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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情思


暗夜如墨,凉风初起。

        庐阳城郊的一处别院之中,肖淮系着块黑色的面巾,纵身点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庭院之中。

        皎皎月光之下,满院桂花簌簌扬扬,氤氲着淡淡的清香。

        肖淮不带犹疑地掠影而过,弓身藏在了透着烛火的厢房之外。片刻过后,他勾唇浅笑,竟然光明正大地站起身,径直走到庭院之中。

        疏忽之间,一道银光顿时破空而至,堪堪停在了他的身后。

        肖淮缓缓转过身,就对上了一张面如冠玉、眉眼成画的人间秀色,是多少午夜梦回间,他渴望而不可及的旧梦。

        “知还……许久不见。”

        纪云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拿剑的手微微颤抖,却固执地没有放下:“肖海楼,我还以为是我弄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闻言,肖淮眼睫一弯,扬眉说道:“你在此设局,我自是欣然入瓮。”

        看着男人澄澈明亮的笑意,纪云生蓦地撇开目光,默默收起了手中长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在房中的?”

        “当年我去景安公府的时候,不过是蹭到了墙上的浮雪,就被你抓了个正着,”肖淮嘴角漾着极淡的弧度,目光悠远而绵长:“今日我穿过满院落花而来,你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听到“景安公府”几个字,纪云生神色微微一黯,思忖了须臾道:“你……跟霍家联手了?”

        “何以见得?”

        “霍家派人跟了我两天,结果在我放出明日回京的消息后,来得却是你,”纪云生凤目冰冷,眉间肃杀一片:“私购兵器、意图谋反,若我回去告诉圣上,就是一场灭门的大罪,霍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所以,是你劝下了他们,代他们来求情的。”

        “是,”肖淮攥紧了双手,低低恳求道:“知还,你能看在我们旧日的……同窗之谊上,放霍家一马吗?”

        便只是……同窗之谊吗?

        纪云生自嘲一笑,抬眸缓缓说道:“其实……如今天下大乱、生民多艰,弃朝廷而择贤主,并不算什么大错。”

        “知还这么说,是答应我了?”

        “我本来也没想告诉圣上。之所以今日设局引他前来,无非是想看看同是宣州的豪族,跟你肖淮比起来,他们霍家到底多了几分手段。”

        比起我……?肖淮的心口不禁剧烈跳动起来,他很想开口问一问隐泉寺中那根的布幡,却终究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相顾无言了许久,肖淮仄眉浅笑,率先打破了满院的沉默:“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庐阳?”

        “明日。”

        “便这么急吗?”

        “我本应随大军一同返回郢都,因为有点私事要办,才特意绕道庐阳,时间上耽搁不起。”

        “你就再留一日好不好?”肖淮皱了皱鼻子,有些讨巧卖乖地说道:“你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带你看看我们宣州的美景,顺便尝尝街市上新酿的桂花酒。”

        恍然间,男人的身影与景安公府中那个少年重叠起来,来不及倾诉的离恨与尚未说出口的相思在一瞬间倾轧着纪云生的每一根神经,沉重却难忘地让他窒息。

        “那我……便再留一天。”

        “知还,你答应了?!”肖淮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灼然生辉,面容上洋溢着满满的欢喜:“那我先回去和子护报声平安,明日一早就来找你。”

        看着男人难掩雀跃的模样,纪云生不禁悄悄弯了唇角,温文雅致的眉目间蓦然氤氲起几分细碎光泽,散落于满院的桂香流云。

        明灯千盏,潋滟浮生。

        第二日夜晚,庐阳城的万安大街上,人流如织、清风展扬。

        肖淮拉着纪云生,跃步跳上一座石桥,轻挥袍袖道:“知还,今日我可是带你把整个庐阳城全都转了一遍,就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一处美景啦。”

        听到他的话,纪云生眺目四望,就见阑珊灯火之中,沿河的桂花开得正盛,纷纷扬扬间,与落入水中的星辉一起,蜿蜒成满河的烟月荟萃。

        “确实……很美。”

        “那是自然,”肖淮下巴一抬,颇有些骄傲地说道:“这可是我们宣州最有名的‘长生桥’,算起来也有几千年历史了。”

        “几千年历史?”纪云生修眉淡蹙,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它的名字?”

        “你自是不知。因为在五年之前,它的名字还是唤作‘青云’。”

        “青云桥?是不是圣祖皇帝还曾在此处亲笔赐诗?”

        “是,这座桥之所以唤作青云,是因为自古以来,每当我宣州举子金榜题名,都会走过这座桥,去郡守府听候朝廷的嘉奖封赏。”

        肖淮低垂眼睫,眉间含着道不尽的悲凉:“然而五年前,宣州大旱、颗粒无收,无数百姓弃乡觅食、饿死于路。为了祭奠这些逝去的亡魂,郡守带人在河面点燃了千盏长生灯,并将这座桥的名字改做了‘长生’。”

        纪云生闻言,不禁眉间晦涩一片:“没有百姓的太平长生,又何来的百官的平步青云。”

        肖淮听罢眼中浮光幽暗,深吸了口气,一扫颓败和伤感,扬起笑脸说道:“知还,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别说这些家国天下了。走!我带你去尝尝庐阳的特产——桂花酥糖!”

        “公子!我们家小摊的桂花酥糖,可是庐阳城一绝!要不要尝尝!”长生桥头,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见两人并肩而来,立刻挥舞着双臂,卖力吆喝着。

        “辛记小吃铺,”肖淮喃喃读了一遍小摊前的招牌,饶有兴致地挑眉问道:“你说你的桂花酥糖是庐阳城一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哈哈……”摊主干笑两声,大言不惭地说道:“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总有一天,我的小吃铺会成为庐阳一绝,开遍宣州的大街小巷。”

        这本是一句极为欠揍和自负的宣言,却偏偏对上了肖淮的喜好。

        “就冲这句话,今夜你摊子上的桂花酥糖我全买下了。”

        说罢,他极为潇洒地甩出一张百两银票,随后用竹签挑起了一个浅黄色的酥糖,递到了纪云生的嘴边:“知还,你尝尝。”

        对上肖淮极为亲近的动作,纪云生微微一顿,耳廓不禁有些泛红。他局促地瞟了眼身旁的老板,就见对方正抱着一百两银票傻乐,完全没有注意他们两人的动作。

        于是,他也不再犹疑,曲身凑上前,将那块酥糖含入口中。

        顿时,一阵馥郁的桂花香夹杂着芝麻的味道扑鼻而来,弥漫在味蕾之中。

        松而不散、利口不沾、回味甘甜,却是极佳的风味。

        “怎么样?好吃吗?”

        对上肖淮满是期待的眼神,纪云生弯了眸子,含混不清地道了句:“好吃。”

        那一刻,少年眼眉温润,被灯光晕得细腻而通透,在他的脑海中落下绰绰斑驳,摇曳烧灼着心口暗藏的情思。

        “咳,”片刻过后,肖淮猛地回过神,避开纪云生的目光,扭头说道:“还不把这些桂花酥全给我包起来!”

        “好嘞,”老板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将所有桂花糕包进油纸,末了还献宝似地从摊子下面摸出了两只酒坛:“公子,你今日给了我这么多银票,我就先拿两坛自己酿的桂花酒给您。等我日后赚了大钱,辛记小吃铺的东西,永远对公子免费。”

        “好!”肖淮抄起酒坛和桂花酥,爽快地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对了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得记下来,以后告诉我的伙计们。”

        “他叫肖淮,”纪云生接过话头,有些好笑地弯了唇角:“肖淮的肖,肖淮的淮。”

        原来,那时候自己说过的话,他还记在心里。

        肖淮的心头顿时变得滚烫滚烫,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将纪云生拉入怀中,亲口问一问,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回到过去、回到自己生辰前的那个夜晚。

        可他不敢,便只能像个傻瓜一样,提着满手的酥糖和美酒,守着心中那一点敝帚自珍的独自欢喜,呆呆地站在原地。

        “海楼,我们走吧,回去把这两坛酒给喝了。”

        “好。”肖淮立刻点点头,乖巧听话地跟在纪云生旁边,任凭眉梢间的笑意和温存流溢于庐阳的长风。

        “诶,公子,你们怎么走了?!”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辛老板不禁愁眉苦脸地说道:“肖淮的肖、肖淮的淮,我咋能知道是哪两个字?”

        “不过……”他攥着手中的银票,啧啧赞叹道:“这两个公子,长得是真好看。”

        光阴如水,岁月如絮。

        很多年后,当辛记的小吃铺、饭庄、客栈开遍大江南北,当辛老板作为宣州首富入京朝拜,站在巍峨一片的祈云殿中,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之时——

        他才知道,此刻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因为,每个时代,总有些人的名字,注定会留存于后世的千秋史笔。

        譬如肖淮,譬如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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