苍情做些什么。可苍情何其无辜，他不过是君白神君的一名手下罢了。
虽然不知这个反面人物与君白神君和苍情之间的具体恩怨，但北苏不想让这个朋友死，也不想让另一个朋友刚失去娘亲又很快没了父亲。
于是北苏着急问道:“苍情呢？他去哪里了？你要将他如何？”
新霖像是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带着一种悠然的笑，问:“你很在乎他？”
北苏道:“是，他是我的朋友！若是你能放过他，我愿献出一切——只要你看得上。”
新霖啧啧道:“朋友？我可不信世间还有这种能献身的友情。还是北苏仙子还在做着少年时期朋友义气的梦？”
又笑了两声，新霖道:“我的傻丫头，你要看清楚，我来找你，当然是为了你——不是苍情！”
那苍情就是没事了？北苏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升起疑惑来——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被关注的地方。
难道——就连新霖也认为她是玄凌帝神吗？
略略思考一番，皱了皱眉头，北苏道:“那你便是来杀我的了？”
新霖并未回答，而是道:“你不是担心苍情和那群凡人的安危么？现在我把机会交到你手上，就看你——”
话未说完，他却未说下去，而是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呢？我要做什么？”
北苏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这个不知躲在何处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新霖道:“若是你闯过这一关，苍情与外面的凡人都没事，若是你失败，你们都要死。北苏仙子，你可要接受这个考验？”
北苏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咬牙道:“我接受！”
“好。”
伴随着声音的淡去，北苏的眼前明亮起来。
……
苍情怒道:“新霖，你卑鄙！”
“我才是你的对手！再说她是你的女儿——你说过不会害死自己的女儿！”
新霖淡淡地笑了一声，“貌似上一次见神君如此失态的样子，还是许多年以前了呢。”
说完又若有所思道:“难道……不是神君故意将北苏放在身边当做诱饵吸引我的吗？怎么……如今就怪起我心狠来了？”
苍情咬牙，“北苏她不是玄凌，她什么都不知道。新霖，你对付这样弱小的人难道很得意？”
新霖摇摇头，“不，不是得意，是必须的手段——是势在必得。这只是一种策略罢了。只是神君前来，不是说这个的吧？”
苍情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道:“新霖，你真是好算计。”
说完像是放下了一切，转而变回原先那种淡定内敛的模样，垂眸道:“我来，有三件事。”
新霖目光一闪，笑道:“哦？愿闻其详。”
苍情抬眸，眸光却清寒摄人，“一，是九界灵气失衡；二，是沥州的大雨；三，是你抓的那些仙人。”
“这样啊……”新霖嘶了一声，为难道:“神君一下想要解决三件事情，可神君是否有足够的筹码呢？我新霖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苍情冷笑，“你让北苏涉险，不是已经换了一样吗？”
新霖像是才想起来，笑道:“啊，瞧我这记性，但也得她做到承诺的事才行啊。”
苍情继续冷笑，“她能不能做到，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新霖大笑道，“好好好，算一样。那其他两个神君打算用什么换？”
苍情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向新霖，道:“本君想，不是本君愿意付出什么，你新霖就愿交换的吧？”
新霖鼓掌，“神君果然了解我。那我也不绕弯子了，九界之事我可以出手，但事成之后我要仙神界。至于那群年轻人么……我要你的一半仙力。”
苍情冷声道:“仙神界不是本君的，但本君可以不阻拦你，一半仙力，本君可以给你。”
新霖笑容满面，“神君真是慷慨又果断。那就成交，你看我的条件是不是很宽松。”
苍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也没说话。
……
眼前骤然亮起，北苏看完眼前景象，登时倒吸一口气。
一时间北苏心情复杂，一方面她简直要崩溃得翻白眼，另一方面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种噩梦被新霖这种角色重现一点也不奇怪。
眼前竟然是云渺天阁的场景——与北苏那日入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连每道剑痕都没有差别。
所以——她又要练一万年剑了吗？北苏眼前一晕，梦中窒息无力的感觉仿佛重新浮现，对回连的那一丝亲切感也随着痛苦的回忆消磨殆尽。
耳边突然出现一阵大笑，是新霖的声音，“别担心，我的傻丫头。我可不会和怀和那个女人一样狠心，我可是很温柔的。”
北苏暗中啐了一口，人家狠心到底也只是对着自家，对九界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新霖看起来温和，做的事可桩桩件件狠辣无心。
再说这夫妻一场，最后互相残杀还不算，人都死了还要诋毁？
北苏没好气道：“所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要我做什么？快说，我做完了还要赶下一顿饭！”
新霖的笑音响起：“我的要求很简单，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只要你能在三个月之内震穹并献祭六成仙力，幻境便可自破。”
震穹是仙神道的某一重仙力境界，顾名思义，仙人以仙力扣动规则，当仙力深厚到一定境界，便可撼动寰宇苍穹，这便叫做震穹。能达到这一境界的仙神已经能算是于修炼之道小有成就，和仙神界许多优秀的人没法比，但比北苏却远远厉害得多。
北苏修炼一千年，也不过只有这些微薄的仙力，要破入震穹境，三个月的时间大概只有做梦才能赶得上。
“简单。”北苏毫无感情一笑，复述了一遍，“新霖，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简单法？”
说完又面无表情道：“我如今不过踏云而已，寻常仙神便是从真仙的裂星境，到下一重归神震穹至少也要数千年，我区区一届小仙……”
说完叹了一口气，“罢了，与你这种角色是说不通的。你说行便行吧。或者……”
北苏目光闪烁着希冀，“通融一些？”
新霖声音沉寂了好半晌，久到北苏还以为他又走了，就在这好半晌过去北苏已经准备开始认命修炼时，新霖突如其来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起来。
“北苏仙子，你可以嬉笑，但外面苍情和数万凡人的性命可不是儿戏。好好修炼吧，我的傻丫头！”
说完便完全消失了。
北苏收敛起方才的神情，面色逐渐冰冷。她即便真的是玄凌帝神也绝对没法进境这么快，新霖的要求已经不能用苛刻形容——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给机会。
自己作为新霖的对立，修为提升对新霖绝没有好处。即便是献出六成仙力，剩余的境界也要比北苏如今的修为高得多，因而新霖的目的只可能在那六成仙力上。
震穹的仙力有多深厚，要修炼到震穹所吸收的灵气就有多磅礴，而就北苏的感觉，这里的灵气浓度根本比不上真正的云渺天阁。因而即便是北苏真的修炼神速，此地所拥有的灵气也不允许。
但只有献出那所谓六成的仙力才能打开幻境离开，因而便只剩下一条路——燃烧生命之力。
新霖不直接杀她，但很明显就是不准备给她活路。
北苏心下惨淡，可怜她不过九界一粒尘埃，只因为被怀疑是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就要被灭杀——何其无辜，又何其可惜。
新霖容不下玄凌帝神存在。可北苏自觉她并不是玄凌，她还未完成自己的心愿、做成自己的事就要因为一个荒谬可笑的理由去死——甚至死了都不算做出了什么贡献。
这一切都不过是她过于弱小，弱小到北苏这个人微不足道，若是与玄凌有一些像，她便是玄凌的象征。人人皆可以安排她，而自己甚至没有说一句话的实力。
若是她有幸能活下来，定要修炼出一个样子——为着成为她自己，也为了能守护重要的人。
可北苏心知，献祭了这些生命之力，恐怕也没有多少剩余的生气给她挥霍——能撑到与苍情告别再魂归轮回川已经算好的了。
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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