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人相救
皇帝京郊遇刺一案，交由安王和石将军审理，一时间，京城周遭人人风声鹤唳。
受影响最大的，是流落京城的难民。由于有灾民涉及皇帝遇刺一事，石将军奉命严查灾民的户籍，留有户籍的灾民还好，而那些在逃荒路上路上不慎遗失户籍和看起来有些问题的灾民，一律严查。
饶是如此，一天天过去，安王和石将军只是查出几个没有大用的小啰啰，皇帝大怒，顺带着官员这段时间上朝时都格外安分些，生怕被皇帝盯上。
转眼间，两个月多月过去了，安王和石将军依旧没有查出幕后真凶，所幸皇帝的怒气随时间的推移，渐渐平息。
与此同时，太子纵容署官欺压百姓的流言却愈演愈烈，刚开始皇帝和太子并不在在意，皇帝还斥责为此事上奏的言官，可随着流言越传越离谱，皇帝突然惩处一批东宫署官，被惩处的署官有好些算得上是太子的得力之臣。
朝中上下议论纷纷，几个月前，太子突然换了一些东宫官员，算上这次，这已是东宫今年第二次大规模的更换署官。短短不到四个月，东宫两次更换署官，实属异常。
一些言官认为皇上此举，乃证明太子纵容亲信署官，一时之间纷纷上书，请求皇帝公开审理此案，太子上朝时可谓是腹背受敌。
宫里这边，待敬妃逝世满百日后，先是河东郡王纳了个侧妃，后是准备赵书盈的婚事。
宫中适龄的皇子公主们，原定的计划，赵峪嫁宁阳候长子，婚期定在乾宁七年十一月十五；赵书盈嫁张丞相长子，婚期定在乾宁八年五月二十；齐郡王的婚期定在乾宁八年十月十八。
至于赵书萧，在开始皇帝和皇后合计，赵书萧离京多年年，不必早早出降，反正离赵书萧满双十还有几年，这几年足够许尘建功立业。况且以现在赵书萧的情况，皇帝实在无法为赵书萧择婿。
赵书盈之所以婚期提前，是近日张丞相上书，说内人病情加重，恐怕撑不了半年，内人目前最大的愿望，是希望能看到长子结婚。
皇帝与皇后商量后，还是决定先是问问赵峪的想法。不管如何，赵峪虽然目前的名义是宗族郡主，可赵峪毕竟是赵书盈的姐姐，妹妹早于姐姐出嫁，终究是不太好。
赵峪听说后，表示没有意见，毕竟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赵书萧。
自那夜赵书萧精神失常刺伤自己，次日醒来后，变得郁郁寡欢，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也不理人。
当时皇帝下令要严惩服侍赵书萧的宫人，宫人们一律打入内廷司的大狱。
内廷司的大狱是什么地方，进去不死都要脱一层皮出来。
除了若心和阿冉，宫人们哭泣泣地求皇帝宽恕，当时赵书萧还没有醒，皇后又刚走，没人为他们求情。
皇帝听烦了，一个眼神示意，侍卫走上前强迫要拉走跪地求饶宫人。
赵峪此时赶到，先让侍卫暂且不要动手，然后走上前道：“这些宫人们素日被公主惯的，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能让公主在眼皮子底下出事，陛下的处置确实没错。只是……”
赵峪话锋一转，指若心和阿冉：“公主的身手，陛下也知道，这些宫人想拦也拦不住，这两个昨日阻拦之时，被公主一脚踢中，倒地好大一会不能起身。特别是她，娘娘挑选照顾公主的宫人，昨日为了抢下公主的匕首，双手硬生生被匕首划伤，公主这才没受更严重的伤，当时公主的匕首，可是朝胸口狠狠刺下去的。”
此话一出，皇帝瞄向二人，若心的双手确实受伤，伤口包扎的白布上，渗出点点血迹。
见皇帝有些犹豫，赵峪乘胜追击：“阿冉曾经不顾自身安危，冲入火场救我出去，我原本以为阿冉可以照顾好公主，这才向娘娘推荐她。如今公主受伤，她辜负我的期待，也有我之过，是我识人不清，若是其他可靠的宫人来照顾公主，公主也不会受伤，”
赵峪这番话倒是提醒皇帝，两个大侍女，一个原本是皇后宫的，一个是因救赵峪出火场，赵峪推荐的，赵峪刚刚将罪揽到自己身上，若再严惩她们，不就是间接说皇后之过。
这个赵峪，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
赵峪不想那么多，她只是想保下若心的阿冉，其他宫人被赵书萧惯的确实有些不知好歹，碍于是赵书萧的宫人，赵峪无法多说，平日若不是有若心和阿冉镇着，恐怕这些宫人能飘天上。
赵峪的求情，皇帝有些动容，思索片刻，下令将宫人们暂且发往内廷司，再寻出处。
不是打入内廷司的大狱，已是皇帝的仁慈，宫人们一个一个强迫打起精神，谢皇帝隆恩。
不料，赵书萧迷迷糊糊地睡醒后，一眼看过去，皆是陌生的面孔，顿时心怀戒备，若不是赵峪一直陪在赵书萧身边，有赵峪这个熟面孔，恐怕赵书萧能直接将新来的宫人打出去。
赵书萧醒后，起身坐起，倚在床的内侧，直勾勾盯着侍女，不说话，不吃饭也不睡觉。赵峪无法，只能让侍女出去，赵书萧这才肯吃些东西，不过只吃了几口，便再不张嘴。
等到了晚上，赵峪照顾赵书萧去睡觉，赵书萧不肯，依旧盯着内殿的门，只要新来的侍女进来，赵书萧顿时如临大敌，戒备心十足，不管赵峪如何劝说，保证她会陪着，侍女不会进来，赵书萧就是不肯入睡。
赵峪无法，次日皇后来看望赵书萧，三言两语说赵书萧昨日的情况，皇后又见今日赵书萧满脸疲惫，不理会她们，仍是盯着四周，皇后长叹一口气，这一批宫人是皇帝亲派的，皇后无法直接将他们撤走，只得道：“阿韶的情况，本宫会如是告知陛下，请陛下换人。”
皇后告诉陛下后，陛下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另外就觉得赵书萧回宫后是真的太惯她了，让她得已随便“胁迫”皇帝。
皇帝并没有在意，安慰皇后等几日就好了。
到了晚上，赵峪才发现赵书萧的不对劲，下午赵书萧撑不住短暂的睡一会后，醒来看她的眼神变了，比起以往，更是陌生。
赵峪犹犹豫豫地道：“阿韶，我是谁？”
赵书萧迷茫地看她，一动不动。
赵峪一下抓住赵书萧的双肩，逼问：“阿韶，说话。”
回应她的，依旧是无声的，迷茫的眼神。
赵书萧这次醒来，无论赵峪说什么，赵书萧置若罔闻。新的侍女一进入内殿，赵书萧除了浑身戒备，再也没有多余的行为。
混沌无神的双眸，不吃，不喝，不睡，也不换药，就盯着内殿的门。
赵峪无法，让自已贴身的侍女暂时守在赵书萧这边，她去请皇帝前来。
皇帝本不想理会赵书萧，随赵书萧闹几日，几日后赵书萧见无用，自然就不闹了。但见赵峪急切的话语，皇帝又有些担心赵书萧，便不情不愿地去看赵书萧。
皇帝进入内殿之前，特意让赵峪守在外面，不许进来。
皇帝一进去，先是被赵书萧消瘦的脸庞吓一跳，短短两日，赵书萧居然消瘦这么多，脸上没有血色，死气沉沉的。
赵书萧一瞥见皇帝，就露出十分嫌弃蔑视的眼神，然后扭过头不看皇帝。
皇帝这么多年，就算是偏爱与皇帝作对的赵峪，也没有当皇帝的面露出这种表情；再加上这几日子追查刺客不顺利，皇帝怒上心头，愠怒道：“赵书萧，朕是不是太宠了，让你这番放肆。”
殿外的赵峪听到动静，想要冲进去，被内侍王申拦住。
回应皇帝的，依旧是冷冰冰的侧脸。
皇帝走到赵书萧的另一边，赵书萧坐在床上，赵书萧感受到皇帝压迫的身姿，迷茫地抬头望他。
遗失的，不愿想起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赵书萧蜷缩成一团，抬头望着皇帝，用无神的双眸，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最无助的话：“你没有救我。”
皇帝一愣，当年的场景在脑中瞬间喷涌而出。
当年赵书萧被人挟持，皇帝确实没有选择救下她，在误以为赵书萧不在人世的这几年，赵书萧的死也确实成为皇帝的一大憾事，皇帝也一直不敢、不愿面对敬妃。
皇帝试问：“你想起来了。”
赵书萧不再理会皇帝，跌跌撞撞的走下床，压迫感的身姿，使赵书萧的脑海再次被那一夜的场景占据。
那一夜，前两夜的记忆混杂，忽然使赵书萧想起，有人要死，是那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不是她，更不是苗禾姐姐。
赵书萧慌慌张张地找匕首，可哪里也找不到。赵书萧觉得甚是奇怪，应该是在这里。
皇帝站在原地，盯着赵书萧忙乱的身姿，突然意识到，阿韶的心智，好像不正常。
所幸当时赵峪不听劝阻冲了进来，赵书萧看见赵峪冲进来，神志清醒些。
也幸好赵峪将殿中所有的利器收走，赵书萧慌慌张张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出匕首。若不然，赵书萧一时分不清真伪而刺伤皇帝，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
皇帝亲眼目睹赵书萧受到刺激变得神志不清，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当晚，皇帝便把贴身侍女若心和阿冉调回去，后来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把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宫人调回去。
太后听说后，向皇帝提了句想把赵书萧接过来照顾，皇帝听后断然拒绝，赵书萧发病伤了自已倒也罢了，可万不能失控伤了太后。
太后只得作罢，叮嘱花嬷嬷千万要照顾好赵书萧。
许是若心和阿冉调回上合宫，让赵书萧安心些，除了不太理人和不说话，吃饭和睡觉倒不让人捉急。
往后一段时间，赵书萧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要不看书，要不画画，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可视线一对上赵书萧无神的双目，还是能看出些许异常。
一日皇帝和太后去上合宫看望赵书萧，当时赵书萧在内殿睡觉，外殿留有赵书萧画的画。
皇帝拿起赵书萧的画一看，赵书萧的画工说不上好，就是画的场景，给人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感觉，皇帝一连翻了好几副画，全是画的满目苍夷、遍地狼烟的战后城池。
太后看后瞧向内殿，感叹道：“这些年，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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