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循循（十二）
少年勾起无害的笑容，眼眸平淡，看着倒是一副温良无害的邻家弟弟的模样。
“哥哥，好久不见。”他笑着道。
陈斯屿面色幽冷，楼梯旁莹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冷白色的灯光映着少年面上彻骨的寒意。
“我倒是不想再与你见面。”陈斯屿说。
“那又如何，你不想也得见。这是你能选择的吗？”少年走近他，脸上笑意收敛，眸光深深。
陈斯屿“呵”了一声，冷笑：“半年多不见，林泽堇，你是不是忘了头被砸的滋味？”
林泽堇脸色瞬间变的惨白，记忆一下子拉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夜晚。
阴黑森冷的小巷里，身穿单薄黑色t恤的少年满脸血迹，血沿着少年有力的胳膊缓缓下落，从骨节分明的手上滴落下一滴滴血珠，血珠落在地上开成一朵朵绮丽的血花。
他的眼眸阴翳，一身压也压不住的戾气不住地向外扩散，阴冷的眸子上漂亮的睫羽沾染着血迹。
他缓缓抬起受伤的胳膊，抓住面前男生额顶的头发，蹲下身子缓缓靠近，嘴角上扬，笑容阴冷，令人毛骨悚然：“林泽堇，你记住，我不是你能随随便便招惹的起的。”
话音刚落，他便抓着林泽堇的头猛地对着墙撞。
陈斯屿瞧见他面色的惨白与眼底的恐惧，嗤笑了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泽堇咬了咬牙，攥紧两侧的手握拳，头皮微微发麻，似乎现在还能感觉到那时的痛。他紧紧盯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眸中充斥着浓郁的恨意。
楼道里暖黄色的灯照亮着黑夜的一角，陈斯屿从白亮的电梯间出来，书包斜斜地挂在他肩膀一侧，他抬腿走向家门，几步后，他倏然停下脚步，看了几眼家门口与周围球鞋格格不入的华丽精致的皮鞋，眼里瞬时浸了冰。
他从包里拿出钥匙迅速开了门，进屋后，果不其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转身将门关上，眼中的冷意缓缓上涌。
屋里，身穿工整被熨烫的整整齐齐的西装的中年男人缓缓站起身。
“毓之，你回来了。”中年男人面上带了几分欣喜，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你哪里来的钥匙？”陈斯屿蹙眉。
男人笑了笑，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把备用钥匙放在奶箱上面。”
陈斯屿冷声：“陈先生三番两次叨扰寒舍，屡次打扰我与我外公的生活，是不是有违你眼中的君子之道。”
“毓之，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有些着急，连忙解释：“我来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住，家里什么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蒋阿姨也很想你回来。”
“回去？呵，”陈斯屿嗤笑一声，放下肩膀上的书包，听到刚刚男人说的话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
“您心爱的现任妻子蒋莉萍会愿意？”陈斯屿讥笑，言语带着讽刺。想到蒋莉萍那个女人，陈斯屿心里胃里就一阵恶心。
男人的脸色微变，语气带了些训斥：“毓之，她是长辈，说话不可以对长辈无理。”
陈斯屿听此，眼底的寒冰又结了一层又一层浓重的霜，眼中的厌恶和反感充斥着整个眼眶，他冷笑反问：“喜欢爬有妇之夫的床的人，也配叫长辈？”
陈松华面容抖了抖，言语中不乏对他的训斥：“陈斯屿，这就是你的教养，这就是你对长辈的礼貌和尊重？你学的十几年的礼仪都上哪里去了？”
“是，我就是这么没教养，我的教养早在蒋莉萍母子进陈家那年就扔了。难为您这样一个君子有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儿子。”
“但如果要抛妻弃子是君子教养，那我宁可不要。”陈斯屿冷冷地说道。
“你…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顶撞自己的父亲？”陈松华颤抖着手指着他。
陈斯屿扯唇，眼底的讽刺尽显：“父亲？你有把自己当作我的父亲吗？陈松华，你哪来的脸用父亲的语气教训我？”
陈松华气得面色通红，又想要端着自己正人君子的模样，表情有些扭曲。
“我来，是想接你回家。”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和外公在这里住的很安心，如果你不来，兴许我们会生活得更好。”
…
陈松华走后，陈斯屿开始着手收拾家里的卫生，他弯下腰，带着黄色的橡胶手套，手中拿着散发着浓浓消毒水味道的湿润的抹布。他的动作利落熟稔，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人。
他抬起手臂，额头往上面蹭了蹭，沾走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
忙活一阵子，又用消毒水喷了一圈后，陈斯屿这才摘下手套扔在一旁的水盆里，身子窝进沙发里。低着头，眼眸低垂，视线落在双腿上的细长的手上。
外公最近在隔壁小区的闻爷爷家住，常嚷嚷着要跟他下棋，家里便也只剩下他一人。
屋内的灯只剩下客厅里的这一盏温暖暗黄的灯还在亮，钟表的指针嗒嗒的走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长长的睫毛下男生低垂的眼睛显露出几分颓废。
陈斯屿盯着眼前的物品，瞳孔渐渐涣散，思绪渐渐回到两年前的一天。
两年前，他还上高一，那年，他倒真是应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
中考取得了市状元，一瞬间他成了众人皆知的学霸，受到了数不胜数的关注和重视。也是那一天，他顺风顺水，骄傲子衿的人生，被人彻底的打破。
他的骄傲被人击得粉碎，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从小到大悉心照料他，以他为傲的母亲得了抑郁症。
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彻底地被蒋莉萍母子改变。
陈斯屿闭了闭眼，回想起那些刻苦铭心的往事和记忆。
那天，蒋莉萍带着她的儿子堂而皇之的进入陈家，告诉陈松华这是他的儿子。而陈松华呢？他想要把那对母子接进陈家。
而那天，是他母亲44岁的生日。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爱他的父母，幸福的家庭，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可后来他才发现，那个他眼中幸福的家庭，在蒋莉萍的一句话下，碎了。
他也自那天起，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家。
倏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响，暗下去的屏幕亮起，陈斯屿抬眼，视线转了个弯儿。
思绪渐渐从回忆中抽离，陈斯屿拿起一旁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
dal：我已经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一起来聊天吧！
陈斯屿看着看着，手扶着额头，浓密的睫羽下少年的眼眸亮了亮。
他轻笑着，手指熟练的在屏幕上解开锁，点进一个带有玫瑰花ins风格头像的对话框里。
他单手在屏幕键盘上敲打，删删减减。
最后，他打下：嗨
对话框上方自动出现一列表情包，他点了第一个，发送。
只见屏幕里，一个单手抱着饮料，小巧的嘴巴里噙着吸管的长耳小兔子，正摇晃着另一只手，开心地打招呼。它的兔耳朵上飘着两个字母：hi
远在城市东边的苏言晞正坐在书桌前写今晚的物理作业。
少女的字体不是平常女生娇小娟秀的字体，撇被拉长，明亮的灯光下，字迹更显得刚劲和潇洒。
苏言晞咬了咬笔头，看着试卷上的难题，眉头轻蹙。
余光轻瞥到旁边一摞书上的手机亮了亮，她放下笔，将思绪从题目中抽离。
整个人往椅背上靠，浑身劲都卸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中的消息，贝齿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半晌，从表情包里找出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发过去。
隔了几秒，对面蹭蹭蹭地发过来十几个文件。
苏言晞一怔，莹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随手点开一个文件。
《20xx年杭京大学人工智能技术与智能机器人》
文件里详细写了人工智能技术在智能机器人方面的应用，涉及到的专业知识，以及发展问题。
苏言晞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发来的文件。良久，她问：“这些文件你从哪里弄来的？”
陈斯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没回答，而是问：
csy：喜欢吗？
dal：嗯，谢谢。
dal：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
csy：你的空间里面发了，很多跟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相关的。很巧，我也对这些感兴趣，且有了解。
dal：你也喜欢？
csy：嗯，前段时间有空查过很多资料。
不知是哪个字戳到了苏言晞的神经，她突然想起来陈斯屿休学这件事。
以及苏璟翊之前跟她说过的陈斯屿并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对女生猥琐的人，学校传言中的话，并不可信。
一直以来，陈斯屿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学习很好，但为人放荡不羁，随性散漫，偶尔闲的逗逗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散漫的态度。
那为什么，会中途休学，又为什么大家都说他骚扰女同学？
csy：？
csy：小学霸，你人呢？
csy：？
苏言晞听见叮咚叮咚的消息音，回过神。
dal：在。
dal：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csy：想什么？
苏言晞一哽，总不能告诉他她在想他为什么会休学吧。
dal：没什么，就是在想明天学校中午食堂该有什么好吃的菜了。
陈斯屿挑眉，一双黑眸映着屏幕反射出来的光，眉梢好看地扬起。
csy：你吃食堂？
dal：不经常，一三五吧。其他时间家里有人，就回家吃。而且我觉得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
csy：嗯。
苏言晞看了两眼他发的，思索半晌最后也没懂这个“嗯”的含义。
次日中午，苏言晞跟着同桌顾清溪一起去食堂打饭。两人有说有笑地在食堂窗口前排队，说着班里的趣事。
这时，食堂内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几声感叹惊讶和尖叫。苏言晞顺势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
少年穿着一板一眼的校服，站在她们这列队伍的最后。
见苏言晞看过来，陈斯屿歪了歪头，朝她扬起一个微笑。
想到昨天那句“嗯”，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苏言晞：“……”
她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斯屿一笑，女生们更尖叫了。
顾清溪在旁边星星眼地看着队伍后的少年。
苏言晞扭头看了眼她花痴的模样，不解地问：“顾清溪，你的口水都快掉了。”
“…啊？什么！”顾清溪连忙抹了抹嘴角，察觉到苏言晞的打趣，佯装生气的模样：“好你个言言，你竟敢笑话我！”
苏言晞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真有这么好看？”
“那肯定的啊！”顾清溪毫不犹豫地肯定，“一中虽然帅哥多，但像陈斯屿这样眉清目秀，明明看着像个痞坏痞坏的浪子，偏偏有着绅士风度。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你别看他退过学，但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他的错反正一张嘴的功夫，学校既然敢让他回来，就说明了他的清白。但还是有那种想不明白的在论坛造谣。”顾清溪撇嘴，眼里的嫌弃尽显。
“论坛这种东西，就跟微博一样，乱的很。言言，你平常少沾点这些东西，别把你污染了。”顾清溪抱了抱她，叮嘱。
苏言晞感到有些好笑，但还是答应了，收下了她的善意。
“好，答应你。”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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