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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情难自抑


乾宁八年十二月十一,赵书盈在章府陪孩子玩,内侍上报:“公主,永定公主来了。”

        赵书盈一惊:“姐姐来了,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快请进来。”

        “是。”

        章母正好今日来章岳府见孙儿,听说又来一个公主,慌里慌张问:“永定公主来了,那我先……”

        赵书盈扶章母坐好“婆婆莫慌,姐姐性子极好。”

        章母道:“公主说的轻巧。”接着吩咐章就和章斓:“等会儿见到永定公主,一定要知礼。”

        赵书盈笑而不语。

        赵书萧刚到内院,章母和两个孩子向她行礼,赵书萧赶紧让章母和孩子起身,不要多礼;又见两个孩子长得实在乖巧可爱,拿出两个玉佩,递给两个孩子:“就当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

        章母没发话,两个孩子怯生生地不敢收下。赵书盈亲自递给两个孩子:“收好了。”

        赵书萧笑了笑,感觉赵书盈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章母:“多谢永定公主。”

        赵书萧行了个小礼:“章夫人客气了。”

        这时章斓稚嫩的声音喊道:“娘亲,收下。”

        赵书萧看章斓未满两岁,胖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走到章就面前,蹲下问:“你该唤我什么?”

        章就想都没想:“公主。”

        赵书萧摇摇头:“不对,我是你娘亲的姐姐,要唤我什么?”

        章就犹豫道:“姨母?”

        赵书萧笑道,“对了。”

        章母听到,松了口气,京中皇族和宗室之人,大多看不起章岳和两个孩子。

        赵书盈问赵书萧:“姐姐来也不说一声。”

        赵书萧瞥一眼阿冉手中的包裹:“过来看看你,故意没告诉你。”

        赵书盈会意,把孩子交给章母,对赵书萧道:“与姐姐好久不见,去我屋里坐会说说话,我有好多话要说给姐姐听。”

        等到赵书盈的院里,打发侍女出去后,立马唤了语气:“姐姐想干什么?”

        赵书萧取出包裹里的衣服,换好衣服:“不干什么,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瞒着。你看,我出来都是穿的白靴。另外,给我一份户籍和路引。”

        赵书盈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去做什么?”

        赵书萧让她放心:“不会有事的,宫里待着闷,想出去逛逛。现在是辰时末,申时前我会回来的。”

        赵书盈自然不会信赵书萧的说辞,她只需要一个敷衍的理由。“知道了,我帮你安排,绿儿会带你从侧门出去。”

        赵书萧笑道:“多谢。”

        赵书萧顺利从章府溜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笑盈盈地走了几步,看见许尘在等她。

        赵书萧用一条淡绿色的发带扎长发,长发及腰,身穿青衣,脚穿白靴,紧袖上衣,裙子尚未及地,露出白靴。这是赵书萧在平州时的打扮,他有两年没有见过了。

        赵书萧又向前走几步:“你为何在这?”

        从刑部大牢出来后,许尘的双目永远带有些许的忧愁。“知道你离宫必有事做,所以我提前休假,你打算去哪?”

        赵书萧心中暗笑:“去明云庵,之前答应过你的,去悼念你姑姑。”

        许尘脸色一沉,扬起的笑容渐渐消失:“我租了两匹马,早去早回,中午回京带你去吃宫里吃不到的东西。”

        既然要出城,她的户籍和路引有了,可没预备许尘的,赵书萧问:“你要如何出城?”

        许尘无奈道:“我又不是你,出城还不容易。”

        赵书萧悻悻道:“确实,我忘了。”

        二人出城甚是顺利,守城的将士扫一眼户籍和路引就放走赵书萧,都没正看一眼,等轮到许尘时,将士一看户籍和路引,毕恭毕敬地请许尘出城。

        ……

        许尘在明云庵外不远处的一棵合欢树下等赵书萧,约一炷香后,师太送赵书萧出来。

        赵书萧拿一个包裹走来,未等许尘发问,主动说:“你可以放心,妙善法师的牌位干净,每日都有香火供奉。另外,这个给你。”说罢,将包裹递给许尘。

        许尘接过包裹,打开看到是些小孩的衣服,有做好的,有没做好的,每个季节的都有。

        许尘想到母亲,忍不住落下眼泪。

        他的存在时刻提醒母亲所受的疼苦,不知母亲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做这些衣服。

        赵书萧第一次看许尘落泪,转过身去。“师太告诉我,这是妙善法师生前藏起来的,明云庵重建后,师太发现并保留下来,我是这些年第一个祭拜法师的人,师太便交给了我,现在给了你。”

        许尘看着赵书萧,忽然情绪失控,从后面一把抱住赵书萧。

        赵书萧没想到许尘会主动抱她,在她的记忆里,除了上一次许尘救她受伤,她主动死死地抱住他,其他无论发生任何事,许尘从来没有主动与赵书萧有过亲密的接触。

        赵书萧怔在原地,没有勇气回应许尘的拥抱。

        两人默默不语,过了一会,许尘察觉到失礼,松手放开赵书萧,羞羞涩涩道:“时候不早了,回京吧。”

        赵书萧点点头:“嗯。”

        看到许尘失魂落魄的样子,赵书萧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回京路上,两人默默不语。

        入城时已是巳时末,长京城人来人往,恰逢年末,格外热闹。

        两人入城后便牵着马并排走,赵书萧甚是新奇地东看看,西瞅瞅。

        许尘确认将衣服收好后,道:“杨姑娘,我带你逛逛这长京城。”

        “好。”

        走了没多久,赵书萧停下不走了,指一个东西看:“许尘,这是什么,红红的,外面这一层薄的是什么?”

        许尘看过去,之前的阴霾烟消云散,笑道:“这叫糖葫芦,是用山楂做的,外面裹一层糖。”留意道赵书萧眼巴巴渴望的小眼神,许尘问:“要不要来一串?”

        赵书萧:“要。”

        赵书萧吃了一口,直皱眉头:“有点酸。”

        许尘忍不住笑她:“这东西小口吃,没人和你抢。”

        赵书萧故意将糖葫芦凑到许尘面前:“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串。”

        许尘扭过脸,故作嫌弃道:“不要,吃不下酸的东西。”

        “哦。”赵书萧意味深长一声,将糖葫芦收回小口地吃。

        许尘就在一旁皱眉看赵书萧一脸认真地吃糖葫芦,赵书萧被看烦了,忍不住道:“我吃的酸山楂,又不是你吃,你皱什么眉。”

        许尘道:“古有望梅止渴,今有望山楂引酸。”

        赵书萧忍俊不禁。

        许尘很少赵书萧见这样开心,从平阳公主和亲到现在,看来她心情不错,应该没发生不好的事。如此,许尘放下心来。

        许尘意识到自己失礼,别扭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赵书萧。

        许尘这个样子,倒像自己是一个良家妇女,被赵书萧非礼了。

        赵书萧吃完糖葫芦后,又吃了几样小食,许尘忍不住劝道:“你少吃点,还没吃正餐呢。”许尘还没说完,赵书萧跑到另一家小贩前选吃的。

        赵书萧认真的挑小吃,许尘无奈地牵两匹马跟在身后。

        赵书萧小的时候,那时还是前朝,做为权侵朝野的外戚赵氏的女儿,是没有什么机会出府游玩;后来在平州城被公子和高创监视,也没有什么机会,等回宫之后就更没有机会。

        许尘神游乱飞,忽然听见一熟悉的声音。“许尘,没想到你在这。”

        许尘回神,陈义宋和荆涂走过来。许尘刚想回话,赵书萧买完小吃走来,四人正好相遇。

        这场面,别说多尴尬,荆涂就在一旁看热闹,看许尘如何解释。

        陈义宋打破局面:“许尘,这位是?”

        许尘假装介绍,指赵书萧:“这位是杨姑娘。”然后指荆途:“这是荆公子。”最后许尘看着陈义宋:”这位是赵公子。”

        陈义宋和荆途作揖:“杨姑娘。”

        赵书萧一拜:“荆公子,赵公子。”

        陈义宋看了看许尘,又看了看赵书萧,话里有话道:“那就不打扰两位了,以后有机会再聚,告辞。”

        许尘道:“慢走。”

        等走到二人看不到的地方,荆途长呼一口气,凑趣道:“赵公子,公子,你什么时候改姓了?”

        许尘没明说赵书萧的身份,陈义宋和荆途多半能猜出来。陈义宋白了荆途一眼,解释道:“你忘记我母亲姓赵。”

        荆途吊儿郎当:“我知道,算起来这杨姑娘也是你的表妹。公子,你就不怕她认出你,想想真是后怕。”

        陈义宋摇头:“若今日遇见是她妹妹,孤估计还会担心。我小时候就没见过她几回,见她妹妹的次数倒是比较多。再说了,在他们眼中,我现在就是个死人。”

        荆途听后还是劝道:“话是如此,公子你以后还是少出来走动,被人认出还真是麻烦。”

        陈义宋道:“能认出我的官员差不多都不在了,赵泽和赵深小时候见得最多,现在也不在了。”

        赵泽和赵深,太子和成王的名讳。

        荆途还是不放心:“公子还是小心为妙。”然后荆涂贼兮兮道:“对了,公子,你是杨姑娘的表哥,你知道她的名字吗?之前问过许尘,他死活都不肯告诉我。”

        陈义宋又白了荆途一眼,没好气道:“你问人家姑娘的名字做什么?”

        荆途尴尬笑道:“这人都有点好奇心,许尘他越不告诉我,我就越好奇。”

        陈义宋直言:“我虽是她的表哥,小时候没见过她几面,见面也只称表妹。至于名字,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我那时候小没有在意,只知道在她这一辈,男子从水,女子从书,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荆途听后失望不已,陈义宋故作威胁:“你没事少在许尘面前提她,她在许尘心中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他惹急了,我看你能打过许尘不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荆途挠挠头,不耐烦道:“公子,以后不要说我打不过许尘,我以前打不过许尘,不代表我以后打不过他。”

        陈义宋催促道:“好了,赶紧回去了。”

        荆涂大手一挥:“公子请。”

        走了有一会,荆途犹犹豫豫道:“公子,你对许尘也太好了,我也知道,公子对我们和对许尘不同,你是把他当成弟弟。当初在定州,许尘求你救她,你救了她。之后许尘说不愿利用她,你也同意了,虽然我也信任许尘,但许尘也……”

        陈义宋打断:“够了,不用继续说了,对于许尘,我自有分寸。”

        陈义宋回想第一次见到许尘,就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当时许尘怯怯地躲在几个权贵公子的身后,不敢露面;如同当时的他,父亲不喜,母亲无力保护她,兄长一个个恨他,若不是因为赵氏册封太子,在动乱的后宫,他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后来京城瘟疫爆发,许尘不幸感染瘟疫,许家父子将他抛于别院,再后来,北凉南下攻城,许家父子又一次将他抛弃。

        陈义宋对于许尘,更多像兄长对弟弟的爱护,虽然许尘曾经立誓一生忠于陈义宋,但如果有一天,许尘为了赵书萧,想要离开陈义宋,陈义宋多半会放他离开。

        “贵人留步。”有人叫陈义宋。

        陈义宋思虑正深,闻言和荆涂互看一眼,警惕四周。

        那人走近,乐呵呵道:“老夫没有看错,想不到贵人居然会回京。”

        陈义宋上下打量,终于想起来者是谁:“方太医别来无恙。”

        方太医笑笑:“难得贵人记得我。”

        陈义宋一揖:“多谢太医当年相救。”

        方太医让陈义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与贵人聊几句?”

        “可以。”

        荆涂退到一边。

        方太医感慨道:“一别多年,贵人长大成人了。”

        陈义宋:“方太医看来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大了,老了。贵人认为现在如何?”

        陈义宋不解:“太医什么意思?”

        方太医捋捋胡子:“记得贵人小时候,气恼下面的官员酒囊饭袋,尸位素餐,草菅人命。”

        陈义宋:“孤当年确实气愤,苦于年龄小,父亲又听不进劝,有心却无力改变时局。”

        方太医:“那时接连大旱,瘟疫横行,朝中官员贪污赈灾银两,丝毫不顾百姓的安危,最严的地区,百户能活下四五户都算不错,灾民饿殍遍野,简如人间地狱。”

        陈义宋:“方太医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方太医:“前年河内大旱和黄州瘟疫,陛下命人赈灾,不是前朝那番弃之不顾,朝廷有能力保佑百姓,这不是贵人当年想要做到的?”

        陈义宋眼波微动:“太医继续说。”

        方太医双目悲悯:“老夫见过太多的死人,当战事发生时,才是真正的尸横遍野。如今的朝廷虽有不足,但比起前朝,不知好过多少,国家日渐强盛,百姓富足,一切朝贵人设想而走,只是上面那人,不是贵人。”

        陈义宋:“太医到底想说什么?”

        方太医缓缓道:“老夫不会劝贵人放弃仇恨,让贵人安然接受家国被夺、与亲分离根本不现实。所以贵人为了报仇刺杀也好,下毒也罢,万不要挑起战争。战争之下,受影响最大的是无辜的百姓。”

        陈义宋不知想什么,屹立原地。

        方太医作揖:“贵人,告辞。”

        陈义宋想到入迷,连荆涂走来都不知。“公子,想什么呢?”

        陈义宋猛地回神:“没什么,回去吧。”

        回小院之后,荆涂絮絮叨叨:“公子,以后还少出去了,今天不是有人认出你。”

        陈义宋冷冷道:“知道了。”

        荆涂凑过来:“公子,你和方太医聊完后十分不对劲,你们聊什么了。”

        陈义宋思虑沉沉:“没什么,聊了少年往事。”

        ……

        另一边,等陈义宋和荆途离开后,许尘主动道:“我与赵公子,自幼相识,没想到回长京后,还能再见到。”

        赵书萧等许尘说下去,许尘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吃些饭,我知道有一家馆子还不错,比宫里做的菜还要好吃,吃完了送你回去。”

        “好。”

        未时三刻,许尘送赵书萧回章府,许尘看赵书萧从侧门溜进去,等了好久才放心离开。

        赵书盈看到赵书萧回来,悬着心放下:“谢天谢地,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赵书萧问:“如何,发现没有?”

        赵书盈差点拍胸脯保证:“我是谁,姐姐放心,没人发现。到饭时我说你累的睡下,不许人打扰,若心和阿冉知道你的脾气,没有硬闯进来。”

        赵书萧听后放心:“那就好,我赶紧换回衣服,不要被别人发现。”

        许尘送走赵书萧后,回到许宅,这是许中丞之前另买的宅子,事发后充公,皇帝为了让许尘有地方住,又赏赐给了许尘。许尘住进来之后,没有另买奴仆,只有他和许府几个无所依靠的下人居住。

        许尘一个人在屋里待了好久,凝视许涟之留给他的衣服,想起白日情绪失控忍不住抱赵书萧,差一点就告诉她,他愿意放下一切,与她终生相守,不在理会任何人,最终还是忍住了。

        末了,许尘终于有所动作,拿起火盆,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烧毁,眼睁睁看衣服慢慢烧成灰烬。

        今日以后,他与母亲再无关系,以后生生世世,他都不愿做母亲的儿子。若有来生,希望母亲可以生在一普通人家,嫁一如意郎君,膝下自会子孙满堂,安养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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